大里黄公的户籍问题(下篇)

2018-01-25 12:58柯平
文学港 2018年1期

柯平

明清两朝,黄公的影响力可谓有增无减,这主要得力于代表政府立场的《明一统志》对他历史遗案的初步平反,该书卷四十六宁波府条下称“夏黄公墓在慈溪县西南三十里”,相当于正式承认他是宁波人了。不过前面还有一个夏字,即头上的帽子还没完全摘掉,就是拿在群众手里强迫劳动以观后效的意思。尽管如此,国家的力量是强大的,国家公正的力量更强大。自此以后,对于宁波方面来说,手中拥有了此利器,在有关城市知识产权的保护和对外交涉方面可以所向披靡,而昔日声称对此品牌享有使用权的那些地区,一看风向不对,亦纷纷表示愿意放弃,让出原来非法占有的股份,而且没有附带条件,不用像著名商标加多宝那样拿出几亿银子来回购。如嘉靖十三年巡抚陕西都御史黄臣,即为其中一例,在《秦中古意八首》里他说:“老我倦商山,商山多紫芝。岂无好松桂,养生非所资。但恐秦岭险,杖履胡能随?地僻神每交,梦寐常见之。绮甪是何人,能抱避世竒。儋石少储蓄,仗此以为餈。渴饮涧潺湲,朝夕免调饥。吾欲将商山,移置东海湄。紫芝随吾收,安贫忘藿藜”(《陕西通志》卷九十五)。坦承商山的地貌和特征跟陕西实在不大相合,这跟后来民国三年奉天省奉化县主动向中央打报告,认为浙省奉化县成名在前,自愿放弃原有县名改称梨树县,手法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前提是必须有孙中山当上临时大总统、蒋某人在政坛上异军突起的时代风云推动,不然的话哪能有这样自己送上门的好事啊。

又过了大约两百年,尘埃落定的一天终于到了,《钦定大清一统志》拨乱反正,纠正历史错案,代表国家正式给他平反,并将官方调查结果以及专家审查结论公诸天下:“黄公,《会稽典录》云鄞大里人。按《史记留侯世家》注引陈留志云,公姓崔名广字少通,隐居夏里,故号夏黄公。《四明文献志》云:宋毕文简以绮里季夏,后人误将夏字属黄公。读如孟子读乐正裘牧仲之误。宋潜溪非之,着论以夏黄公为的;但考《南史》阮孝绪语及唐杜甫诗,俱称黄绮,而不言夏绮,似毕说正非无据;今姑沿旧志书之。至公之为鄞人,既有典录可证,又《晋书夏统传》云:会稽土地风俗,其人有黄公之髙节。今鄞大隐山有黄公墓,则其为鄞人无疑。”(《大清一统志》卷二百二十五宁波府二人物汉夏黄公)

千年沉冤,一朝昭雪,背后自然也有原因,明清两朝,世代冤家,国家的主要精神支柱却又都是道教,这也是很奇怪的事情。在此意义上说,所谓给黄公平反,实际上也是给自己祖宗平反。明朝的就不说了,看看《大明王朝1566》里那个整天不是冥思就是在宫廷里飞来飞去的皇帝,这可不完全是戏说。清朝的就更神了,较之正史,局外人无意中所记自然更可信任。朝鲜使臣朴趾源《热河日记》(乾隆四十五年)记北京内城大光明殿:“西安门内南小胡衕行数百步。有三檐十二面圆殿,覆紫琉璃瓦黄金胡卢顶,题曰大光明殿。殿中四柱,金龙一升一降,上承屋溜,中安上帝像,环卫三十三像,皆衮冕拥圭,四面琐牕墙壁,皆青琉璃砖,九陛三重阑干。此号大玄都,明世宗皇帝迎陶真人讲内丹于大光明殿,即此也。清顺治辛丑,满洲大臣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受世祖顾命辅幼主,康煕立,才六岁,四臣者共诣此殿,焚香刺臂血,设誓上帝。后殿曰太极殿,供三清神塑。又后殿曰天元阁,养道士数十人,有典守太监。天元阁及大光明殿东廊重修时,金稼斋昌业见其设梯撤瓦,甚壮之。按其日记,时康煕癸巳二月初九日也。今太极殿及天元阁皆黄瓦金碧璀璨,今距癸巳(指金稼斋朝贡见时)为六十八年,而焕然如新。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言其赐第在殿之左,时于秋雨初霁,碧天如洗,披襟露坐,觉巍巍琼构,与明月流光相照,恍若置身于广寒宫云。盖其处地稍占敞豁,倘值月宵霁景则尤胜也。”这是有清一代的宗教核心,国家内祭所在,当然你也可以叫它黄庙,愿堂或者喇嘛庙,这和宁波郡志首列佽飞庙,伪称祀唐黄宬,以及宋人通过陶潜纪念黄公在玩法上是一样的。又龚定盫《无著词》之《桂殿秋》序:“六月九日夜梦至一区,云廊木秀,水殿荷香,风烟郁深,金碧嵯丽。……一人告予,此光明殿也。醒而忆之,为赋两解云。”其二末云:“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扃几万重。”同样,把一名精神战士塑造成是花花公子或通奸惯犯,也出于后世学者们的集体努力。

毋庸讳言,多年以来,在黄公商标的保护方面,宁波有关部门及当地文化界人士也做了许多切实而有效的工作。早在南宋初首部真正意义上的地方志《乾道四明图经》中,就载有黄公庙和晋天福三年所置之黄公祠,还有黄公林村。《宝庆四明图经》又记太守莫将筑湖上隐德堂成,祀贺知章、李太白,“乃绘夏黄公之像合祠其中”,即俗称三贤祠者也。《开庆四明续志》卷三又有黄公漕,黄公坊,太守吴平斋《闻同官会碧沚用出郊韵还咏诗》云“万顷蟾光浩不收,花汀竹屿思悠悠。黄公所隐知何地,贺监宜归乞此洲。”则地即月湖,故鉴湖也。《延祐四明志》又有鄞塘乡,称“接奉化,盖鄞之境,四皓黄公鄞大里人。”则大里于元代属鄞塘乡也。《至正四明续志》又有黄公岙,称“圣池在黄公岙之南,潴水清洌可食。”则月湖亦有圣池之名,故明圣湖也。《成化宁波郡志》又有大隐山,“汉四皓黄公隐此故名;死后葬此,因又名黄墓山。谚云:黄墓大隐,羹来饮尽。晋虞喜效黄,亦隐此,三召不起。上有宋尚书汪大猷、石台杜醇二墓在焉。”则山俗称大隐山,黄公,虞喜,汪大猷(楼攻媿姊夫)三人墓所邻近。而张得中《南京水路歌》亦称:“长风吹帆过西渡,赭山大隐黄公墓。车厩丈亭并蜀山,余姚江口停泊处。”则地近西渡,或亦一山多名。《嘉靖宁波府志》又有黄公潭,“其潭清深,溉高畈田數百亩余,会石步山之水,溉蔡岙田。又有黄甘岭,相传昔黄公过此,饮水而甘因名。又有黄公堰,以制甘岭水。”则山间有田,古鉴湖田也;有池,司祭用水,即澧泉也。《雍正宁波府志》又有黄公林市。则地至清又为集市,古商于繁荣景象再现于时也。从山水景观到寺庙坊巷,从河漕阪田到酒务贸易,这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庞大而完整的物流经济系统,覆盖当地人民生活的诸多领域,可见黄公的力量有多大。历代郡志所以将他列为乡贤第一人,实为有识之举。

精神方面的意义,自然就更不可估量。如果古代明州的宗教祭祀需要有一位卓越的领袖,这位领袖就是黄公;如果四明的丹山赤水需要有一个丰茂的源头,这个源头就是黄公;如果宁波这座城市需要有一位伟大的精神教父,这位教父也是黄公。王应麟因此在《奉化重修县治记》里充满感情地说:“鄞有大里黄公,列于四皓,卓乎千载,人物之冠冕,先贤流风所被,其俗纯如,其士份如。”又在著名的《七观》里补充道:“有大里黄公之高标,其人恬静而自珍。”又史浩《十二先生赞之蓬莱黄公先生》:“商于六里,肥遯四贤。公居其闲,美行卓然。时乎一出,羽翼翩翩。汉祚四百,由兹卜年。”则所谓商于果然就是鄮山,即上洪某称挖出那几只奇葩神座神祚机的地方,而六百里转眼可为六里,虽出战国策士之诡辩,亦可见古人之任性。遗憾的是,这样一位能力强大,特立卓行的人物,其面目至今尚有大半被历史的迷雾所盖,我们讨论他的身世,也只能在一个相当有限的范围内,即下迄汉上迄秦。尽管张良在汉十一年见到他时,已是八十余岁老人,但再往前探询的话,或许就会令周人卜世三十卜年七百的预言更显得像是呓语,为了维护国家历史的伟大和完整,姑且就让我们至此为止吧。endprint

既然上面已经提到了他的墓地,那就索性多说几句。最早提供线索的是袁燮的父亲袁文,在佚著《瓮牖闲评》里首次披露:“余乡古有黄姑林,时人或曰黄公林。又有黄公墓,流传以为秦世夏黄公也。”燮为淳熙辛丑進士,南宋前期人也,其父当生于北宋,则所谓时人者,北宋人也。北宋称黄姑林,至南宋仍称黄姑林,《宝庆四明志》卷十三“黄姑林酒务,亦在桃源乡,今总谓之林村”是也。至元代还称黄姑林,《延祐四明志》卷八“桃源乡在县西三十里,旧有里一:石马;村二:黄姑林、林村;今管都五”是也。至明代改为黄墓山,《成化四明郡志》称“黄墓山,一名覆船山,山平坦,状如覆船,相传上有汉黄公墓”是也。幕后的故事,是这地方突然撞上大运,成为国家的大祭所在,而按正史则当在南京文庙或北京天坛才是,因此不仅黄姑林不能叫了,连黄公林也列入敏感词直接蒸发。尽管如此,因《瓮牖闲评》佚文的存在,显然是个很大的麻烦,把由明太祖担任主编组织编写,嘉靖皇帝亲自为注释本作序的《大明集礼》弄得相当尴尬,后来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想出的办法是把书里凡涉及此三字处一律娱乐化,弄成绕口令一样的东西,以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以其中的迎神曲《望燎》为例:“焚燎于坛,灿烂晶荧。币帛牲黍,冀彻天京。奉神于阳,昭黄南姑,黄姑林南,林南黄南,姑姑林,姑黄姑,林黄林。姑祀有成。肃然望之,玉宇光明。太南黄姑林,黄太黄,南太黄,国朝皇帝,冬至亲祀圆丘。”(《大明集礼》卷二。标点为笔者所加,肯定有误,同时也相信没人能准确断句)这样的玩意在书里比比皆是,真是好玩极了。不过好处也不是一点没有,至少它对后世群众文艺的发展是有推动的,比如天津人那个著名的顺口溜,显然师法于此,曰:“狗不理,理狗不,不理狗。”惜未能查到出处,听过就算,不足为训。

袁文的这部笔记尽管如此重要,《宋史艺文志》却不加着录,连大名鼎鼎的晁公武《郡斋读书志》和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也都视若未见,原因也就可想而知了。《永乐大典》虽有残存,但只是拆散后置于各韵部而已,连作者姓名都没有。四库提要称“今幸从沉埋剥蚀之余,复加厘订,排比成编,使其姓名学问,不致终没于来世,亦可知显晦之自有其时矣。”就是说在乾隆四十三年由四库馆辑佚整理,并考证出作者姓名,编辑成书以前,别说以博学著称的袁桷不知他先祖曾写过这么一部书,就是再渊博的人如他老师王应麟戴表元辈也不会知道。而考今《延祐四明志》卷四先贤黄公条下,正文照抄《史记》,后附所谓袁桷考辨,又基本照抄《东观余论》,而且同样也是啰里八嗦讲不清楚,实在有损袁清容的大名。等看到最后居然出现“袁正献之父作《瓮牖闲评》,言黄墓旧传为秦世黄公。又曰黄姑林即黄公林。典录之言,当取以为证”云云,才知道是出于后人伪造,不过托名袁氏,或用今天的话来说叫做被袁桷而已。如果他著《延祐志》时能看到袁文的书,则证明上引四库馆臣的话全是谎言;如果以四库馆臣说的话为可信,则他著延祐志时绝不可能看到袁文的书。这又是一个如同熊掌与鱼或洪适裤带那样的案例,本事再大也弥合不了。至于究竟是谁在其中捣鬼,希望与保存并整理此书的宁波当地人士无关。不然的話,连代表政府立场的《大清一统志》也正式宣判黄公落户甬上了,居然还有人在重复宋人的鬼话,在事关地方历史文化源头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态度暧昧,居心叵测,真让人怀疑这些人是不是真正的宁波人?

十一

现在水落石出,大局已定,应该可以来给他填写一份正规的身份登记表了,按官方解释,户籍是对自然人按户进行登记并予以出证的公共证明簿,记载的事项有自然人的姓名、出生日期、亲属、结婚离婚、收养死亡等。是确定自然人作为民事主体法律地位的基本法律文件。但作为一篇即兴写成的历史随笔,太随意了不好,太正经了大概也不好,因黄公是高士,是隐者,一生啸傲山林,自由自在,吃芋头,唱山歌,来无影,去无踪,坐而改名,行而改姓,踪迹诡秘得很。在世时就不大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底细,现在千年之下,想必更讨厌有狗仔队盯上他了。考虑来考虑去,觉得还是随意一点为好,因此既大致遵照当今派出所的户口簿和人才中心的就业登记表格式,也适当借鉴媒体推介明星时喜欢使用的八卦风格,结果弄成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玩意:

姓名:黄公(被姓名:周术、周符道、夏黄公。)

曾用名:甬里先生、大里黄公、黄绮(被曾用名:角里先生。甪里先生。覇上先生。)

生卒:生于周代,至今尚存(此指精神生命而言,渊明诗谓“谁云其人亡,久而道弥著”是也。)

性别:今称男,古称公(公平,公正,公理,甲骨公字字形上八下丁,两腿间有物如丁,即表示是男人的意思,但并非只要是男的都能称公。《说文》“公:平分也,从八从厶。八犹背也,韩非曰:自营为厶,背厶为公。”就是说只有大公无私,至少先公后私的人,才称得上是男是公。孙大炮当年想做真男人,因此打出的旗号是天下为公,果然一举成功,可视为黄公精神遗产的得益者。)

民族:楚(居越也有可能是吴,伍子胥说了,吴越同城同源。不过是内越与外越,即住在城内与住在城外的关系。昔吴灭越,居越;越灭吴,居吴。近亲繁殖,血液混乱,弄清不易,但都为古公的正宗血统可以无疑。)

籍贯:秦国会稽郡鄞县(今称浙江省宁波市奉化区)

居住地址:大里(亦称角里,甪里,绮里,今称奉化区裘村镇黄贤村)

家庭成员:妻某,子某,孙某(具体情况古人属特级保密,无人知晓。)

职业:社会闲散人员,或在野党精神领袖

文化程度:秦博士(始皇三十五年即公元前二一二年因政见不同自动离职。)

宗教信仰:道教(发源老庄,俗称五斗米教,后世私淑弟子有王羲之夫妻谢安家族及陶渊明李太白等。)

爱好:研经,著书、农事,气功吐纳,心灵修炼。

著作:代表作品有新旧版《採芝歌》等。

好友:园公绮里季夏、叔孙通、张良、汉惠帝、扬雄等。

户口本大致填好,按规定还得贴上一张两寸免冠照片。这可是个麻烦事,因古代没有照像术,一般都以画像代替,考之《宣和画谱》,当年主动给黄公绘像传神的人还真不少,如顾虎头阎立本大李将军小李将军之类,加上这些人自己本身就是名人,强强合作,风靡一时。截止北宋末,皇家御府尚藏有多帧。包括明州本地,也有现成的可找,《延祐四明志》记“绍兴十三年守莫将为贺知章立像而祠焉,取李太白之句名以逸老。久而圮,宋宝庆三年,守胡榘更新之。明年,仍绘夏黄公之像,合祠其中。”还有南宋名臣乡人楼攻媿《跋二疏图》里说的那三张,一“世传顾长康笔,故诗中云虎头图一卷”;一“髙贵乡公画,隋朝官本”;一“近又得龙眠四皓图,稍大”。甚至他自己也临过一张,即以李龙眠那张为母本的,“遂临此本,展以为对。”不知为何都没能留传下来,害得现在的人只能通过文字来感受了。而传世文献又多的是无谓的争论,少的是有关他精神风采的描绘,除了班固说的“须眉皓白,衣冠甚伟”,只有孔北海《告高密县立郑公乡教》里“潜光隐耀”四字可资参详。其他就是后世的大量题画诗,大都本此而渲染发挥,然亦不无补益,如艾性父《酬春湖史履庸恵四皓图》“皓首庞眉髪如漆,千古高人谁画出”,让我们知道老头白的只是须眉,发色黑如年轻人,这大约是长食紫芝堇草的结果吧;而范公亮题《四皓下棋图》“竹皮三寸裁为冠。鹿门无人共往还”的描写,尤为珍贵,因这种特殊帽式实际上是个秘密的宗教印记,《史记》记刘邦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时冠之,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集解应劭曰:“以竹始生皮作冠,今鹊尾冠是也,一名长冠,侧竹皮裹,以纵前高七寸,广三寸如板。”诗中所咏与此合,犹是汉室古制。又蔡邕《独断》云:“长冠,楚制也。”诗人以黄公所戴当遵此式,则其人为楚种,与高祖同族,且两人必有特殊交情,难怪能一语定汉。惜史臣保密工作做得好,不肯有只字透露。如果我写的是小说,我会以此人为刘季的父亲刘太公,或秦始皇的长生偶像东海安期生,可惜我写的是历史文章,因而只能不了了之。

户口本填完,照片也采其神而摹之,眼见得就要大功告成,不知怎么一来又想起了他的好朋友园公绮里季夏。因迄今为止所有的文献,从汉高祖到乾隆帝,都说两人是老乡是死党,天天在一起下棋喝酒,患难与共。见到一个等于见到另一个,彼此仿佛离开对方就没法生活。也幸亏想到了他,才发觉有件重要事情差点给忘了,就是本本上最好还得加上防伪标识,确保万无一失。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文化资源保护工作更要做到细中有细才行,这方面古代已有过血的教训,千万不能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值得骄傲的是,这是一个特制的产品,尽管是两千年前生产的,但它科技方面的先进程度却无与伦比,就是《汉书》会稽郡鄞县条下作者的原注:“有镇亭鲒埼亭。”这个“埼”字,古人在写法上任意得很,有写作“崎”的,如北宋叶廷珪《海录碎事》。有写作“碕”的,如南宋陈耆卿《赤城志》。有写作“踦”的,如南宋都穆《方舆胜览》。而《晋书地理志》的写法又是个带鱼傍的奇。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知道它本来应该写作园公绮里季夏的“绮”,既然此字有忌讳,那么随便怎么写都没关系,只要右边的“奇”旁不变,另外读音为“岐”也不变就可以了。当然写作“琦”也行,写作“觭”更没问题(详见上说),不然汉人发起的那些有关角里甪里的文娱活动也搞不起来了。后来唐人颜师古为《汉书》作注,于“鲒”字下称:“鲒音结,蚌也,长一寸,广三分,有一小蟹在其腹中。”于“埼”字下称:“埼,曲岸也,其中多鲒,故以名亭。”汉制一寸,约得今制两公分;汉制三分,约得今制六毫米半。看来他老婆肯定是当妇产科医生的,难怪提供的孔径如此精确。即使我的推测是错的,这么一个不过洋参丸胶囊大小的玩意,里面竟然藏有一只小蟹,而且这只小蟹还是活的,以今天美国人强大的科研能力,恐怕也生产不了。因此,把这个宝贝印制上去以后,大概真的可以彻底放心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