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部分医院法律顾问制度实践分析

■ 岳 靓 郑雪倩 刘 方 贾 菲 沈燕飞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和国家对卫生健康工作的重视，医疗机构在快速发展的同时面临的风险也急剧增长。但是，医疗机构在风险防范和法律事务处理方面能力尚且不足，需要建立医院法律顾问制度。目前，我国医院法律顾问制度还处于起步阶段，医院管理者的意识和了解不够。对于国内医院法律顾问制度的建设，可以从美国部分医院的法律顾问制度实践当中得到一些启示。美国医院法律顾问制度相较于国内历史更为悠久，体系也较为成熟。通过分析其发展历程、实践模式以及各项设置等，总结国内医院法律顾问制度可以借鉴的经验。

1 医院法律顾问组织形式

21世纪初，美国大部分医院多通过院外律师事务所解决法律问题。但近年来，寻求外部律师事务所帮助的模式已基本消失，越来越多的医院开始建立强大的内部法律顾问团队，在院内设立医院总法律顾问办公室，实现从事后寻求法律帮助到早期法律介入的转变。律师通常担任医院高级行政职务，提供长期规划和战略性专业知识，甚至协助制定公共政策和拓展社区工作。这种转变主要是因为美国医疗行业改革使医疗保健领域从重视规模发展转变为重视医疗服务价值。当前美国医疗卫生服务以快速整合为特征，质量和价值标准不断提高，促使许多医院和医疗系统进行并购，以保持竞争优势，并保持财务上的可行性，随之而来的，复杂的监管要求增加了对法律服务的需求。监管机构对医院侵犯隐私、违反法律法规的行为加强了警惕，给医院管理经营带来了更具挑战性的环境。监管机构，包括美国司法部督察长办公室、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医疗服务中心都加强了对医院合规的审查[1]。

2 医院内部法律顾问的资历条件和任职

美国医院内部法律顾问需具备较高的知识水平和能力，通常通过律师事务所或公开招聘来填补，一般来说，新毕业生很少有机会成为医院内部的法律顾问。美国医院总法律顾问制度借鉴了公司总法律顾问制度，医院内部法律服务机构一般称法律事务部，法律事务部的负责人一般称作“总法律顾问”“总律师”“法律事务部主任”“首席法律顾问”。一般情况下，法律事务部负责人也是医院的副总裁兼总法律顾问。他们常常是医院管理阶层的人员，能直接参与医院的重大决策，保证决策的合法性，并指导处理医院重大法律事务。以下列举了美国3所医院法律顾问团队中总法律顾问的个人履历[2]。

2.1 美国社区医疗集团总法律顾问资历

1996年，美国社区医疗集团由非营利性和社区运营的医疗保健系统建立，目的是保持社区医院的非营利性状态，以保护社区医院不被投资者拥有的医院系统收购。医疗集团法律顾问由5名工作人员组成，分别为总法律顾问、助理法律顾问、副法律顾问及其他人员。

大卫·巴特勒（David Butler）是医疗集团的高级副总裁和总法律顾问，是负责监督和指导社区医疗集团所有法律事务的首席执行官。在私人执业之前，他曾担任美国圣道健康服务（Incarnate Word Health Services）总法律顾问，并担任贝勒医疗保健（Baylor Health Care System）的助理总法律顾问。大卫·巴特勒毕业于贝勒大学法学院，获得在德克萨斯州执业的许可。他是美国健康律师协会的成员，也是德克萨斯州律师协会健康法律部门的成员。2005-2015年，他被列入“美国最佳律师”名单[3]。

2.2 洛杉矶儿童医院法律顾问资历

洛杉矶儿童医院在美国最优秀的儿童医院中名列前5名，是萨巴研究所所在地。该医院被列为国家最重要的教学医院之一，自1932年以来一直隶属于南加州大学凯克医学院。

朱利安·克恩（Julien Kern）被任命为洛杉矶儿童医院的法律顾问，于2012年6月25日正式开始工作。她主要是与总法律顾问和助理总顾问合作，提供法律建议，准备合同，并协助洛杉矶儿童医院运作，根据规章和法律的规定规范医疗服务提供者的行为。她之前的经历涉及到商业法律的各个领域，包括结构性融资、房地产和娱乐。在法学院之前，克恩从佩珀丁大学商业和管理学院获得了工商管理硕士学位。2010年，她在洛杉矶洛约拉法学院获得法学学位，并担任洛杉矶法律评论的高级编辑。2010年，她被律师事务所录取，在加利福尼亚州从事法律工作[4]。

2.3 圣犹大儿童研究医院法律顾问资历

圣犹大儿童研究医院是美国国家癌症研究所指定的专门针对儿童的综合癌症中心，是《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U.S. News & World Report)排名第一的儿科癌症医院。

罗宾·迪亚兹（Robyn Diaz），法学博士，被任命为首席法律官和高级副总裁。迪亚兹拥有10年的健康法律经验和15年的医疗保健行业经验。2010年8月加入了总法律顾问办公室，担任助理总法律顾问，并于2012年5月被提升为副总法律顾问。迪亚兹毕业于布兰迪斯大学，在乔治城大学法律中心获得法学博士学位，并获得了康奈尔大学卫生保健专业人员的执行领导资格证书。在加入圣犹大儿童研究医院之前，迪亚兹是MedStar Health的助理总法律顾问，同时也是位于华盛顿特区的Crowell&Moring的医疗执业小组律师[5]。

2.4 资历条件和任职小结

从以上3所医院法律顾问的具体资历可以看出，美国医院的总法律顾问通常具备较高的学历、知识水平和能力，并取得了律师执业资格，具有相当丰富的医疗法律执业经历、健康法律经验和医疗保健行业的经验，并且在律师协会、委员会等行业协会中担任成员，有的还在大学担任教授，具备相当高的水平。

3 医院内部法律顾问的职责内容

医院根据自身情况会设置总法律顾问、副总法律顾问、助理法律顾问等。法律顾问全面参与医院的法律管理活动，不同身份的法律顾问负责的内容相对具有差异。本研究以美国3所医疗机构为例，介绍总法律顾问、副总法律顾问、法律顾问的职责范围。

3.1 布鲁克海文纪念医院医疗中心总法律顾问职责

总法律顾问为医院工作人员提供法律咨询和指导，包括诉讼、保险、保险购买和责任范围等；负责合同审核；负责国家和联邦监管事项；处理包括患者签署预立医疗指示、患者权利和不满在内的患者事务；负责职工赔偿、雇主责任保险和其他事项；起草和编订政策、流程和规章制度；监督合规计划；进行医生证照审核；政策审批；参加资格和教育委员会(QEC)；负责医院申诉事项；道德规范制订；出席董事会会议；监督负责法律事务的外部法律顾问的工作业绩[6]。

3.2 美国长老会医疗服务机构副总法律顾问职责

副总法律顾问向高级副总裁和总法律顾问汇报工作，提供法律建议，协助处理复杂和常规性法律事务。主要职责包括指导和管理医院所有的诉讼案件；监督诉讼过程，并就案件应对策略、决议和保留程序等提供建议，为获得案件最佳解决方案聘用外部法律顾问并与外部法律顾问进行沟通；对医院运行中存在的法律问题进行识别、分析并提出处理建议；在特定情况下，利用商业和法律判断能力寻求风险与业务需求之间的适当平衡；选择并有效管理外部法律顾问，起草法律相关文件和倡议，寻找证人，参与、指导取证或听证，参与法庭审判，协助收集信息和准备书面陈述；指导外部法律顾问，在风险和责任最小化的同时，确保在方法和应对方面的一致性；明确期望值，为医院工作和外部法律顾问的费用提供指导；从医院权力机构或高级领导处获得一般诉讼和决议的决定，并定期向领导提供更新状态；向初级律师、律师助理、理赔分析员、助理和支持人员提供指导；审查和研究适用的法律，并对特定情况进行解释和判断；协助保护组织的法律利益，并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维护其经营；为各级行政人员提供实际的建议；监督在医院允许和法律法规遵从的框架内开展工作；分析影响医院运行的已经生效和待制定的法案，并协助医院回应政府机构的询问；协助部门准备和管理预算，预测保险自我保留（self-insurance retention）；与风险管理总监一起，直接负责索赔分析师和临床风险管理人员的工作；与相关部门和其他律师一起解决索赔、合同纠纷和诉讼，包括提供法律咨询；提出建立和维护索赔报告程序的建议；向保险经纪人和保险公司提供政策规定和索赔保险的建议和协调，核实和解释保险政策条款和保险范围；根据需要准备国家从业医生数据库报告；监督机构内部的谈判、和解；监督索赔权威团体的功能和议程，以确保及时进行授权和批准；与质量部门和患者安全部门合作，在必要的情况下披露不良事件；就风险趋势、质量计划和国家法律的质量信息保护与质量部和患者安全部门合作；起草、审查、分析和谈判复杂的法律文件；就日常运营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公司和商业问题提供建议；与高级执行官和卫生系统董事会成员就广泛涉及的法律风险和合规问题进行沟通；对医院员工委员会、部门和工作人员进行法律教育[7]。

3.3 美国CentraCare Health法律顾问职责

法律顾问负责研究并向医院高级管理人员、医生、董事和其他管理人员提供法律建议；审查合同和其他法律文件；审查政策的法律风险。法律顾问主要责任领域包括合同、监管、非营利性的税法、欺诈和滥用、医疗人员、患者、劳动就业、风险和保险法。法律顾问也负责推动医院的使命、愿景和核心价值的实现[8]。

4 医院法律顾问运行模式和实施效果

本研究以美国圣玛利亚修女医疗中心（SSM Health）为例，分析医院内设法律部门的实践效果。该医疗中心在威斯康星州、俄克拉荷马州、伊利诺斯州和密苏里州有超过1 600名雇佣医生和3.3万名雇员，运营20所医院，并与39所医院建立了联系。尽管是一个拥有资产50亿美元的庞大医疗体系，圣玛利亚修女医疗中心从来没有一个内部的法律部门，而是依靠无数的法律事务所来提供所有的法律服务。2013年，圣玛利亚修女医疗中心打破完全外包的模式，创建了内部法律部门，设立了总法律顾问制度[9]。

4.1 人员和机构设置组成

帕蒂·威廉姆斯（Patti Williams）被任命为总法律顾问，耶米·阿德扬朱（Yemi Adeyanju）被任命为副总法律顾问。雇佣了包括20名律师在内的32名员工，分成医疗保健运行管理、劳动就业、经济业务等部门。

4.2 内部工作机制

4.2.1 承担的工作。威廉姆斯将证照审核、美国健康保险携带和责任法案（HIPAA）以及监管和重点领域的高技术含量的任务分配给内部法律部门。

4.2.2 处理与医疗中心领导的关系是首要关注点。威廉姆斯和阿德扬朱快速融入和参与到医疗中心的管理运营中去，团队成员积极适应医疗中心领导的管理需求。

4.2.3 加强团队建设。内部法律部门配备了现代化技术设施，比如双显示器和站立式办公桌；团队成员加入当地慈善组织，成为慈善活动的志愿者；加强团队成员之间的互相了解和联系。

4.2.4 一站式服务。医疗中心的合同包括请求、批准、起草、审查、签名、管理和合规性审查7步流程，医生雇佣、供应商关系和房地产交易等事项都会得到一站式指导和服务。合同通过在线服务进行管理，并在内部网站上使用自助服务工具和表格，以及电子签名，以简化合同审查过程。一站式服务提高了工作效率，使合同审查时间从8个工作日减少到2个工作日，合同的完成率增加了127%（每年超过8 500份）。

4.2.5 创造完全无纸化工作环境。利用电子合同管理数据库来管理合同，依托基于云的法律事务管理程序审批法律服务费用，全程无纸化办公。

4.3 实施效果

在2013-2015年，圣玛利亚修女医疗中心通过设立内部法律机构和改善对外部法律顾问的控制，将总法律费用降低了65%以上。外部法律顾问必须参与标准的收费计划，防止律师每小时的收费和项目总成本超过既定的最高限额[10]。

5 医院法律顾问薪酬和就业前景

医院首席律师被称为总法律顾问，有时被称为内部法律顾问，为医院提供法律代理服务。总法律顾问在税收法律、政府医疗法规和集体谈判方面为医院领导提供建议。

5.1 医院内部法律顾问薪酬总额

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截至2012年，美国律师平均每年收入为130 880美元，担任医院总法律顾问的律师每年收入接近150 340美元。美国健康律师协会的一项调查发现，一半的医院内部法律顾问每年至少挣175 500美元，比2009-2011年增加了近10%。

5.2 医院内部法律顾问最高和最低薪酬

根据美国健康律师协会的数据，截至2011年，医院内部法律顾问薪酬最高的25%的人群年收入经常超过223 750美元；事实上，近8%的受访者称年薪超过30万美元。收入最低的25%的医院内部法律顾问年收入低于138 220美元，其中收入最低的工资水平在每年2.5万～10万美元。这些律师大多数都是初级合伙人。

5.3 其他医疗机构法律顾问薪酬

数据显示，2012年医生诊所的卫生保健法律顾问平均工资为241 870美元，比医院法律顾问高出61%；专科医院和制药公司的总法律顾问年薪分别为176 710美元和166 220美元；在门诊医疗机构，总法律顾问的平均费用为每年147 680美元，比一般医院的平均水平低约2%[11]。

5.4 医院法律顾问职业前景

据美国劳工统计局预计，2010-2020年美国律师的就业机会将增长10%。某高管猎头公司法律服务事务负责人指出，即使医疗保健事业发展的未来仍然不可预测，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些拥有灵活、多学科、多专业知识背景和富有创造力的法律顾问的机构，在未来的变革中将会处乱不惊[11]。

6 对我国医院法律顾问制度建设的启示

6.1 医院法律顾问制度模式

美国医院通常在医院内部设立医院总法律顾问办公室，并在设立内部法律顾问的同时也聘请外部法律顾问。我国公立医院可结合本院实际，采取内设专门机构、专职人员或外聘法律顾问抑或二者结合的多种形式的法律顾问工作模式。

公立医院内部专门从事法律事务的工作人员、外聘的法学专家、律师，可以担任法律顾问或相互结合组成法律顾问团履行法律顾问职责：（1）公立医院可以在单位内部设立法律顾问部门或专职岗位，聘用具有法律专业背景的人员与外聘的法学专家、律师组成法律顾问团队共同履行公立医院的法律顾问职责；（2）不在内部设立法律顾问部门或专职岗位的公立医院，可以单独聘请法学专家或律师履行公立医院法律顾问职责，也可由外聘法学专家、律师组成法律顾问团队共同履行公立医院的法律顾问职责；（3）医院可通过委托律师事务所承担本院法律顾问职责；（4）其他适合医院的聘用法律顾问工作模式。

6.2 医院法律顾问资质

医院法律顾问应当受过系统的法律教育，具有法律专业本科及以上学历并通过国家规定的法律资格考试，在法学教学、研究、实践等领域具有足够的工作能力和经验。

6.3 医院法律顾问职责

医院法律顾问承担的主要职责涵盖医院发展的各个方面，包括依法经营，合同审核避免损失，为医院法制提出建设性意见，协助做好紧急危机事件处理，依法发布医疗广告等，帮领导把关、减少重大决策失误，分担责任和风险、防范和处理医疗纠纷及与医疗机构有关的纠纷（包括行政处罚、诉讼等），科研成果、知识产权保护，维护医疗机构权益，医学伦理审核，人事劳动纠纷处理。

通过对美国上述医院法律顾问的分析可以得出，美国医院法律顾问一般都担任医院的高层管理工作，具有很强的话语权。而我国法律顾问往往是外聘律师或者是医院中层管理部门负责人，很难影响到医院的整体决策。在规模较大的医院，是否可以参考国内外企业总法律顾问制度和美国医院法律顾问的做法，设立总法律顾问或首席法律执行官并担任医院高层领导，需要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