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时代的朋友关系

2018-02-01 14:02江寒秋
齐鲁周刊 2018年4期
关键词:圈子里圈子社交

江寒秋

技术时代,交流的方式变得更加便捷,然而基于朋友关系而产生的圈子文化却自古至今不曾改变。朋友多了,自然会分层出一个个圈子。圈子既是一种情感的需求与表达,也是一种资源的构建与变现。

圈子文化与商业文明

唐朝,在长安的大雁塔上刻字成为新科进士的一种传统。白居易考中进士之后,就在墙壁上发了一条朋友圈“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学霸发圈春风得意,有人点赞,有人嫉妒。白居易诗文达名天下,仕途却屡屡不顺,就像盈科律师所的张晴一样,未必没有人看不惯这种张狂,从而为之设槛。

因此,唐武宗时,并非进士出身的宰相李德裕,一怒之下把大雁塔上历代学霸晒的圈铲个精光,不就是嫉妒心爆棚的窥屏者清空了数据?

圈子的主要力量在于圈里人能够彼此扶持遮饰,互相照应。但凡一个圈子里的人,违点法、乱点纪、犯点错,大都相互袒护。比如《红楼梦》中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薛家打死了人,贾家出面摆平;贾家犯了法,王家把大事化小,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圈子里的人办点事,不管该办的不该办的都能想方设法去办。同一件事,圈里人和圈外人办起来途径和效果截然不同。圈子出效益,别管是经济效益还是政治效益。你能帮我升官,我就帮你发财;你让我的侄子当局长,我就让你的外甥升处长。说白了,圈子里的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圈子里的人可以是亲戚,可以是老乡,可以是同学,可以是战友,但只有彼此档次相当,圈子才有可能长久。“肩膀齐了为弟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一个政府官员极少和一群卸沙子的吃吃喝喝,一个要饭的也很难挤进厂长经理们的圈子。说到这,很佩服首倡“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句话的人。此君要么有包容宇宙、胸怀四海的胸襟,要么是视名利如粪土、与世无争的桃源隐士。其实,现实生活中,这样的理想社会是没有的,世界上的角角落落都存在着利益之争,凡是有利益之争的地方,往往都会形成若干圈子。当然,一个地方形成的圈子越多,人心越散,凝聚力和战斗力也就越弱,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窝里斗”。

一个圈子里的人可以互相维护、互相提携,可以互相吹捧、互相利用,可以订立攻守同盟,一致对外。在这样的圈子里,可以不要原则,不要法律,也可以不要道德,不讲良心。某些圈里人考虑问题,完全是以个人和小圈子的利益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几个人一嘀咕,能左右一个地方的半壁江山;一使眼色,就能把一个圈外人琢磨得找不着北。对于侵犯或阻碍了圈子利益的人,圈里人更是各尽所能,各显身手,能够从不同角度,发动全方位、立体式攻击,直到让圈外人灰溜溜地退出舞台,这就是小圈子的能量。

正因为圈子有这样的能量,有些人才千方百计地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搞关系、拉圈子上,使得社会上大圈套小圈,小圈傍大圈,圈中还有圈,也使得社会上一些本来很简单的问题变得很复杂。

现代社会的一大特质是独立与孤独,因为复杂的社会分工、简明的契约体系、便捷的沟通工具,让城市人群可以摆脱复杂的人情关系。

这是一个很现代的悖论,我们拥有了越来越便捷的与人沟通的工具,我们却觉得越来越孤独。我们有了越来越明晰的法律、规则,人们依然摆脱不了圈子所带来的资源、利益。即便是顶层的食利者,依然如此。乌镇互联网大佬的饭局,马云没被邀请,说:他们没邀请我,请我也没时间。这其中泛酸的滋味,让人唏嘘不已。

熟人社会只存在于乡下,一个封闭且基本能够自给自足的乡镇中,亲戚、朋友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城市。城市天然排斥熟人社会。而且,一些现象可以证明,一个城市越需要熟人社会、圈子文化,这个城市的商业文明就越稀薄。比如说近期大家热议的东北病,许多文章都在指出,东北衰落的一大表征就是当地的关系学已经严重侵害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并成为了一种行为法则:有关系找关系,没关系没出息。

不少网友也在警惕山东的“东北化”,一个原因就是,在山东,关系、圈子的意义也同样根植于老百姓的信念中。

一个陌生人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导演贾樟柯曾经拍过一部短片《陌生并不存在》,讲述了三个有着同样爱好的年轻人依靠社交软件找到同类,相识并化解孤独的故事。贾樟柯认为社交软件实际上是提供了一种介质,让年轻人接触面更广,更容易找到同类,因此也能在集体的归属感中缓解现实的不安。社交软件的兴起虽然让朋友圈子变大,但是通过网络交到的朋友往往是多而不精,很难讨论一些比较重要而严肃的问题。

网络社交出现之前,社交关系绝大部分是建立在人与人之间的直接往来的基础上,面对面的交往使这种社会关系更加紧密,但是网络社交出现后,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被打破,人与人之间不需要直接见面也可以建立社交关系,这给传统社会交往带来极大的冲击。

借助网络这个虚拟的平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比之前更加紧密,对话更加平等,不受现实中身份地位财富等附加条件的限制,这些优势极大地满足了人们的需要,也使某些网友沉迷其中。

这导致了一种时代病的诞生:我们在依赖社交网络时不由自主地走入了孤立自身的境地,原子化的个人只能依靠网络生存,一旦脫离网络,我们便无处安身。

在网络上我们以精心伪装的面目示人,最后我们不愿也不能再摘下舒适的面具,这样,一旦回到现实,我们就难以面对彼此……

科技每天都在更新,各种数码设备每天陪伴着我们,填补了原本用来空虚、无聊、发呆的时间,甚至侵占了原本应该用来工作、交谈、睡觉的时间。网游里有最性感的虚拟女友,微博可以引来数万人关注,视频网站的电视剧不插广告,网上商城24小时不打烊……互联网上充满五光十色的声像,让人不睹不快,一个人说他离开电脑去睡了,经常是去躺在床上继续看手机。正如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雪莉·图克尔在《一起孤独》中写道,我们好像是一个陌生人处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那么未来,在技术取得更大进步,比如说,人工智能可以成为人类的朋友时,朋友关系又会有怎样的变革?新的产品应用又会是什么样子?像《her》一样?像《银翼杀手2049》一样?

或许,工具、产品与朋友、爱人的界限将被打破,人的属性将被重新定义,但蕴含其中的爱意却不会改变。

福柯说过,技术的本质就是权力意志,每个人都想扩大自己的权力的同时会使人与人之间变得更不自由。但用黑格尔的辩证法来看,这种矛盾会自行解决。我们有一个简单的需求,诞生了某个技术产品,但基于人性最后必然回归复杂,这是不可抵挡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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