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普通的人

黄子洛

一

早晨六点半，我的生物钟将我叫醒。

Dm-251803230127如往常一样比我早十分钟醒来，她已经整理好仪表，将我的工作服整齐地摆放在我的床头柜上，并对我说了一句“早安”。

吃过标配营养液，将证明个人身份的手环戴上，我们便前往乘坐“蜂车”。

在分开时，我和Dm-251803230127交换了一个标准的吻：嘴唇相贴，持续5秒钟以上。 然后我们像陌生人一般，背对着踏上开往各自工作地的“蜂车”。 是的，这就是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一天的开始。

二

“又是去植物博览馆的日子。”

Pc-251608102333在我耳边嘀咕，他的座位就在我旁边。

没有朋友，每个人只需完成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在规定的作息表上给每一个格子打上钩。工房之间也是隔音的，这可以避免我在工作室被他吵到按精神警告按钮，逼我叫他那学古人类取的“劳伦”这样愚蠢的名字，甚至自顾自地给我取名“佐思”。

但很不幸，今天是不定期的放松日，必须前往那些展示前世纪遗留下来的东西的地方。Pc-251608102333被安排在我旁边，为此我不得不忍受他将近一个小时的胡言乱语，比如将我们去过的次数从三次说成四次，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不知哪里看来的古植物的养殖方法。

“那些植物真美啊……真想在家里养一些。”他似乎总在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他的状态总是令我的手指在精神警告按钮上停留许久。毕竟面对一个疯子和潜在犯罪者，普通人都没法冷静下来。

但我始终不曾按下去过，也许是因为我对他口中这种名为“朋友”的关系并不厌恶，也许只是因为我对周围其他千篇一律的人感到疲倦。

Pc-251608102333还在继续着对那些被国家珍藏起来的古生物的可以说是犯罪预告的妄想。之前去的几次，那种名为“花”的植物还没有成熟，所以我对于他口中的向往与狂热有些不解，但也懒得去打断他。

估计到达之前，他都不会停下来的。

三

那次植物园之旅，真是令我无比的后悔。

现在，为了掩盖外套内侧用袋子装起来的一点清水，我正用一种特别别扭的姿势，走在去Pc-251608102333巢居的路上。

自从他在失灵的隔离层夹缝中找到一颗据说能长出美丽的“花”的东西后，我莫名地加入了他那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他巢居的墙中挖一个隔间，将那东西混着植物园弄来的暗色“土壤”养了起来。

“它需要水。”Pc-251608102333翻看着在植物园偷偷记下的笔记告诉我，于是我们俩不得不每天从工作餐中省下一点清水，偷偷运去他家。

今天，在我给“花”浇水时，Pc-251608102333兴奋地举着他的身份手环上映出的图像给我看。

“我找到它的名字了！玫瑰！这真是个美丽的名字，就像它的样子那样令人惊艳！”

光屏上是一株有着鲜艳颜色的植物，层层叠叠，看上去柔软娇嫩。

我突然想到了Dm-251803230127美丽的脸，尽管她从来不曾对我流露出什么表情。

“这种花在前世纪是爱情的象征，古人类的男人会用它去追求喜欢的女人。天哪，我真羡慕她们……”

Pc-251608102333握紧了拳头，“佐思，我一定要养出这朵花，我发誓。”

四

“Yx-25180529001，你最近有些不正常。”坐在桌子对面的Dm-251803230127突然开口对我说道。

最近因为那朵“花”，我回家的时间都比以往晚了一二十分钟，我一直以为她并不在意，没想到现在突然问起。

“没什么，工作有点多。”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朵“花”据Pc-251608102333所说，再过半个月就能盛开了。光屏上那炫目的色彩还停滞在视网膜上，美得令人心颤。

我心不在焉地喝着碗中的营养液，不经意间看到了她的姿态，她的眼虚掩着，一缕发丝柔顺地贴着脸颊。

我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奇怪。

“你喜欢花吗？”等我反应过来时，话已经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她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我。

“我最近……看了些关于古人类生活的书……”我磕磕巴巴地说着。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才是你最近迟归的理由，对吗？Yx-25180529001，你这是在犯罪！”

“不不不，Dm-251803230127，那才不邪恶！你不知道古人类的生活是怎样的，他们可以去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去与自己爱的人结婚！”我激动地大叫，“看看我们！看看我们！我们需要自由—_，

一阵电流穿过我的身体，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我听到了门外那些令人生畏的“卫兵”靠近的声音，他们冲了进来，将我向外拖去。

我看见她的手指摁在精神警报按钮上。她直直地盯着我，眼中似有迷茫和恐惧。但她没有其他动作，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无声的口形：“你疯了……”

然后，我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失去意識前，我又想起了那朵坚强的、长在墙壁中的玫瑰。

它会开花吗？

五

“怎么又……”

“别管了，这个就交给你了，在明天天亮前弄好吧，调工作岗位太麻烦了。”

“真是的，这都第几个了……记忆做下调整就行了。”

“记得调查下原因，最近这种异常有些频繁。”

“我知道了。”

六

早晨六点半，我的生物钟准时将我叫醒。

Dm-251803230127如往常一样比我早十分钟醒来，她已经整理好仪表，将我的工作服摆在我的身边，并对我说了一句“早安”。

是的，这就是我这样一个普通人一天的开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