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大钊新闻伦理思想

2018-02-20 11:14徐新平
学术交流 2018年9期
关键词:李大钊精神

徐新平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长沙 410081)

李大钊是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的先驱,中国共产党和党的新闻事业的缔造者,杰出的政论家和宣传家。从1918年7月发表第一篇关于俄国十月革命的论文《法俄革命之比较观》开始,他以《新青年》《每周评论》等刊物为阵地,积极介绍和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做出了杰出的贡献。李大钊在其报刊宣传活动中还撰写了多篇新闻学论文,如《晨钟报》发刊词,《晨钟之使命——青春中华之创造》《〈甲寅〉之新生命》《报与史》等。这些论文以及他撰写的政论时评是中国共产党新闻思想史上的重要文献。在当前研究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热潮中,我们要了解和探索马克思主义新闻观在中国的源流变迁,就离不开对李大钊、陈独秀等党的创始人新闻伦理思想的研究。但是,在以往的研究文献中,关于李大钊新闻伦理思想的论著很少,本文将就此进行简略的论述。

一、记者要以促进国民精神解放为己任

李大钊的新闻宣传活动与同时期的林白水等职业记者在动机目的上是有一定差异的。林白水等民营报人的新闻活动是以报道时事新闻、揭露社会丑恶为主要内容,而李大钊作为一个革命家、思想家和学者,他的新闻宣传活动则以改造社会、振奋民众精神为己任。还在北洋法政专门学校读书时期,李大钊在他主编的北洋政法学会《言治》月刊上就发表文章说,中国虽然推翻了几千年的封建专制制度,但国家依然处在严重的内忧外患之中。“环顾神州,危机万状”[1],“吾人不幸,沉郁于专制阨运,”“叹悼吾民德之衰、民力之薄耳!”[2]40-41面对国家危亡的局势和社会黑暗的现状,他立志要为苦难的中国寻求出路,“把扶持国家民族的免于危亡的大任放在自己的肩头”[3]644。他说:“所望仁人君子,奋其奔走革命之精神,出其争夺政权之魄力,以从事于国民教育,十年而后,其效可观。民力既厚,权自归焉,不劳尔辈先觉君子,拔剑击柱,为吾民争权于今日。”[2]43因此,他在十余年的时间里,所撰写的政论时评都凸显了一个主题:为振奋民众精神服务。他相信:“三寸毛锥力,能造光明世界于人生阨运之中”[4]70。李大钊怀着对未来美好的愿望与憧憬,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利用报刊和文章“唤醒众生于罪恶迷梦之中”[4]73。在其前期的代表作《民彝与政治》中,他提出了“民彝”这个独特的概念。所谓民彝就是民众不断改善生存状态的一种生存原理,又是民众固有的衡量事理的价值标准。[7]以政治意识为例,我国民众在民权自由方面,虽然“校先进国民为微弱,此种政治意识觉醒之范围,亦校为狭小”,但是,“观于革命之风云,篷勃飞腾之象,轩然方兴而未有艾。则此民权自由之华,实已苞蕾于神州之陆。吾民宜固其秉彝之心田,冒万难以排去其摧凌,而后以渐渍之工夫,熏陶昌大其光采,乃吾民唯一之天职,吾侪唯一之主张矣。”[6]158就是说,中国人民在长期的封建专制压迫下,虽然民主自由权利的思想意识比较薄弱,但是,这种思想意识的种子却深藏于民众的心底,从未消失。革命者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利用各种手段唤醒民众这些潜在的本能的思想意识,促进其精神的解放。

1916年,“反袁斗争”取得了胜利,但是,面对衰微的国势和腐败的政治,国人对民族前途悲观失望,青年中厌世思想盛行。为了打破人们的悲观情绪,振起人们的自信和勇气,李大钊撰写了《晨钟之使命——青春中华之创造》《青春》等文章,阐发了他独具特色的宇宙观和人生哲学。他认为,宇宙是无始无终的、循自然法则的、机械的、渐次进化的大实在。宇宙万象无时不在运动变化之中,其正反两面的矛盾与斗争不是无休止的循环往复,而是新陈代谢。人是宇宙的一部分,人生的规律也是这样,也有无尽的青春。人自觉“青春无尽”,这才是人生的基本精神。所谓有无青春,“非由年龄而言,乃由精神而言;非由个人而言,乃由社会而言。有老人而青年者,有青年而老人者。老当益壮者,固在吾人敬服之列,少年颓丧者,乃在吾人诟病之伦矣。”[7]182李大钊的青春无尽的思想,代表的是一种昂扬奋发、乐观进取的精神,他要求人的一生都要保持奋斗不止的青春活力与冲决罗网的创造能力。他指出,

青年之文明,奋斗之文明也,与境遇奋斗,与时代奋斗,与经验奋斗。故青年者,人生之王,人生之春,人生之华也。青年之字典,无“困难”之字,青年之口头,无“障碍”之语;惟知跃进,惟知雄飞,惟知本其自由之精神,奇僻之思想,锐敏之直觉,活泼之生命,以创造环境,征服历史。[7]179

李大钊是一个富于理想、感情激越的人,他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神品格,对人生、对国家都充满了乐观的希望与美好的期待。他总是鼓励人们要具备“奋兴鼓舞的历史观与乐天努力的人生观”[8],要“把扶持国家民族的免于危亡的大任放在自己的肩头”[3]644。我们读他的文章,总会感到一股乐观迈进、奋发有为的力量在向外喷涌,绝不会有半点懒惰、任命、悲观、灰心的气象。例如,他在《艰难的国运与雄健的国民》一文中提到,

中华民族现在所逢的史路,是一段崎岖险阻的道路。在这一段道路上,实在亦有一种奇绝壮绝的景致,使我们经过此段道路的人,感得一种壮美的趣味。但这种壮美的趣味,是非有雄健的精神的不能够感觉到的。[9]

他一方面,指出中国目前正处于艰难的境界,另一方面,鼓励人们不要心灰气短、萎靡颓唐,而应该拿出雄健的精神,高唱着进行的曲调,在悲壮的歌声中,走过这崎岖险阻的道路。读李大钊的文章,不得不让人心魄震荡,血沸神销,一种昂扬奋发的精神油然而生。我们翻检李大钊为几种报刊所撰写的发刊词,就更加清楚地看到,他的报刊活动,一以贯之的目的就是要改造国民精神以挽救民族、振奋国群。1916年,《晨钟报》创刊时,他对外宣称:《晨钟》的使命就是“以青春中华之创造为唯一之使命”[7]182。1917年,他在《〈甲寅〉之新生命》中说,《甲寅》的唯一责任是“开导我国民使之进化”[10]。1919年,他在《“少年中国”的“少年运动”》一文中强调,《少年中国》要用人道主义精神和互助、博爱的道理改造现在堕落的人心,“使人人都把‘人’的面目拿出来对他的同胞;把那占据的冲动,变为创造的冲动;把那残杀的生活,变为友爱的生活;把那侵夺的习惯,变为同劳的习惯;把那私营的心理,变为公善的心理。”[11]由此可见,李大钊的新闻活动就是围绕着改造国民素质、促进人们的精神改造和精神解放而展开的。他说:“我以为一切解放的基础,都在精神解放。”“所以我们的解放运动第一声,就是‘精神解放’!”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他心中更加强化了民族自救、自强的梦想。他自觉以报刊为阵地,宣传新思想,传播马克思主义,引导国民抛弃陈腐落后的观念,树立积极进取的人生观,为再造青春中华而努力。他对新闻实践和思想启蒙宣传为中国共产党人在新民主主义阶段的宣传工作提供了直接的榜样。

二、对言论自由的向往与追求

李大钊受西方自由主义政治学说的影响,对“言论自由”充满向往。他认为,当时的中国是“世界出版最不自由之国。”[12]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到袁世凯的北洋政府“左手持利刃、右手持金钱”,残害异己,收买媒体,这样一部中国的历史,只有当权者的自由而没有民众自由的历史。五四时期,北洋政府虽然在颁布的临时约法中明文规定人民有言论出版自由的权利,但事实上这些权利被军阀们恣意践踏,言论出版自由成为一纸空文。

为此,李大钊、蒋孟麟等联名在《晨报》上发表《争自由宣言》,抨击北洋政府压制和剥夺人民言论出版自由的行为,强烈要求还权于民。他在《新生命诞孕之努力》一文中说:“《晨钟》创刊,缔造经营,竭尽绵薄,犹虑弗胜,此本报新生命诞孕之辛苦也。而本报不敢辞其辛苦,瘅精瘁力以成之者,则亦本报欲得自由之努力矣。”[13]这显示出他为争自由而甘冒艰险的决心。李大钊言论自由思想主要有如下内容:

1.言论自由是公民的基本权利。李大钊指出,自由是上天赋予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对个人而言,没有思想和言论自由,人生也就失去了意义,“思想自由与言论自由,都是为保障人生达于光明与真实的境界而设的。”[14]8对国家来说,言论自由是国家政治发达的基础。就如人的身体一样,血脉畅通则生机勃勃,血脉阻塞则麻木不仁[15]。因此,他主张在宪法制定中强调保障人民的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

2.言论自由是法制保障的自由。李大钊指出,自由不是无政府主义,不是毫无约束,而是与“法制”“秩序”有着密切的关系。他说:“我们所要求的自由,是秩序中的自由;我们所顾全的秩序,是自由间的秩序。”[16]他认为,自由与秩序,两者是不能分离的,只有在法律保障条件下的自由才是真自由。“顾自由之保障,不仅系于法制之精神,而尤需乎舆论之价值。故凡立宪国民,对于思想言论自由之要求,固在得法制之保障”[6]169。从历史上看,在专制制度之下,失去法律保障的自由,就是恃强凌弱、豪强横行的自由,自由与专制不能并存。李大钊为人们了解和认识自由的条件与范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3.言论自由是允许各种意见发表,防止“众同而禁一”现象发生。李大钊主张,在言论表达中要充分尊重公民自由权利,警惕“暴民政治”,防止“众同而禁一”的现象出现。“众同而禁一”的本质是以多数人意见压制少数人意见,是多数人对持不同意见者的言论暴政。自由的言论不一定代表真理,报刊应同时反映对立双方的意见,是非曲直只有在相互辩难中见分晓,健全的舆论才能够形成。李大钊认为,

世间本来没有“天经地义”与“异端邪说”这样东西。就说是有,也要听人去自由知识,自由信仰。就是错知识了、错信仰了所谓邪说异端,只要他的知识与信仰,是本于他思想的自由、知念的真实,一则得了自信,二则免了欺人,都是有益于人生的,都比那无知的排斥、自欺的顺从远好得多。[14]8-9

在政府层面,凡禁止思想、信仰、言论自由的做法都是一种罪恶;在社会层面,无论什么思想言论都应该让他发表出来,才是正确的。李大钊主张,“思想是绝对的自由,是不能禁止的自由,禁止思想自由的,断断没有一点的效果。你要禁止他,他的力量便跟着你的禁止越发强大。”[14]9因此,他“奉劝禁遏言论、思想自由的注意,要利用言论自由来破坏危险思想,不要借口危险思想来禁止言论自由”[14]9。

李大钊在接受马克思主义之后,运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对社会各阶层的自由进行了考察,认识到在阶级社会里言论自由是有阶级性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只有少数当权者和资本家才有言论自由,大多数民众与自由是无缘的。俄国革命成功后,广大民众有了自由,少数压迫阶级的言论权被剥夺。因此,劳动人民要想获得自由必须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少数资本主义者之自由当然受束缚,不过对于大多数人的自由确是增加”[17]。值得注意的是,自由究竟是一种道德,还是一种权利?这是从晚清以来一直存在争议的问题。例如,严复认为:“民之自由,天之所畀也。”[18]就是说,自由是人与生俱来的权利。梁启超则认为,“自由者,奴隶之对待也。”[19]675“若有欲求真自由者乎,其必自除心中之奴隶始”[19]679。梁启超把自由看成是与奴隶性相反的独立人格,包括行动自由与精神自由。他在《十种德性相反想成议》中,也是将“自由”看成是一种道德。

其实,在严复和梁启超的文章中,自由有时被看成是政治权利,有时又被看成是一种道德观念。在李大钊的文章里,也是这样。例如,他在《自由与秩序》《宪法与思想自由》等论文中,都把宪法上规定的自由看作是国民生存的必须之要求,认为人的自由权利,包括身体自由、财产自由、书信秘密自由、出版自由、集会结社自由和信仰自由等。这些自由显然是指社会公民应有的政治权利。

但是,李大钊在其他一些文章中又把自由看成是一种道德。例如,他在《民彝与政治》中说:“欧西自由之说,虽经东渐,神州共和之帜,亦既飘然高树。而社会言论武断之力,且与其庞杂喧阗之度而俱增,而是非乱,而真伪淆,公理正义乃更无由白于天下,自由之精神,转以言论自由愈湮没而不彰。”[6]170在《立宪国民之修养》中说:“立宪国民之仪度,当以自由、博爱、平等为持身接物之信条。此等信条入人既深,则其气质之慈祥恺悌、中正和平,必能相为感召,以成循礼守法之风习。”[20]这里所说的“自由之精神”和自由“为持身接物之信条”,显然是一种道德。

其实,在中西方政治和哲学史上,自由从来就具有政治角度和伦理角度等多重含义,正如严复所说:“盖政界自由,其义与伦学中个人自由不同。”[21]因此,自由既是一种政治权利,又是一种道德观念,两者既有区别又有内在的联系。试想,一个民族或者个人压根就没有自由的精神与自由的信条,又怎么可能去勇敢地争取政治法律和经济上各种自由的权利呢?因此,我们在论述中国新闻伦理思想的过程中,不得不关注历代报人对言论自由、出版自由、思想自由的认识与主张。

三、新闻记者的社会责任与职业素养

1922年2月,北京大学新闻记者同志会成立。李大钊在《晨报》上发表演说,这篇演说用唯物史观从理论上阐释了他对新闻事业的基本观点,被认为是“我国第一篇用马克思主义观点阐述新闻现象的讲话”[22]。在讲话中他对“新闻事业”和“新闻”这两个概念进行了诠释。他说:“新闻事业是一种活的社会事业”,“新闻是现在新的、活的社会情况的写真。”基于以上认识,他提出了新闻记者的两大责任:

其一,全面纪述全社会每天所发生的事实。他说,过去的历史家只为帝王将相一家一姓作起居注,而社会是复杂的,具有多方面的关系,历史应当注重社会上多方面的记载,不然就不是真实的历史,新闻报道也应如此。他提醒记者要养成多方面的知识,学会全面地看问题,眼界要宽,要认识到社会复杂的、多方面的关系,从事物的联系和变化中全面客观地呈现社会生活的整体面貌。这一观点在中国新闻思想史上还是首次提出,是马克思唯物史观在新闻业务中的体现。

其二,利用活的问题向国民输入各种知识。他说:“新闻记者的责任,于纪述事实以外,还应该利用活的问题,输入些知识。”[23]537就是说,记者传播知识与教师传授知识是不同的,应当联系重大新闻事件灵活地向受众灌输些知识。例如,纪念达尔文的诞辰,就可以将达尔文的生平经历和理论学说概要地介绍出来,让读者更多地了解生物进化的知识;如果报道地震的消息,就去采访地质学家,通过专家讲授有关地震知识,为民众释疑解惑。这样,将死的材料随着活的事实表现出来,理论知识也就成了活的、有趣的材料[23]538。他在《报与史》中也陈述了同样的观点,希望新闻记者“能把日日新发生的事件,用有系统、有趣味的笔法,描写出来,以传布于读者,使人事发展、社会进化的现象,——呈露于读者的眼前。”[24]李大钊的观点对于记者如何将报道写得生动活泼,将报纸办得丰富多彩具有现实指导意义。

同时,李大钊还认为,在分析社会现象、评论时事与指导国民方面,记者需要更高的修养和更多的努力,才能担负起这个责任。他在《政论家与政治家》一文中提出,无论是政论家还是政治家,都要具备三种修养,即知识、诚笃和勇气。他这篇文章虽然不是针对记者职业而言的,但是,从工作性质看,记者也属于政论家之列,历史上的许多知名记者如王韬、梁启超等人,就是著名的政论家。因此,也可以看成是对记者的要求。从李大钊的有关论述中可知,关于记者的职业素养,李大钊着重提出了如下观点:

第一,记者要有渊博深厚的知识。李大钊认为新闻事业是“活的社会事业”,记者“要想把这不断的发生的、多方面的社会现象描写出来,而加了批评或指导,非有相当的学问和知识不可。”[23]537“国家政治,丛杂万端,而社会上之生活现象,尤为变动不居,靡所轨范,倘知识不足以济其变,则凡一举手一投足,皆有穷于应付之感,勉强为之,不邻于鲁莽灭裂,则归于扞格难行而已。”[25]323就是说,记者的工作所面对的是不断变化的、十分复杂的国家政治和社会生活,如果没有广博的知识,就难以驾驭纷繁复杂的社会问题,更谈不上对受众加以批评和指导。

第二,记者要有诚笃的品德。李大钊说:“知识充矣,苟临事接物之际,无诚笃之精神以贯注之,或权谋数术以试其诈,或虚与委蛇以从其惰,若而人者,虽能欺饰于一时,不能信孚于有众;虽可敷衍于俄顷,不能贯彻乎初终,此亦政家之所忌也。”[25]323-324在这里,李大钊所说的“诚笃”,就是强调政论家态度要诚实,动机要纯正。记者在办报中也要恪守诚笃的品质,不能将办报视为谋私射利的工具,对大众不能有任何欺骗的手段,不然,就不能得到大众的信任。新闻记者如果文过饰非,混淆黑白,欺骗受众,就是一种罪恶,相反只有站在客观公正的立场,全面记录纷繁复杂的世界,及时反映流变不止的社会真相,才是自己应尽的职责。

第三,记者要有追求真理的勇气。李大钊认为,“人生最高之理想,在求达于真理。”“苟其言之确合于真理,虽一时之社会不听吾说,且至不容吾身,吾为爱真理之故,而不敢有所逡巡嗫嚅以迎附此社会;苟其言之确背乎真理,虽一时之社会欢迎吾说,而并重视吾身,吾为爱真理之故,而不敢有所附和唯阿,以趋承此社会。”[26]追求真理、坚持真理是需要勇气的,“无百折不挠、独立不倚之勇气,以与艰难、诱惑相抗战,则亦终归于沮丧、堕落之途,不为境遇所征服而作艰难之俘虏,则为利害所迫诱而作势力之囚奴耳。此又涉乎节操问题矣,而此修养又当储备于平日,非可卒得于临时。”[25]324

第四,记者要有团结合作的精神。无论是对《新青年》杂志同人,还是对北京大学新闻记者同志会,李大钊都多次论述了团结合作的重要性,并对记者同志提出了团结一致干事业的期望与要求。中国共产党成立后,他更加强调记者的团结协作和集体观念,强调要发挥集体的力量,以指导国民运动。在北京大学新闻记者同志会上,他表达了对该会的希望:“胡先生说,不希望主张必定一致,希望人人能发挥个性固然不错。但是有了这个团体,总可以借此情谊,立在同一的、知识的水平线上,常有机会来交换各人不同的意见。遇有国民的运动发生时,我们总可以定一大目标,共同进行,以尽指导群众,而为国民的宣传的责任。”[23]539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人们常常遇见这样的现象:本来是同一个团队的成员,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利益,只是因为个性不同、意见不一而互不相让,甚至反目成仇。其根本原因是缺乏求同存异的胸怀与着眼大局的识见,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集体和个人利益都受到损害。李大钊的观点对于人们正确处理团队内部矛盾和培养团结合作的精神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四、新闻记者要具备历史研究者的修养

李大钊在《史学要论》中说:“现代的报纸,其性质亦与史相近。有人说在某种意义,历史可以说是过去的报章,报章可以说是现在的历史。这话亦有些道理。作报的人要有文学的天才,亦要有史学的知识。这样子做报,那作出的报章,才是未来史家的绝好材料。”[27]在《报与史》中,他从“史”字的原始意义入手,考察了报与史的密切关系。认为“史”的本义有掌司记事者之义,而且“作史的要义,与作报的要义,亦当有合”。他提出,“报是现在的史,史是过去的报”,“新闻记者的职分,亦与历史研究者极相近似。”因此,“新闻记者要有历史研究者的修养。”[24]

为什么说作报的要义与作史的要义相同呢?李大钊从三个方面考察了它们之间的关系。

首先,“察其变”。他说:“社会的进展不已,人事的变迁无常,治史者必须即其进展变易之象,而察其程迹,始能得人类社会之真象。”研究历史就在于明白人类社会的变化,治史所以明变;新闻也是对变动不居的社会现象的记录,也要用发展变化的眼光来认识世界,如此方能认识和反映社会的真相。其次,“搜其实”。李大钊说:“欲求人类进变之迹,苟于个个现实发生的事件,未得真确之证据,则难免驰空武断之弊。”历史研究以掌握真实确凿的史料为基点,如果没有掌握确切的历史资料,研究就无法进行,也失去了意义。同样,作为“现在的史”的新闻,也必须以新闻真实为基础,没有对事实全面的了解,任何记录与分析都是没有价值的。再次,“会其通”。“今日史学进步的程途,已达于不仅以考证精核片段的事实,即为毕史之能事了,必须认人事为互有连琐,互有因果关系者,而施以考察,以期于事实与事实之间,发见相互的影响与感应,而后得观人事之会通。”[24]治史以寻求现象背后的历史规律为目标,讲究事实与事实之间纵横的历史联系,并从诸多联系的考察中探寻真相与规律。新闻以记录事实真相、揭示新闻价值为目标,也要讲究透过现象看本质,善于从事实的联系与发展中记载新闻。李大钊还指出,历史与新闻虽有许多共通之处,但两者又有一定的差异。具体说,就是作史与办报的时效性不同,作史可以慢一点,而报道必须快速及时,所以,记者在察变、会通两方面比不上历史研究者,这是工作性质造成的客观存在。但是,新闻记者不能因此而放弃了历史的责任与历史研究者的修养。李大钊提出,

新闻记者要有历史研究者的修养,要有历史的知识,要具有与史学者一样的冷静的头脑,透澈的观察,用研究历史的方法,鉴别取拾关于每日新生事实的种种材料,这样子才可以作成一种好报纸,同时亦能为未来的史家预备些好史料。[24]

李大钊所说的关于记者要具备史学家的修养,主要内容是指丰富的知识、冷静的头脑、透澈的观察,研究历史的方法几个方面。他认为,这几个方面的修养与办报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有具备这些修养,才能办出好的报纸。我们知道,关于史家与记者的关系问题,并不是李大钊最先提出的,早在晚清时期国人办报之初,何启、胡礼垣、郑观应、梁启超等人都提出过这样的主张,并形成了记者要具有“史家精神”的共识。但在李大钊之前,谁也没有写过《报与史》的专论来探讨这个问题。他们的看法都在零星的语录中表达,缺乏完整性。李大钊对报与史、记者与史家关系问题的论述较前人更为充分与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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