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拾趣

2018-03-08 14:34朴连生
参花(上) 2018年3期
关键词:瓜棚短裤神灵

朴连生

草房

有人说小女孩是花是草,就像她的命运一样,插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不管是高贵的沃土还是牛粪。

在乡下,挖婆婆丁是我和冬冬哥哥的最爱了。婆婆丁,学名叫蒲公英,又叫苦菜花。在啃玉米饼子过日子的年月,菜是有限的,油是有标准的,婆婆丁便是春末夏初极好的蘸酱菜了,尽管吃起来有些苦,但总比那段日子的困窘要惬意得多。

冬冬是我比较要好的伙伴,我九岁,冬冬十一,平常像大哥哥一样待我。在特定的思维里,冬冬和我在心里埋藏着一种特有的好感。

放学后扒拉口饭,拎着筐拿把菜刀,我们小哥俩就跑得无影无踪。

先是跨横垄地,然后爬小山坡,一股脑儿翻了好几个地块儿,一边笑着、唱着、跳着、挖着,活像两只小鸟在嬉戏……

快满筐的时候,有两个旋风掠过,周围一片黄澄澄,弥漫了半天,冬冬哥教我喊“旋风旋风你是鬼,三把镰刀砍你腿”,之后又每人朝脚下吐口唾沫,意思是避邪和减少晦气。

一分钟过去,两个旋风在附近仅有五十米左右的两座荒坟旁静静地消失了。

冬冬拉着我跑近坟旁,坟上荒草萋萋,无碑无字,只有星星点点几簇茂盛的婆婆丁。

冬冬看出了我的疑惑,說,这就是咱农村人祖祖辈辈的归宿,像苦菜又像草,在田间地头住的都是“草房”,但一代又一代无怨无悔。等将来日子过好了,也会换新房的,你信么?

“哼!”我一步三回头地瞅着远去的芳草萋萋的“草房”,用鼻子应着冬冬哥哥的问话。

神灵

伏天的雨来得就是快,一块云彩一场雨。我和冬冬气喘吁吁地跑进附近瓜棚的最底层。

瓜棚不大,几根人字型木支架,外有几道横梁,上面铺了一层稻草,很像农村小房子的原型。瓜棚里边一道木头板铺,上边尽是草屑与麻布组合的“床铺”。我和冬冬趴在“床铺”下,尽管看不到床上的世界,但起码顺着缝隙,能听清外面的声音。

雨下个不停,难怪老人们说,没电闪雷鸣的雨往往更是慢条斯理,翻来覆去。

约莫有七八分钟,冬冬碰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一抬头,不远处跑来一男一女,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十八九的大哥哥和大姐姐,想必他们也是来避雨的。

到了近前,发现是屯子里的海哥和芳姐。他俩中学毕业后没考上,在家务农。噢!他俩怎么一起跑到这儿来了?我和冬冬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边疑惑,一边克制着冲动的心跳。

海哥和芳姐很快进了瓜棚,见四周无人,就很快上了床铺,甩去湿漉漉的衣服,像是在互相取暖。不一会儿,我和冬冬就只能凭感觉听声音了。

大哥哥说,浇坏了吧!大姐姐说没事,里边有些潮,不脱了,太难为情。大哥哥说,就我自己怕什么!大姐姐说,你是我什么人?看了后我怎么办?后来床铺咚的一声,似乎两个人都倒下了。

窸窸窣窣了一阵后,大姐姐说这个可不行,离地三尺有神灵,让人知道我就完了!大哥哥说,什么离地三尺有神灵,狗屁!就咱俩知道,别怕!反正我喜欢你,这辈子就想要你,将来要娶你……大约两分钟过去,我和冬冬只听见大姐姐一声叫,由于神经高度紧张,之后什么也记不清了。

半个时辰之后,雨终于停了。瓜棚里又恢复了宁静。不远处,大哥哥挽着大姐姐的手,若无其事地走着,身子贴得很近。

不长时间,海哥和芳姐的事就传开了。在离地三尺有神灵的驱驶下,海哥和芳姐隔三差五去一趟庙里祈祷。说神灵就是慧眼,看来做什么干什么可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每看到这场面,我和冬冬哥都会会意地一笑,心里兴奋极了。

傻姑

傻姑姓王,名秀英,名字和人一样,长得秀气俊俏。要不是心眼儿慢,言语间透出一点傻气,是死也不会嫁到我们屯儿的,更何况是嫁给赶大车的酒鬼张三。

张三大傻姑五岁,头几年还挺好,后来见傻姑实在提不起来,干脆一赌气上外地打工去了。这下可把傻姑仙起来了,跟我们小孩子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有点神仙般的感觉。

傻姑爱说爱笑,而且一笑两个酒窝儿相当分明,为此,屯子里不少单身汉子对她垂涎三尺。

其实,傻姑压根儿并不傻,据说十七岁时,偷偷和一位男孩子相恋,后来那男孩儿把她甩了,打击之下,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傻姑刚嫁过来那会儿,家里包饺子,一不留神掉到锅台后一个生饺子,因为谁也没在意,傻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饭桌上,傻姑吃了四五个就收筷了。婆婆问她吃饱了么。傻姑一本正经地说,差不多了,反正我也饿不着,那锅台后我还留了一个掉耳朵的呢……

家里人都摇摇头,最不好受的就是婆婆。

傻姑喜欢看电影,去镇里电影院常常是走着去走着回。一次,电影散场了,人都走光了,只有傻姑一个人坐在那儿哭。工作人员问她哭啥。傻姑说她丢了五十块钱。无奈之下,工作人员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五十块钱送给她。没承想,傻姑接过钱哭得更伤心了。工作人员很不解。傻姑晃了晃五十元票子,说,那五十块钱要不丢的话,现在不一百了么……工作人员翻了半天眼睛,说不上一句话。

屯子里都知道傻姑的底细,一般人也就不和她计较。

盛夏的时候,天有些闷热,也是穿短裤、短裙的季节。穿上短裤的傻姑更迷人了。

一天天擦黑,傻姑穿着短裤去屯西头大井拎水。由于大水井没有轱辘,只好用半大的水桶一桶一桶往上提,既麻烦又吃力。正当傻姑提水提一半的时候,猛然觉得有人在后面扒自己的短裤,之后又把那玩意顶进自己体内。傻姑提着水放不下,四下无人又喊不出。她感觉好像是屯子里的穷鬼侯七,这小子整天游手好闲,见到女人就色迷迷的。扭过半个头,果然是侯七。等傻姑把水提上来,那侯七早已提上裤子跑了。

傻姑心里好生气,把那桶水又倒回了井里,提着空桶回家了。把事情跟婆婆一学,婆婆说,你怎么不躲呀!傻姑理直气壮道:“你是不知道哇!我怎么不躲,前面是井,往后躲越弄越深,往两边躲万一把男人那玩意弄折了,还不得让咱们赔呀……”

婆婆哭笑不得,又一次把傻姑紧紧搂在怀里。

得了便宜的侯七,贼心不死,时不时到井边转悠,企盼着好事再度降临。

这天,太阳刚落,侯七老远就看见井边站着一个人,围着井边转,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十三、十三……”侯七到近前一看,原来是傻姑。他喜出望外。这娘们叨咕什么呢?还时而往井里看看,是不是什么东西掉井里了?出于好奇,侯七扒着井边往井里看了起来。等他意识到这口井先后淹过十三个人时,已经晚了,傻姑飞快地跑过来,一用力,把侯七掫了进去。

人们发现,第二天侯七失踪了。

从那以后,井沿旁多了一个围着井反复叨咕一句话的女人:十四、十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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