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比尔?

2018-03-23 11:55翁燕
文教资料 2018年31期
关键词:阿三比尔

翁燕

摘 要: 《我爱比尔》作为20世纪90年代女性文学的重要文本,展现了某些女性在尖锐的冲突的生存环境中游走在社会边缘的异端挣扎。本文通过对“比尔”进行从浅层到深层的含义分析解读女主人公阿三的所谓“异国情结”。

关键词: 比尔 阿三 异国情结

王安忆,江苏南京人。中国当代文学女作家。她被称为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盛行的“知青文学“、“寻根文学”的代表作家。就其代表作作而言,如《长恨歌》、“三恋”等,王安忆更多的是在代表当代女性发言。她的小说多以平凡的小人物为主人公,但正是因为平凡才显得真实,因为真实而显得深刻。

《我爱比尔》写于1995年,王安忆是在关押上海女犯的白茅岭劳教农场找到自己要创造的阿三。阿三是师范大学艺术系美术专业的女学生,在一个画展上认识了一个美国驻泸领馆的文化官员比尔,阿三爱上了比尔,为了和比尔在一起付出了很多,可是比尔到最后还是丢下她回了美国了。之后,阿三又认识了法国画商马丁,可在尝到爱的滋味后,马丁也丢弃她回了法国。于是,阿三开始在宾馆的大堂坐等外国人的搭讪,成了变相意义上的“娼妓”,被抓进了劳教农场,最后在某个雨夜逃离了。

阿三爱比尔,这里的“比尔”并不仅仅是指那个美国驻泸的文化官员比尔,还包括之后出现的法国画商马丁、陌生的美国老头、美国专家、比利时人和更多的外国人,这些都是阿三要找的和“比尔”在一起的异国情调。“比尔”从更深层上来说是阿三想要冲破中国传统文化对女性的束缚和想要过完全不同的新生活的精神武器。

比尔和马丁。

阿三是在自己的画展上认识比尔的,作为关注中国民间性质文化活动的美国驻泸的文化官员,比尔对阿三说她的画很有前卫性,他说看见了自己需要的东西,然后阿三告诉他她只要自己需要的东西。这就是两人一开始达成的共识,比尔要的是阿三的前卫,阿三要的是比尔带给她的异国情调。

事实上,比尔的确得到了他要的前卫性。当还是处女的阿三用自己的画劝服和诱惑比尔的时候,比尔第一次彻底体验到了阿三的前卫性。这前卫性带给他无与伦比的享受,所以他说阿三是最特别的。正是因为这种前卫性,比尔可以毫无顾忌地和阿三在一起,又毫无歉意地丢弃阿三回自己的国家。

可阿三呢?她想要的异国情调或许是得到了,可是她付出了什么呢?为了和比尔在一起,她放下自尊和羞耻,不断诱惑比尔。为了不使比尔厌倦自己,她想尽办法营造做爱的气氛。还是为了比尔,她被学校开除,为了供得起和比尔在一起的房子,她日夜颠倒地画手绘丝巾,这房子其实不过是比尔和她做爱的场所而已。这爱的付出在常人的严重看来似乎是有点过了,可是阿三觉得值得。因为她享受到了和比尔在一起的异国情调,比尔那张和中国人不同的蓝发碧眼,比尔那像铜像般的以前只出现在西方电影里的身体,比尔口中的英语单词,等等,这些对阿三来说,都是一般人得不到的东西,可是她却正拥有着,对她来说这是莫大的愉悦。她无畏反叛着中国的传统,不断地向比尔的异国新奇依偎。阿三爱比尔,是真的爱,只是爱的是比尔带给他的新奇,这种爱近乎痴迷。可是比尔不爱阿三,他只是喜欢阿三的前卫,在享受的同时不会给他带来负担。因此,比尔轻松离开了,阿三却孤零零待在房子里等着越来越少的电话,直至没有,到最后却只记得“比尔是铜像”。

马丁是继比尔之后出现在阿三生活中的第二个异国情人。这个比阿三小三岁的法国男人,和比尔相似却又有很大的不同。他就像是比尔的一个对立面,可他还是“比尔”。阿三和马丁的爱发生在三天之内,他们百般缱绻,马丁连连对阿三说着“我爱你”,他给了阿三真正的恋爱,他们之间是相互付出感情的情爱关系,而不仅仅是只有性的肉体关系。可是这爱对他们来说都太迷茫了,马丁是阿三是她的梦,阿三说马丁是他的最真实。他们不懂彼此。其实马丁也只是阿三的梦而已,一个美梦,只是阿三不想夢只是梦,她想要梦变成现实,只是现实才能得到长久的异国情调,而不仅仅是一场欢爱一场梦,这样的残忍一次就够了。可梦就是梦,最真实的梦只是梦而已,是梦就会有梦醒的一天。阿三的梦太短暂了,持续了三天而已。当梦醒了,阿三不能自拔地期望美梦成真,想要马丁带她走的时候,马丁只是说和一个中国女人在一起生活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这一句话,彻底打碎了阿三的美梦,让阿三回到了冰冷破碎的真实之中。

比尔和马丁,让阿三真实地感受了爱与不爱,可不管是爱还是被爱,阿三都是伤痕累累的。阿三要的长久的异国情调谁都给不了,比尔和马丁都只能带给自己短暂的情爱,然后留下长久的伤痛。阿三就在异国情调的甜美和无情的伤痛的泥沼中不断挣扎,可越是挣扎,却越是往下沉,直至万劫不复。

酒店大堂的外国男人们。

马丁走后阿三就不能画画了,在懒散地过了两个月之后就囊中羞涩了。似乎是在迷迷糊糊之中,又似乎是清清楚楚之中,阿三走进了酒店的大堂,如宿命。

阿三在酒店大堂遇到的第一个外国人是美国人乔伊斯,一个可以当阿三父亲的老男人。乔伊斯请阿三喝了咖啡,吃了甜点。这一次的酒店大堂的经历不算成功也不算失败,可却是让阿三安心了。她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就是想和外国人谈情说爱,不管这个人的年龄长相,只要不是中国国籍的男人就可以。第二个在大堂和阿三交谈的也是一个美国人,是一个大学的外教,她和这个男人保持了相当时间内的规律的星期天下午约会。就这样,酒店大堂向阿三揭开了神秘的帷幕,阿三在这里认识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外国男人,他们一起喝咖啡、吃饭、约会,当然免不了的还有性爱。

阿三就这样过着世人眼中肮脏下流的生活,可是阿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这是她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知道,自从和比尔在一起之后,她就没办法脱离外国男人生活。比尔让她从内心深处觉得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再也不想沦为和别人一样。所以,只要这些在酒店大堂的外国男人能带给她不一样的异国情调,她就什么都无所谓。可自从马丁走后,阿三就再也没有爱过谁了,这虽是酒店大堂的邂逅的弊病,更多的却是阿三从内心里排斥爱情,一个人再怎么坚强再怎么有信念,同样的伤痛狠狠地承受过两次就会学乖,就不会再有勇气去尝试,在这方面阿三还是理智的。然而这样的理智背后还隐藏着迷茫。阿三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得出了“你不爱我,我就更不爱你”的逻辑,顺着这种的逻辑,她得出了自己只爱比尔的结论,既然太多经历让她搞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她就觉得最初的爱才是真正的爱情,又因为要保护最初的爱情,她之后就谁都不能爱了,连马丁都不能爱了。

阿三需要外国男人给她不断的异国情调,又因为不能再爱而恨这些外国男人,于是便会有一些恶作剧,却不能过分而失去这些精神支柱。看似逍遥奢靡的生活中,阿三还是痛苦着。可她又宁可这样痛苦着也不要失去一直苦苦追求的异国情调,因为失去就意味她要丧失了精神支柱,如果活得跟其他女人一样,那么对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她根本就没办法那样生活。她已经深陷泥沼,不能自拔,可就算是从这个泥沼中挣脱出来,她也没办法适应外面的环境生活,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在这个泥沼中太长时间的,长到已经习惯了。

“比尔”是精神武器。

阿三认识比尔的时候,或许不曾想过认识这样的一个男人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是真的和比尔在一起了,阿三就开始意识到,和比尔在一起是自己显得不一样。一个生活在中国20世纪90年代的青年女性,在受到改革开放以来不断涌入中国的新奇的事物和思想的影响,想要摆脱中国传统的压抑女性的各种道德意识的束缚,想要向西方女性学习。阿三是师范大学的学生,算得上知识分子,她所受得的新事物和新思想的熏陶是更甚于一般女性的,所以当她有机会摆脱束缚的时候,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付出一切代价。

她首先做的就是丢弃身体的羞耻感,在性方面尽量大胆,她要用身体缠住比尔。一开始她成功了,比尔成功被她吸引了,可是阿三或许忘记了,外国人在性方面比中国人要开放多了,特别是一个外国男人,阿三再怎么大胆开放,也只能成为比尔的一个理想的性伴侣。之后的马丁和酒店大堂的各式各样的外国男人都是如此。只是阿三把这点忽略了,而且在比尔那她已经使自己的身体精神化了,她需要外国男人成为精神支柱,所以她利用这种精神大胆开放身体,使得精神身体化了,这样,身体和精神就成了一个循环。身体让阿三获得精神支柱,精神又支撑阿三开放身体。

阿三在进入劳教农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一个表现良好的女犯。可这表现良好就阿三自己来说,只是一种精神麻木的表现。那时候的阿三是在用比尔、马丁、酒店大堂的外国男人们停留在她意识上的精神鸦片在过活,她还是觉得自己和其他女犯是不一样的,即使同样被称为“娼妓”,她却是从不收钱的,只是和外国男人做爱,所以她是看不起其他女犯的,也不想和她们有什么交集,她只是做好自己的事,那只是阿三的皮囊在活着。可是当一个价格只是一碗阳春面的妓女几次和阿三提到阿三和她们是不一样的时候,阿三就开始觉醒了,她的魂回来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再在劳教农场待下去,她会垮掉。所以,她听从了阳春面的意见,逃离了,在一个雨夜逃出了劳教农场,当她在疲惫不堪地在雨中看到柏树幻化出的人形,想到比尔,她那样坚信,“一切都是不平凡的,绝不会落入平凡的结局”。

对阿三来说,这样的结局说不上是喜还是悲。她爱比尔,坚定地爱着,甚至觉得因为爱着比尔而不能再爱其他人。可她需要存活,她在许多外国男人之间过着有性无爱的日子,也在他们中间寻找着比尔的影子。如果阿三一开始认识的不是比尔,而是其他什么名字的外国男人,阿三还是会愛上那个男人,也就是说,阿三只是爱上“比尔”这个代号,而隐藏在“比尔”之后的却有很多东西,阿三强烈需要的并且没有办法脱离的是“比尔”带给她的不一样,所有阿三碰触过的外国男人都被冠上“比尔”这个代号,他们的不同只是出场顺序不同而已。从比尔到最后出现的那个艾克,每一个男人都是阿三这一时期生活的精神支柱。谁是比尔?连阿三自己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只是回答“比尔是铜像”,铜像总是具有某种精神上的象征意义的。“比尔”这座铜像,就是阿三所谓的冲突压抑女性道德规范的“精神武器”,正因为有了“比尔”这个“精神武器”,阿三才能如此异端追求她的“异国情结”,而不理会世人的正常评判标准。

参考文献:

[1]王安忆.我爱比尔[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4.1.

[2]马新莉.从《我爱比尔》解读王安忆对生命本体的自我透视[J].鸡西大学学报,20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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