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儿子/兒子》中人文关怀的研究

2018-03-28 16:48陈雨萌
传媒论坛 2018年9期
关键词:兒子关怀纪录片

陈雨萌

(中国传媒大学,北京 100024)

由大连电视台制作的纪录片《儿子/兒子》以一位名为黄品萱的母亲为主体,为观众展开了一个带着疼痛却又饱含治愈力量的故事。影片以小人物为焦点,通过运用多种艺术手法真实呈现出他们背后的酸甜苦辣,洞悉人物内心深处的挣扎,展现了人性温情的一面。这其中流露出的人文关怀不仅能够触动每个观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更能促使我们对其中由某一个体所折射出的社会现状进行更加深刻的思考。

一、聚焦个体,以人为本的创作理念

英国纪录电影运动的发起人格里尔逊为纪录片下了这样的定义:对真实事物做创意处理。在他提出的定义中,一直强调两点:一是真实,所取材的对象必须是真实事物,要对电影的认识功能有足够的重视,同时,纪录电影创作的过程中,重点强调面对现实,剖析社会问题;二是“创造性地处理生活场景”,即在创作中可以在不影响真实性的情况下对实物进行创意处理。从这样的角度来说,纪录片是直接切入社会现实的创作方式,由此作为社会主体的人就成为其首要的关注对象,这使得纪录片天然带有人文主义的烙印。

与西方传统的纪录片不同的是,中国特殊的历史造就了新中国独特的纪录片创作传统。新中国成立以后,纪录片常常背负着意识形态宣传与道德教化的重任,多表现为对重大历史事件和名人伟绩的官方记录,以及行业发展的影像资料保存,并以新闻简报的形式出现。这些影片往往由政府管理下的机构制作而成,叙事严肃宏大,表现手法单一,缺乏对个体的命运和生存状态的关照,也缺乏对人的心灵和思想境遇的关注。纪录片《儿子/兒子》中所富有的人性内涵和人文价值则反映了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纪录片在创作视角、价值取向、美学原则和与现实的关系的变化。在大叙事大制作的纪录片主流区域之外,许多纪录片创作者开始把人本位价值观、人文精神的展现、对人性的眷顾和表达作为创作的内核。他们将目光移向普罗大众,将镜头贴近日常生活,剖析个体的生命体验,以点带面地对整个社会在转型变革之中的人性动态进行反思。该片就是一部秉承以人为本创作理念的典型作品,从方方面面流露出人文精神与人文关怀。

从选题上来说,影片并不是直接以某个社会群体为中心表现对象,而是进一步细化视角,缩小故事的横截面,将镜头聚焦于“黄妈妈”这个普通的女性,通过故事的展开串联出与之相关的几个人物,并揭示出他们各自的命运。这些小人物挣扎的生活境遇,他们坎坷泥泞的人生可能对于大部分观众来说带有着戏剧化的色彩,而导演正是运用纪实的手法将这如戏的人生赤裸裸、血淋淋地真实呈现出来,时时刻刻提醒着观者这些小人物的辛酸苦辣其实就是现实生活中无数个体的缩影,有脆弱也有坚韧,有仇恨也有释然,有伤痕也有愈合的力量。

如此“以人为本”的创作理念不仅仅体现在选题时对个体生命和生活的关切上,更渗透在影片创作者的职业素质之中。在纪录片《儿子/兒子》中,创作者始终采用平视被摄者的视角,客观平等地介入。“黄妈妈”虽然经历了种种苦难,但导演为我们呈现得依然是一个坚强、包容、智慧、心怀大爱的女性形象。我们似乎可以同时嗅到美国直接电影与法国真实电影的气息,创作者在客观冷静纪录主体的同时,隐藏在摄影机背后,对被摄主体进行采访,经表面探入人物内心深处,表现其“内心真实”。这可谓真正做到了“放弃你的所谓责任感,放弃你的所谓对文化的深层次思考,像朋友和亲人一样去关心你的被拍摄对象。其结果是你可以看到最真挚的责任,最深刻的批判。正所谓无为而无所不为。”

二、透视人性,人文关怀的诗意表达

作为纪录片的本质属性,真实性是区别其与故事片的根本特性。纪录片的真实性是否与艺术性的表现相矛盾?这样的讨论直至今日仍然不绝于耳。笔者认为,纪录片作为一种由人类创造而成的影像艺术形态,真实与表意都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纪实是表意的基础,表意是纪实的升华。

“创作者为了传达出一种情绪、一种感知、一种感受,他们常常利用影像所具有的‘还原性’与‘变异性’,并对现实中摄录的影像进行主观的‘打碎重构’,极大限度地发挥出自身独特的创造力,以凸显‘心理的真实’。”在纪录片《儿子/兒子》中,导演将表意寓于真实的影像之中,运用多种艺术表现手法,直抵人物的内心深处,从更丰富的维度上展现其内心世界,从而更深刻地挖掘人性中的闪光点,使得人物的真情实感能够透过荧屏直达观众的内心,达到双向心灵的碰撞,由此人文关怀的表达更加具有诗意。这种人文关怀的诗意表达,可以从影片的叙事方式和视听语言上显示出来。

(一)巧妙的叙事方式

影片主要讲述了黄品萱领养杀害了自己亲生儿子的李丛安的故事。为了铺开这个故事,导演巧妙地选取了“黄妈妈”开车去监狱探望李丛安并返回的一路作为影片的“骨骼”,中间穿插了大量的采访片段,包括对黄品萱的采访、对李丛安父亲的采访以及对黄品萱前男友的采访,并利用剪辑手法将纪实性拍摄的事件串联起来,如李丛安父亲与黄品萱见面以及影片最后黄品萱正式签署领养协议,这些构成了影片的“血肉”。整部影片有少量说明人物和事件的字幕,但没有解说词,而是让拍摄者自己说出来,于是人物采访中的讲述构成了事件展开的主线条。同时,导演利用了类似迈克尔•摩尔“杂耍式”的拼贴手法,将信件、照片、影像资料、新闻资料等嵌入影片中,与人物的话语相结合,使得影片叙事更加饱满、多元,也更加具有说服力。

更值得注意的是,由影片开头直至结尾,反复出现了六次“读信片段”,即采用长镜头固定机位拍摄白色背景之前的黄品萱,背景音配以清澈温暖的歌声,画外音朗读李丛安在监狱里写给“黄妈妈”的信。这个片段在影片中间隔出现,形成了叙事过程中的停顿,让观众从叙述中暂时抽离出来;另一方面相似的画面反复出现,形成了一种影像的重复辞格,突出了某种特定意义的表达。信件称呼由“唐阿姨”到“黄妈妈”的改变、内容的深入以及画面中黄品萱细微的表情变化又为接下来故事的走势积蓄了力量。这样一来,既增加了影片的节奏感,也增添了观影的趣味性。

(二)诗性的视听表达

视听语言作为影像的重要组成部分,顾名思义包含画面和声音两个层面,二者不仅是纪录片乃至一切影像艺术的物质基础,同时也是一种修辞手法,是创作者利用影像纪实和表意的工具。在纪录片《儿子/兒子》中,导演不甘于做一只“墙壁上的苍蝇”,摄影机也不是24小时工作的监视器。从拍摄过程中到影片的后期剪辑制作,都体现出创作者的主体意识,自觉运用视听语言向内探寻被拍摄者的生活与心灵,向外传递情感与情绪,流露创作主体的生命感悟。

“镜头所体现的不仅仅是一种矢量上的差别,也不只是一个宽广或狭小的空间范围。镜头与它所再现的事物共同构成了一种它所独有的形式以及一种特殊的‘主观感受性’。”影片中主人公“黄妈妈”接受采访时的讲述占据了大量的篇幅,不论是在房间里还是在车内,导演多采用固定机位、长镜头、近景或特写的方式进行拍摄。镜头毫无保留地捕捉着黄品萱话语、动作乃至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摄影机看似冷静地旁观,实则敲开了主人公的内心,也使观众与人物达到了心灵上的共振。

影片唯一的配乐出现在“读信片段”,同一段音乐反复出现,贯穿影片始终。这段吟唱名为Yemaya assessu,常常被用于瑜伽、冥想。音乐的出现不仅渲染了画面的氛围,给人一种净化心灵之感,更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人物内心的状态,参与到了“黄妈妈”这一形象的塑造,并进一步深化了影片的主题,拓宽了观众对生命的理解。导演正是通过对视听语言的纯熟运用,透视着人心与人性,使得影片流露出的人文关怀带有着诗意的光晕。

三、触动人心,人文精神的自觉反思

对于观众来说,纪录片其实成为了一面现实的镜子,提供了关照他人和自我的机会。透过这面镜子,人们可以洞悉人性与人心,理解人类的生命体验和生存处境,窥视到社会的矛盾与问题。纪录片《儿子/兒子》以普通的小人物为切入点,让我们看到黄品萱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平凡的妈妈,从泥泞的生活中站起身,用自己经历过的苦痛体察他人的境遇,从阅读和生命中汲取哲思,把光带到内心的黑暗面,并将光继续传递给他人。爱与恨、错与原谅、黑暗与光明一直都是人类的宏大主题。“没有空间给恨,没有空间。”在宽容另一个灵魂的过错的同时,“黄妈妈”也在与自己和解,治愈内心的伤痕。我们能从其中看到女人的挣扎、母亲的爱,看到少年的莽撞、老人的无可奈何,我们能从中看到自己,也看到身边的每个普通人。我们能看到人心的复杂,也被人性的温情深深打动。

四、结论

纪录片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就本片来看,个体的坎坷境遇折射出的是整个社会家庭环境、家庭教育中隐藏的问题。纪录片中流露出的人文关怀不仅能使观众反观自身,也能将人们的视线引向当今社会的现状,促使人们进行自觉的反思,推动社会不断进步。这就正如小川绅介所说:“经由拍电影的人来描写人的心灵,在描写心灵的同时,和活在同时代的人们共同分享光明,分享和困难斗争的勇气,分享活着的乐趣和活下去的美好。”

猜你喜欢
兒子关怀纪录片
谁的儿子好
儿子的礼物
纪录片之页
纪录片拍一部火一部,也就他了!
父亲和儿子
纪录片之页
“富二代”
现代就是细枝末节的关怀
情倾赣鄱 殷殷关怀
珍惜信任 传递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