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脊上的神兽
——瓦猫

李超（云南艺术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中国古人讲究礼，讲究屋中的空间风水格局规划，尤其讲究格局风水与全家人的财运、事业、名气的兴衰联系，因此，住宅成了人们生活中极为重要的一个部分。中国古人都是迷信封建的，对上天神仙的崇拜，对下地妖魔的害怕，因为这些思想，他们不得不寻找一种东西来保护他们视如财富的住宅，于是，便演变出一种保护住宅的吉祥小物——瓦猫。

最初的瓦猫是秦汉时期的，它们被雕刻在门神的陶板上，等着吃恶鬼。到了隋唐时期，瓦猫被人们放到了屋脊上，开始独当一面的保护着住宅。传说古时候的人们忌怕鬼魂，但是鬼魂并非人，也非有血肉之躯的动物，砍头枪毙没有用，就算专门捉鬼的神荼、郁垒也没有办法。唯一可以消除鬼魂的办法就是将鬼魂拿去喂老虎。因为老虎的威武，至今云南的白族、彝族、布依族都还有老虎崇拜。人们想将老虎放置家中保护住宅，可是老虎体型庞大，并且凶猛，不合适供奉于家中。有传说说猫是老虎的老师，人们便转化虎为猫，以猫比喻虎，因此，瓦猫就成了人们供奉在家中的吉祥物。

瓦猫还有着这样一个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九头妖魔，要吃千人的心肺便可天下无敌。当他要吃第一千个人的心肺时，他们家养的数万只猫便全惊恐的向屋顶上爬，当跑到屋顶的四角时，因为太高却又不敢向下跳，便蹲在房子的四角。哪不知九头妖怪一见猫的样子，便浑身发抖，转身逃走了。这个主人见妖怪逃走却不知道原因，便问一只花猫，花猫开口说：“主人，你不知道妖魔是见了我们的样子才逃走的吧。”从今以后，人们便把猫头放在自己家屋顶的四角，妖怪见了就逃跑了。

地域的不同，也使得瓦猫在不同的地方表现出不同的形式。在众多的瓦猫中，在滇西最具代表性的当属云南大理的鹤庆瓦猫。在鹤庆，每家每户的屋顶上都住着一只瓦猫，它是由白族制作，白族人将瓦猫的造型归结为“铜头铁尾豆腐腰”“肥头大耳圆眼睛”。不仅在大理地区，丽江迪庆的纳西族都使用鹤庆瓦猫，鹤庆瓦猫的形态都是十分夸张，它们的头硕大，嘴也张的几乎与头一样大。嘴巴中大牙齿清晰可见，都是整齐锋利的虎牙，似乎铜铁对于它们来说也只是小菜一碟。它们的鼻孔都是翘立的朝天鼻，眼型各异，有的眯在一起，有的双目突出，有些面目狰狞，有的又显得俏皮可爱，有的有流露出咄咄逼人之势，还有把牙齿露出来，将舌头外伸，瓦猫的腿上还画有圆圈的纹路；瓦猫的背后有尖利的耳朵，翘立神气的尾巴，粗壮有节的四肢平衡了头与身子的比例。瓦猫的肚子是空心的。

现在制作瓦猫的匠人越来越少了，可是，只要是制作瓦猫，每个匠人都是虔诚细腻的，所以刚刚做好的瓦猫，就像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带着好奇的眼张望着四周，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匠人制作瓦猫时只需要简单的工具：一团青灰色的瓦泥，一个三角形类似的铁片，仅两个就够了。

制作瓦猫，首先要将瓦泥揉捏均匀，取出适量的瓦泥，做成拱形的片状，成为瓦猫的底座，用工具钻出 洞，用来对应瓦猫的四肢，再做出瓦猫的四肢身子，进行组装。再取出适量的瓦泥，搓圆捏扁，做出没有眼睛鼻子嘴巴的头部，再做瓦猫的舌头眼睛牙齿等五官加上去，再用铁片画出胡须，鼻孔，眼睛，脚趾，以及身上的纹饰。所有工序完成后，瓦猫便排成排的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笑的开怀却有几分神秘。直到一碰就有脆响，瓦猫就完成了。匠人赋予瓦猫生命与灵性，有着对自然的敬畏及对生活的憧憬。瓦猫寄托了匠人及百姓的心愿祈求。张的极大的大嘴巴，明显的胡须表现能聚集四方之财纳进八方之福，张大嘴巴寓意要吃掉各方来侵袭家中的妖魔鬼怪，也寓意吃四方之财，为家人带来财运。睁大的眼睛似乎如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将妖怪看的原型毕露；翘立的耳朵能够听到四面八方的声音，好似一切都明了似得；肚子是中空，能够容纳八方之财物，屁股通洞，表示有进有出才能聚集财气。

这时就到安放瓦猫的时候了。瓦猫此时已经是一个精神寄托的祥物，所以，家族中是用“请”来安放的，仪式称为开光，要选择双数或吉日，请当地的端公来主持。端公会带来一只公鸡，先念一阵消灾，驱邪，镇宅，发财之类的咒语，然后咬破鸡冠，将鸡冠上的血滴在瓦猫的眼鼻口耳及身上各处，如果能请到制作这个瓦猫的匠人来滴第一滴血的话，瓦猫将更能显灵。在瓦猫嘴内放入五子，五子就是松子，瓜子，枣子，高粱，根子。同时烧祭黄纸，再念咒语。随后端公宰杀公鸡，放入锅中煮到半熟的时候取出，放入盆中，将公鸡的头仰视天空，再由端公点香祭拜。这时就是请瓦猫上屋脊的时候了。

安放瓦猫最常见的位置是正房的正梁上。正房，也就是民间的堂屋，是一组建筑中的核心，其他的附属建筑不论是长或宽或高都不能超过正房，正房的屋脊则是整个建筑的最高点。民间都有以中为贵的观念，所以正中是所有方位中最为尊贵的地方，因此才将瓦猫放在正脊之上。而有些房间开间多的，则在开间之间正中放置两个瓦猫。瓦猫还被安放在院落大门。《把斋明镜》中说过：“宅无吉凶，以门路为吉凶。”大门口是连接外界的通道，建筑的入口，保护自己家的重要屏障。为了阻止妖魔鬼怪侵袭自己家里，才有了首位门户的门神，让门神，驱邪辟鬼，带来吉祥等，让人们得以安心。瓦猫被放到大门上，就是与门神的功能一样，驱除来侵袭的妖魔鬼怪。除了上面两个重要安放位置，有些人家把瓦猫“请”到窗户前，照壁上，桌子等不同的地方，还会有三五个一起的被摆在一起，不再是孤零零的站立在屋顶上。但不论怎么，瓦猫依旧是寄托着人们的驱邪，镇宅等心理追求。

瓦猫这种吉祥的小精灵已经深深的印刻在鹤庆人民的心中，他们将心理得愿望寄托在瓦猫身上，他们都是平凡而又虔诚的人民，相信上天对人类的庇佑，相信八卦之理，这些都是中国古人由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中国精髓文化。所以，对他们的住宅有着很多很重的感情，他们相信住宅是保佑他们家人和睦，是安全感的寄托物。他们的住宅会住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所以，住宅上的瓦猫不仅是保佑自己的祥物，更是对后代的关心。这种照顾着后代的精神只有在中国人身上才能完全充分的体现。一个小小的祥物，表现出来的是中国人们的传统与信念理念。

中国人简单的希望自己和家人都是平平安安的，家人和睦，如果能再有些财运，让家人生活的更好，那么这样就是最大的满足了。所以，小小的瓦猫，张大嘴巴吃四方之财，牙齿整齐虎牙锋利，人们追求着整齐而坚固的牙齿，身体所需的营养都由口入，人们对入口之物都很重视，把有一口好牙看的很重要，牙齿是人体最坚固的部位，所以保护全身的重任交给了牙齿。把肚子空出来，将财务装进去，而屁股通洞，虽说寓意着有进有出，但更内在的是体现中国人的知足常乐，只要得到能够满足自己生活所需，能够开心，而不是一味的想要得到。四肢有力且平衡身体重量，可见中国人的本性是希望一切有稳定的基础，稳健的四肢代表厚实的基础，四肢还平衡了身体的重量，使整个造型看起来不突兀，反而显得可爱。说明中国人对周围事物的平衡，不走极限，一切温文尔雅，不温不火是中国人的一大特征。翘立的鼻子虽说是对妖魔鬼怪的吓唬，却也是体现着人们对邪恶力量的抗争与不屑。翘立的尾巴似乎说明了瓦猫的可爱。

瓦猫，住在屋顶，为人类祈福，守护人类。我们不知道他在屋顶住了多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夜晚与妖魔鬼怪争斗，白天与蓝天白云做伴，守护着房屋，守护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