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蚊

2018-05-14 09:12李兴濂
杂文月刊 2018年7期
关键词:苍蝇蚊子

李兴濂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蚊虫开始孳生。蚊,孳生于污浊之源,栖息于隐暗之地,作恶于哺乳之体,传病于吮血之间。咂人肤血,大为人害。常常是“聚蚊成雷”,让人望而生畏,就连自命风雅的文人墨客也不能免其害。

逍遥自在的庄子也不逍遥了,他的《庄子·天运篇》中说:“蚊虻噆肤,则通昔不寐矣”;晋代文学家傅选:“众繁炽而无数,动聚众而成雷。肆惨毒于有生,及餐肤以疗饥。妨农工于南田,废女工于机杼。”历数了蚊子的害人之苦。唐代诗人白居易:“咂肤拂不去,绕耳薨薨声。斯物颇微细,中人初甚轻。如有肤受噆,久则疮瘀成。”蚊子的习性是昼伏夜出,白天养精蓄锐,晚上出来肆虐。清代袁枚《碧纱橱避蚊诗》中说的:“蚊虻疑贼化,日落胆尽壮。啸聚声蔽天,一呼竟百唱。如赴圜阓市,商谋抄掠状。”蚊子之害,实在危害不浅,所以古今文人纷纷写诗讨之。

苏东坡曾有这样的诗句:“飞蚊猛捷如花鹰”“风定轩窗飞豹脚”,说的是当时湖州有一种豹脚蚊,口吻锋利,脚有文采,咬人狠毒非常。清代诗人沈绍姬也有说这种蚊子:“斗室何来豹脚蚊,殷如雷鼓聚如云。”范仲淹有一首蚊诗:“饱似樱桃重,饥若柳絮轻。但知求旦暮,休要问前程。”把蚊子只管眼前,不顾将来,贪婪无比的习性描绘得入木三分。

唐代诗人孟郊写道:“五月中夜息,饥蚊尚营营。但将膏血求,岂觉性命轻。顾己宁自愧,饮人以偷生。”蚊子出行往往成群结队,令人望而生畏。特别是母蚊子躲在阴暗的角落,行偷袭之事,却总要在动口之前唧唧歪歪哼个不停,实在是可恨。欧阳修写过一篇《憎蝇赋》,说自己讨厌苍蝇,但是更讨厌蚊子,因为它们“自远吆喝来咬人也”。吸血之前还要哼哼地发表一大篇议论。《红楼梦》中薛蟠曾作了个歪曲,叫做《哼哼韵》,其中有一句:“三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虽然不通,却活化了蚊子这令人讨厌的特性。鲁迅在《华盖集·夏三虫》说:“跳蚤的来吮血虽然可恶,而一声不响地就是一口,何等直截爽快。蚊子便不然了,一针叮进皮肤,自然还可以算得有点彻底的,但当来叮之前,要哼哼地发一篇大议论……”正像一些小人,在做阴暗龌龊之事前,还要再三声明自己的高尚情操,明明是在搞腐败,却装模作样教导别人反腐败,大讲廉洁奉公。他们对于钱财美色的贪婪,远胜过蚊子對于鲜血的执着。

《全唐诗》中有一首吴融的《平望蚊子二十六韵》,其中曰:“天下有蚊子,候夜噆人肤。平望有蚊子,白昼来相屠。”“利嘴如人肉,微形红且濡。振蓬亦不惧,至死贪膏腴。”把蚊与社会上的丑类比,活画出蚊与贪官污吏的丑态。曾有一文士作过一首《黄莺儿》词:“名贱身且轻,遇炎凉,起爱憎,尖尖小口如锋刃。叮能痛人,叮能痒人,娇声夜摆迷魂阵。好无情,偷精吮血,犹自假惺惺。”拟人化的手法,透露了贪官对蚊子的丝丝怜惜。五代时,南唐杨銮诗云:“白日苍蝇满饭盘,夜间蚊子又成团。每到夜深人静后,定来头上咬杨銮。”刘禹锡《聚蚊谣》有云:“沉沉夏夜闲堂开,飞蚊伺暗声如雷”,以蚊喻恶吏,而蚊声如雷,其势之汹汹可知矣。浙江名士单斗南写的一首《咏蚊》诗,诗中写道:“性命博膏血,人间尔最愚,噆肤凭利喙,反掌陨微躯。”蚊子毕竟是一个小小的飞虫而已,再凶也不是人的对手,人若果较起真儿来,一巴掌就要了蚊子的性命,任何物种和人类作对,下场必然是可悲的。

1958年12月21日,毛泽东在对所作诗词的批注中说:“鲁迅1927年在广州,修改他的《唐宋传奇集》,后记中说道:‘时大夜弥天,璧月澄照,饕蚊遥叹,余在广州。从那时起,到今天31年了,大陆的蚊灭得差不多了,但是革命尚未全成,同志仍须努力。”他还仿陆放翁诗曰:人类今娴上太空,但悲不见五洲同。愚公尽扫饕蚊日,公祭无忘告马翁。”当然,毛泽东所说的饕蚊是指敌人。今天的饕蚊是那些腐败分子,虽然近些年反腐已大见成效,但反腐斗争仍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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