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深松鼠竞 花暗竹鸡啼

2018-05-14 09:56包光潜
名家名作 2018年8期
关键词:松树松鼠画家

包光潜

欣赏王志毅先生的《松鼠图》时,我忽而想起多年前读过的爱尔兰诗人叶芝的《给凯尔纳诺的一只松鼠》:

来吧,来和我玩耍吧。

你为什么要逃跑,

沿着摇曳的枝条,

仿佛我手里拿着一支枪,

会把你一枪打倒?

其实我想做的,

只是挠挠你的小脑袋,

然后你就可以走掉。

诗人看到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想过去跟它玩耍,却遭到它的婉然拒绝——它一见到诗人便逃之夭夭,令诗人扫兴,甚至生闷气,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其实不然。动物有动物的世界,人类有人类的疆域。人类和动物之间本就存在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除非人类首先低下高贵的头颅,与动物们和平共处,获取它们的信任。因为在动物的记忆基因里,早已深刻地烙下了人类对它们的围捕与猎杀,这种血腥的记忆是漫长而悠远的,譬如茹毛饮血和食肉寝皮。

随着人类进化与文明发展,更多的人愿意与动物交朋友,且怀有一种悲悯的情怀,何况是玲珑可爱的小松鼠呢。这种啮牙动物有着灵巧的四肢和敏捷的姿态,它玲珑的面孔和炯炯的小眼睛,天生跟人类有一种亲近的缘分。它整天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深林密枝间上蹿下跳,好不自在。有时候,它会用自己的长尾巴将轻盈的躯体倒挂在树梢上,嬉戏不止,俏皮逗乐,有如人类的童心未泯。

王志毅先生笔下的松鼠,无论是形态还是神态,均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譬如《秋趣图》。已是深秋季节,松针依旧葱郁,在秋阳的映照下熠熠生彩。松子已然成熟,掩映在枝桠间,闪烁着棕色的光芒,空气中飘荡着果实的馨香。两只松鼠纵然松柯,觊觎松果,或伉俪追逐,或母子偕同。并非饥饿的它们,实为情趣,而非果腹,有如物质文明发达的当下,人们更多地追求生活品质和品位,充分享受物质文明带来的精神境界。你瞧瞧它们情趣盎然、活灵活现的样子,难道不觉得这就是当今世俗生活的美好写照?毫不夸张地说,王志毅先生的《秋趣图》跟清代画家任颐的《凌霄松鼠图》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在着墨和线条上稍逊一筹。

有意思的是,我见到的王志毅先生笔下的松鼠,多纵跃于苍劲古拔、奇枝超然的松树丛中。据说他近年来专攻松树和松鼠,这引发了我的好奇,当然也是出于多年读画的习惯,即喜欢戴着有色眼镜,并放大每一个“毛孔”,加以鉴赏或批判。

自古以来,文人崇尚龙状古松,尤为敬佩松树顶霜傲雪的大无畏精神。这也是人们对松树审美的一种传统的文化心理的自然流露。纵观王志毅先生近些年来的写意花鸟,特别是最近专攻的松树图和松鼠图,我觉得他的作品意在笔先,墨止于境。他善于抓住大自然中的一瞬,通过写意的方式将自己的观察与思想施于笔墨,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在“似与不似”之间,他更注重“似”,而“似”却在情态与意态,从而引人入胜,渐入诗情画意,这样就为更多的人喜闻乐见了。由此可见,王志毅先生有着比较扎实的写生基础,他对自然界中的花鸟鱼虫的观察可谓细致入微。当然,任何成功画作的神韵之妙,一定跟画家素日里重视写生与观察有关。画家通过墨色所呈现的物象,营造了每个读者心目中的意境,然后形成了自己富有艺术个性的点染之法,其造型严谨,笔墨简洁,意境高雅。

在另一幅小巧的《松鼠图》中,我看到了盎然的古意。这只松鼠的前爪悬空,双眼盯视着悬挂的松子。它垂涎欲滴,却又好像够不着。正在它苦思冥想、想方设法之际,画家已然将它定格于时空的某一瞬间,格外饶有风趣,惹人怜爱。此小作之松树,构图实在简洁,墨色浓淡恰到好处。即便落款与钤印,也是同画面融为一体,化作图画的有机组成部分。我由此想起古代的一些松鼠圖来,譬如元代钱选的《松鼠》和《桃枝松鼠图》。从构图与选材上来讲,钱选的绘画是横枝无斜,平衡稳当。特别是《松鼠》中的工笔与写意的结合,令人叹为观止。看看那松鼠的须眉与布置得当的松针,无不历历在目,清晰可辨。而桃枝上的松鼠,则用墨有度,黑白相衬,朴实无华。它那窥视与觊觎桃子的嘴脸,实在令人忍俊不禁。而王志毅先生笔下的松鼠,不是窥视,而是渴望,恰然是对美好生活的无比憧憬。

中国花鸟画自有中国人的审美需求与审美倾向,譬如以写生为基础,以寓兴与写意为归依。如果画家不重视写生,就难以在有限的画幅里呈现出花鸟的生命力;如果画家没有独特的观察与思考,也决然缺乏画意与画境,同样没有生命力。这就像中国的诗词歌赋,缘物寄情,托物言志,强烈地表达作者的思想感情。因此,中国传统花鸟画一直重视对自然的观察,更重视社会人事的变化,特别是画家本人的际遇。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在绘画作品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画家的情趣和志趣,甚至情操与精神追求。

清代沈宗骞在《芥舟学画编》中说:“笔墨相生之道全在于势,势也者往来顺逆而已。而往来顺逆之间即开合之所寓也。”所谓势,即取势,实为构图。顾凝远也在《画引》中说:“凡势欲左行者,必先用意于右;势欲右行者,必先用意于左。或上者势欲下垂,或下者势欲上耸,俱不可从本位径情一往,苟无根柢,安可生发?”王志毅先生的绘画作品,一样可以感受到这种“势”的取舍。这也是王志毅先生绘画的另一特色,即构图。绘画的构图不仅包括形和势的变化,还包括墨与色的变化、情和意的变化。墨色之轻重,色彩之寒暖,都是不可忽略的因素。在取势与构图上,王志毅先生擅长剪裁,主宾分明,讲究虚实相济,首尾呼应;疏密有致,动静结合,变化自然,而非突兀。画面同时具有和谐的韵律感,前后笔墨相互照应,没有悬笔,也少有空笔。时时高昂,处处明亮。王志毅先生的小写意花鸟画,既有写生与造境的传统,又有自己的创新与探索;既弥漫着浓郁的古典意味,又有新思想、新境界。

因为喜欢王志毅先生的《松鼠图》,我便进一步了解到他的绘画历程和更多的绘画作品。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有20多年收藏奇石的经历。天工遗存,造化有意,人间怜惜。石文化与绘画的有机结合,自然而然地丰富了画家的文化内涵。从某种角度来讲,王志毅先生的绘画境界,因了石文化的自然渗透,便有了更加广阔的人文精神与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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