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次食生米

周德云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福州军区空军某部当兵。当时我一直认为，野营拉练是步兵的事，跟我们空军部队无关。哪知道中央军委一声令下，福州军区空军也不例外，决定认真贯彻落实中央军委指示，组织一次全区范围的野营拉练。拉练的机构很快组成了，军区空军司令部为兴国大队，其所属部队团以上单位为中队。

此次拉练由福州军区空军司令员杨思禄任01号首长，蒋亭副司令为02号首长。1970年年底，我们在首长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徒步从福州市向崇安县（现武夷山市）进发，拉开了千里野营拉练的序幕。

开始，我们感觉挺新鲜，可越走越觉得累。但为了不掉队，我们咬紧牙关，苦撑着，坚持着。记得1971年元旦那天，下着蒙蒙细雨，大队部先是说让部队休整一天，大家都欢呼雀跃，可将近10点钟，大队司令部突然命令队伍继续行军。不知是为了考验我们的意志还是其他原因，中队首长让炊事班带着炊具和粮食蔬菜先乘车走了，只发给我们每人一斤半生大米。下一站的宿营地在何处也没有人告诉我们。

经过五公里的急行军，我们来到一个叫筹岭的大山前，早上六点钟喝的稀饭在肚子里早已消化完毕。我们咬牙坚持翻过这座号称“上七里下八里”的筹岭，以为终于能填填肚子时，却被告知“这只不过是万里长征才走了第一步”。接下来200华里的拉练更是让人苦不堪言，尤其是那一条漫长的泥泞路更让人叫苦不迭。

天上下着雨，地上到处是泥糊，身上的棉衣早被汗水和雨水湿透，每迈一步都非常吃力。疲惫和饥饿交织，我们简直无法控制双腿双脚了，原本整齐的队伍变得拖拖拉拉，大家相互搀扶着在泥泞的路上一步一步往前挨。我感觉自己已丧失了自主意识，只是機械地被后面的人推着涌着前进。我们企盼着宿营地能快快地到来，每当发现路边有一片灯光时，队伍就会异常兴奋，大家相互加油打气，以为可能到达宿营地了，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就这样落空了好几次。

在疲惫和饥饿交织的双重压榨下，我感觉实在难以坚持下去了。这当儿，有几个山东籍的战友，解开了背在肩上的米袋，吃起生米来。看他们似乎吃得津津有味，我也忍不住了，赶紧解开肩上的袋子吃起了生米。干巴巴的，也没有水伴送，我伸长了脖子竭力往下咽，和着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一起咽了下去，才感觉肚子似乎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后来，杨司令得知我们食生米，操着一口赣南话笑着说：“让战士们体验一下战争年代的艰苦生活，大有好处，我们当年长征的时候，都是吃草根、树皮，连生米都吃不上哩！”

食生米这事一晃近半个世纪了，然而这段经历令我终生难忘，它成了我终身受用的财富。我也经常教导子孙，要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做一个对社会、对国家有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