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的三重世界

2018-05-26 09:50曹梦妮
卷宗 2018年11期
关键词:理想国

摘 要:《理想国》中不同的人物角色对正义的定义不同,但每一种定义都存在其被驳倒的可能性。柏拉图针对充斥着多样性的现实世界,创建了一个作为“一”的无时空限制的理念世界,以此为现实世界提供一个可参照的样板。而现实世界的人是否依据理念世界提供的标准生活的结果,则存在于彼岸世界,即死后的世界中。

关键词:现实世界;理念世界;彼岸世界;

1 可变、可见的现实世界

在《理想国》第九卷中,苏格拉底总结了有五种人:王者型、贪图名誉者型、寡头型、民主型和僭主型;并说人的基本类型有三种:爱智者、爱胜者和爱利者。“如果你想一个个地问这三种人,这三种生活哪一种最快乐,他们都一定会说自己的那种生活最快乐。”

不仅是各种人之间存在着差异与不同,个人自身内部也存在着种种矛盾和冲突。“所谓美好的和可敬的事物乃是那些能使我们天性中兽性部分受制于人性部分(或可更确切地说受制于神性部分)的事物,而丑恶和卑下的事物乃是那些使我们天性中的温驯部分受奴役于野性部分的事物?”在《理想国》中人的灵魂拥有三种品质:欲望、激情和理性,人的智慧恰恰就在于平衡这三者之间所谋求的各自利益和共同利益。

在“洞穴比喻”中,最初,是有一些囚徒身体和手脚被绑住看着洞穴的墙壁,看着墙上假人和假兽的影子。那么是谁在背后举着这些假人假兽呢?是人。当有一个人摆脱桎梏走出洞穴,看到了真实的世界后,他再回去的时候,“人家不会说他到上面去走了一趟,回来眼睛就坏了,不会说甚至连起一个往上去的念头都是不值得的吗?要是把那个打算释放他们并把他们带到上面去的人逮住杀掉是可以的话,他们不会杀掉他吗?”人们为什么没有对“向上去”这件事感到惊讶和好奇,而是仿佛明知道有可以“向上去”的可能性,但是自己不愿接受罢了。在那一个自由的人回去之后,他才醒悟,是人们自己,选择生活在假象中,选择面对洞穴的墙壁看上面的影子,无论眼前的是真实或者影子。而那些在背后举着假人假兽的人,明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傀儡戏,明知道只要自己想走随时可以走出洞穴,却甘愿在洞穴中导演这一场戏。选择真实,面对太阳的光明,就要面对失去在洞穴黑暗中的生存能力的风险。另外,表演者和观看者此时处于彼此互相依赖的状态,如果没有坐在那里看影子的人,举假人假兽的表演者的存在意义就被抹去了;如果没有表演者提供的内容,观看者坐在那里的存在意义也消失了。

苏格拉底是这样描述当时众人的生活的:“那些没有智慧和美德经验的人,只知聚在一起寻欢作乐,终身往返于我们所比喻的上下两级之间,从未再向上攀登,看见和到达真正的最高一级境界,或为任何实在所满足,或体验到过任何可靠的纯粹的快乐。他们头向下眼睛看着宴席,就像畜牲俯首牧场只知吃草,雌雄交配一样。须知,他们想用这些不实在的东西满足心灵的那个不实在的无法满足的部分是完全徒劳的。由于不能满足,他们还像畜牲用犄角和蹄爪互相踢打顶撞一样地用铁的武器互相残杀。”

导致这样的情况,其一是因为伯罗奔尼撒战争的爆发(公元前431-404年)以雅典战败告终。经历过战争的雅典人民从生活经验中感受到——不正义者比正义者得利更多,雅典帝国已不复辉煌,人们惟利是图,不在乎知识和真理。其二,雅典的民主制此时正从繁荣走向衰落,群众代替法律主导城邦的发展。民主派的首领可以通过讨好、煽动群众,使人民成为自己争权夺利的工具。公民失去了自主性及参政的热情,仅仅将参加公民大会视为取得津贴的手段。其三,以普罗泰格拉为首的智者推动了辩论术和修辞学的发展,他们通过语言的技巧论证自己的命题比他人的命题更具有说服力。智者的辩论术以取胜为主要目标,追求从形式上论证善恶是非,而不去讨论到底什么是善,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恶,什么是不正义等问题。只要命题具有正反两方面论证的可能性,智者就能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煽动群众相信他们所持有的观点。

面对这样的情况,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希望能力挽狂澜,建立以求知为目的的辩证法。然而现实世界如此多变,什么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呢?什么才是那作为“一”的善呢?显然,柏拉图认为在可变、可见的世界中是无法找到那不变的真理的,只有在超越时空的、永恒的、唯一的、可知的理念世界中才能找到。

2 作為样板的理念世界

在现实世界中,人们对待事物的看法往往存在不一致,例如在第一卷中不同的角色对待正义的定义,或者说回答什么是正义的标准就是不同的。然而,在每个人认为正义应该是怎样的标准中,永远都存在例外的情况,让这些标准无法成立。如果正义是有债照还,那么把武器交还给已经疯了的朋友还是正义吗?如果正义是善于预防、看守和保存好东西,那最正义的人不就是最懂偷窃之道的小偷吗?如果正义是帮助朋友,伤害敌人,那我们如果确定自己区分敌我的标准是正确而合理的呢?如何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呢?如果正义就是强者的利益,那么如何保证强者会不犯错误呢?如果强者制定的法令是对他自己的利益有损的,那么人们是否还要听从他的命令呢?强者是否能够只顾自己的利益,而不管老百姓的利益呢?

正因为有这么多关于正义的定义,反而让人在探索正义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因为我既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也就无法知道正义是不是一种德性,也就无法知道正义者是痛苦还是快乐。”在现实的世界,我们是无法找到正义的唯一的、明确的、不会有错误的标准或者定义的。而如果没有这个标准,我们不就失去了判断善恶的依据了吗?

面对现实世界这样的模棱两可,我们怎么去判断什么才是最善的、最好的选择呢?“两者皆否的东西真能变成两者皆是吗?”如果理性是能指引我们最初这个最好选择的特性,那它又是依据什么标准来的呢?“如果常常有相反者与之同时被看到,以致虽然它显得是一个,但同时相反者也一样地显得是一个,那么,就会立刻需要一个东西对它们作出判断,灵魂就会因而迷惑不解,而要求研究,并在自身内引起思考时,询问这种‘一究竟是什么。这样一来,对‘一的研究便会把心灵引导到或转向到对实在的注视上去了。”

为此,《理想国》创造了一个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新世界:理念世界。它不像客观的物体被摆在人们的眼前,而是虽不可见,但确实能够存在,因为“理念则是思想的对象,不是看见的对象。”它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人的现实生活提供一个可参照的样板。告诉人们,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正义。理念先于感性的个别事物而独立存在,它是个别事物的原型,而个别事物则是理念的摹本。更重要的是,理念世界和万物皆流的可见世界不同,它是绝对的、真实的、统一的、不变的,而现实世界往往是相对的,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标准,它是虚幻多样、永远在变动的。如果想要把握到事物的本质,把握到理念,我们就不能通过自己的感官,因为人的感官具有不可靠性,只能判断那些不会对感官造成相反刺激的事物;而要通过心灵,通过理性去把握。

3 作为结果的彼岸世界

在第十卷中,苏格拉底讲述了一个名叫厄洛斯的勇士死而复活的故事。勇士在自己复活后讲述了他死后灵魂离开躯体进入到另一世界所看到的景象。这一个世界,就是《理想国》的彼岸世界。

“简而言之,厄洛斯告诉人们说,一个人生前对别人做过的坏事,死后每一件都要受十倍报应。也就是说每百年受罚一次,人以一百年算作一世,因此受到的惩罚就十倍于罪恶。举例说,假定一个人曾造成许多人的死亡,或曾在战争中投敌,致使别人成了战俘奴隶,或参加过什么别的罪恶勾当,他必须为每一件罪恶受十倍的苦难作为报应。同样,如果一个人做过好事,为了公正、虔诚,他也会得到十倍的报酬。”正如第一卷中克法洛斯所说的:“当一个人想到自己不久要死的时候,就会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害怕缠住他。关于地狱的种种传说,以及在阳世作恶,死了到阴间要受报应的故事,以前听了当作无稽之谈,现在想起来开始感到不安了——说不定这些都是真的呢!不管是因为年老体弱,还是因为想到自己一步步逼近另一个世界了,他把这些情景都看得更加清楚了,满腹恐惧和疑虑。他开始扪心自问,有没有在什么地方害过什么人?如果他发现自己这一辈子造孽不少,夜里常常会像小孩子一样从梦中吓醒,无限恐怖。”

为什么需要这个彼岸世界呢?

如果没有这个彼岸世界,或者彼岸世界,那么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已经经验到不正义确实能得到更多,为什么还要正义?甚至连知道“正义是什么”的意义都会消失了,因为即使我知道了什么是正义什么是不正义,我的实践行动依旧和不知道这些之前没有任何差别,那么关于“正义是什么”问题的探讨就会沦为一场语言的游戏。

所以必须要存在一个“审判法庭”,让它去审判人的一生。一方面,它告诉人们眼前的利益只是虚幻,可见世界的一切都是流动的,永远没有定数的,只有可知世界是实在的,能够让人知道什么才是本质的;另一方面,它给予愿意行善者以希望,给予行恶者以恐惧。这个彼岸世界是现实世界之果,人在活着的时候所作所为构成一系列的因果序列,会在这里达到一个终点,并开启一个全新的起点。这并不是一个序列的短暂中断,而是完全从A序列跳转到B序列或者C序列,而跳转的根据就是这个人在A序列生活中所做的选择,他是否有行善,是否有作恶。

而能进入到这个彼岸世界,就需要一个基础的设定,即灵魂不死。

在第十卷中,柏拉图通过论证恶能毁坏事物,但是如果有一种东西,恶能够损坏它却不能消灭它,那么这个东西就是不朽的。这个东西就是灵魂。因为不正义、不自制、懦切、无知等灵魂内在的恶并不能使灵魂离开肉体,而且外在的恶也只能伤害肉体而无法毁损灵魂,所以“灵魂既不会减少,因为其中没有一个能灭亡。同样,也不会有增加。因为如果有不朽事物能增加,你知道,必定就要有事物从可朽者变为不可朽者了,结果就一切事物都能不朽了。”

通常,我们都将注意点放在柏拉图“两个世界”的学说上,而忽略了最后一个世界存在的必要性。康福德认为柏拉图关于灵魂生死循环、死后裁判等的述说来自奥菲斯教或者其他秘密宗教。但是,在《理想国》中这三个世界共同構成了一个整体结构,存在着一种因果性关系。现实世界以理念世界为原型,以彼岸世界为结果,三者是缺一不可的。

参考文献

[1]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371页

[2]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385页

[3]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278-279页

[4]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3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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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375页

[7]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290页

[8]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267页

[9]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422页

[10]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5页

[11]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 [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416页

作者简介

曹梦妮(1992—),女,苏州大学哲学系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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