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终于“死亡”

2018-06-09 08:23毒sir
华声 2018年4期
关键词:港片爱情片王家卫

毒sir

2017香港票房的总收入2.37亿美元,十年最低;2017香港票房前十,全部来自好莱坞;2017香港电影占本土总票房13.9%,相比去年下降了13%。

一个巨星终于陨落了,我们视而不见。

看今年第3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颁布入围名单,毫无意外,又是一场勉强自己的颁奖游戏。

抛开文艺属性的《明月几时有》《相爱相亲》,以香港最有活力的类型片为例,最佳影片另外三强,分别是——《拆弹专家》《追龙》《杀破狼·贪狼》。其中,《杀破狼·贪狼》拿下9项提名。

这是什么概念?过去,9项提名的荣誉是连《笑傲江湖》《黄飞鸿》《警察故事》都享受不到的待遇,今天,一部《杀破狼·贪狼》竟后来居上。可见金像奖无米之炊到什么地步。

更悲哀的是,或许我们已习惯了金像奖的自暴自弃,名单出来,过去“港片已死”的论调几乎绝迹。

一个人有三种死亡,最终的死亡,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死了,没人再想你,没人再提你,甚至没人再骂你。换句话说,悲哀的不是香港电影没落,是我们不再谈论香港电影。

香港电影目前的状况是,大卖的合拍片进不去,小众的本土片出不来。去年狂揽56亿的《战狼2》,香港票房不过千万;内地斩获14亿的《芳华》,香港不过60万。而去年香港票房不错的纯港片:《一念无明》1682万,《小男人周记之吾家有喜》1618万,《29+1》1522万,《原谅他77次》1160万。

这些电影,有多少人看过?几组数字,值得深思:2017香港票房的总收入2.37亿美元,十年最低;2017香港票房前十,全部来自好莱坞;2017香港电影占本土总票房13.9%,相比去年下降了13%。

今天的香港导演,正急速分裂成两个部落。

一个是搭上北上列车的“适应派”。

比如林超贤。这个视林岭东为偶像的少传派,正一步步清洗身上的“黑社会印记”,或者说,以全力拥抱主旋律的姿态,实践自己的暴力美学。《湄公河》内地大卖11.8亿,内地影历排名第27位,2018春节档的《红海行动》更是势不可挡。

比如王晶。别小看这个始终笑眯眯的胖子。尽管名声不好,但他的《澳门风云》三部曲,内地总票房25.9亿元。也尽管这套以赌挂帅的“赌片”,赌博戏份加起来可能不到10分钟。

当然还有人人都爱的周星驰。他的作品一以贯之的草根奋斗精神,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主旋律,只要抹掉几个黄色笑话,周星驰就是无敌的老少皆宜。

至于另外一帮还在奋斗的一线导演,就没那么幸运了。

比如王家卫。前年豆瓣4.0的《摆渡人》,让我们怀疑,是不是张嘉佳手里握有王家卫梁朝伟的把柄,要不然他们怎会献身这种跌穿底线的烂片。但事实证明,这个坑,就是王家卫自己挖下去的。据该片摄影鲍德熹后来自述,《摆渡人》的实际情况:“我到了现场的时候,张嘉佳导演每天都活在改剧本的困扰之中,而王家卫就负责在现场摆弄着一切。”

“《摆渡人》是王家卫的试验作品。”可惜,输钱,又输入。

比如杜琪峰。这个“一辈子只想在香港拍电影”的杜琪峰曾说:“我不想变,但是,不行!”。去年一整年,老杜没有新片面世,他明年的新片,是爱情题材的《追梦男女》。我们翘首以盼的《黑社会3》,据说剧本已写好了,但,就是始终处于写好的状态。“就像在原地踏步。”老杜一次在接受《网易娱乐》采访时说。

至于被媒体认为“最懂内地的香港导演”陈可辛。2015年的他清醒又自信:审查制度最可怕的不是其本身,而是自我审查。但距离他上一部导演作品《亲爱的》,也有3年。当然不能说陈可辛无所事事,最起码,他扶持了曾国祥的《七月与安生》,许宏宇的《喜欢·你》两部质量尚可的爱情片。

对,还是爱情片。为什么一帮原本在各个类型游刃有余的香港导演,如今一窝蜂地拍中轻量级的爱情片,他们的创作力下降了吗?当然有可能。刘镇伟、黄百鸣就是其中佼佼者。但仅仅是创作力下降吗?再爱香港电影的人也得承认,港片就是不够高级了。

提起港片,影评人都喜欢用大卫·波德维尔的那句“尽皆过火,尽是癫狂”概括。这是赞美也是批评。过火,癫狂,不就是为了娱乐性牺牲合理f生的结果?

飞纸仔,巨星扎戏,乃至完全由观众话事的午夜场,都是港片特定时期的产物。但我们为什么喜欢港片呢。因为它亲民。直白点说,过去绝大多数香港电影是坚定地站在群众这一边,他们是以群众的喜为喜,以群众的怒为怒。他们或许偏激,但直率。他们或许粗糙,但生动。他们对反派投入的用心一点不比正派少,甚至更多,因为他们相信,在高与低,上与下,错与对之间,还有一个模糊、挣扎的中间地带——《青蛇》的青蛇;《無间道》的倪永孝;《证人》的洪荆……

这就是我们喜欢港片的原因,这也是港片之所以昌盛的原因。

本文不想从一些更宏大的概念,去探讨香港电影为什么没落,死亡。什么香港电影没有工业,什么盗版,下载横行,什么没有下一代接班……真正敲下香港电影棺材板那颗钉子的是一他们开始说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邱礼涛,今天至少本土意识前五的导演之一。看看他的《拆弹专家》。这当然是一部还可以的电影,但这一次,刘德华正确得没人味。整部影片看起来就是一部充满港片惯性、也充斥着内地政治正确,而骨子里又很不耐烦的电影。在以前的港片里,我们很少看到这么毫无牵挂的警察,他没有家人,唯一的爱人也是看起来可有可无的一夜情,他只有在台上说到自己的使命是保护生命时才眼角湿润。

简而言之,这是一部“骨子里反港片的港片”。因为它在说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再激进点,幼稚也没什么不好的。比幼稚更难忍受的是,假装成熟。这正是今天港片变味的原因。它失去了本来的性格。它绝大部分作品,都是表面与内核分裂的命题作文。

《跛豪》里,令人印象最深的一句台词来自跛豪——“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人家叫我跛子!”以《跛豪》为原型的《追龙》里,尴尬最深的一句台词还是他说的——“香港你们的吗?我们的”。

并不是说政治正确不对,但政治正确和把政治正确挂在嘴边不是一回事。

这或许是媒体最后一次感叹香港电影死亡了。因为再往后就真死了。但不管怎样,还是发自内心地谢谢香港电影——幸运在当年,拥有过真心真意的你。

摘自微信公众号“毒舌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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