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离家不回的男人

2018-06-22 02:48远远
现代家庭 2018年6期
关键词:网吧厦门家人

远远

离家不回 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忆莲曾经唱过一首老歌,叫《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里面有这样的歌词,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等待一扇不开启的门,当年红极一时。只是,歌这么唱挺好听,现实生活中家里要是摊上这么一个不回家的人,那得多郁闷啊。这次故事的主人公,就是这么一个不回家的男人。

福建石狮市的边防派出所是一个新所。这天,按照上级要求,派出所开展了一项特殊的工作,对人口信息中没有照片的相关人员进行核查清理。这么一查,就发现了问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性,竟然没有照片。一般来说,信息系统里的无相片人员都是未成年人或者行动不便的老年人,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没有照片显然不符合常理。

这个没有照片的人叫郑少波,到底是何原因没有照片呢?户籍警带着疑问,来到了他的家中。没想到,一问才知道,郑少波有很久没回家了。有多久没回家呢?足足有十年。

郑少波的母亲说,她也不知道儿子究竟在哪里,他最后一次回家是2007年的事情了。那次之后,他有一个多月没回家,母亲便让女儿,也就是郑少波的妹妹去寻找。于是,郑少波的妹妹通过朋友,得知哥哥当时在厦门。父亲放心不下,专门去厦门找过一次郑少波,当时他的生活状态还是挺正常。但之后,他便失去了消息。至于他现在在哪儿,没人知道。

在妹妹看来,虽然哥哥当时不常回家,但看上去没太大异常。不过仅仅过了一个多月,情况似乎就有点不妙了。一天,妹妹接到郑少波打来的一个电话,让她好好照顾父母,妹妹听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哥哥这种一反常态的特殊交代,说是临终遗言有点严重了,但听着至少像是临别留言。

妹妹的疑惑和担心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从那以后,郑少波和家里的联系更少了。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郑少波一次家都没回过,仅仅打过四次电话,内容也特别简单,就报个平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奇怪的是,郑少波最后几个打回家里的电话,用的都是公用电话。当时家人问他,怎么不用自己的手机呢,郑少波的回答是手机丢了,也没去买。因此,这就变成了单项联系。当郑少波不再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家人就和他彻底失去了联系。确实,一个公用电话,让他的家人上哪儿找人去呢。

郑少波好像是去外面的世界闯荡了。按理说,一个年轻人,为了自己的理想去外面拼搏,寻求发展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正常的是他从此销声匿迹,干脆不和家人联系了。这让家人们十分费解,郑少波倒是舍得这个家,可家里舍不得他呀。

这之后,家人多次去厦门找他,但都无功而返。直到2008年底,才有了一点点消息。郑少波有个堂弟,当时也在厦门工作。有一次,堂弟回老家,听亲戚们说郑少波失踪了,他突然想起来,夏天的时候曾经见过郑少波一面。当时,郑少波让堂弟请他吃了一顿午饭,吃完堂弟想提出想去郑少波的宿舍坐会,郑少波支支吾吾,最后说他宿舍钥匙没带,没办法去。

堂弟说,当时就觉得堂兄不太对劲,整个人看上去很邋遢,但也没多想。照这么看,郑少波似乎混的不太好,看上去很落魄。如此一来,家人更着急了。家人按着郑少波最后一个电话的来电显示,查到那是厦门的一个公共电话亭的地址。

于是,父母和妹妹一起出发去厦门,在那周边的几条街,挨家挨户地问。这无疑是大海捞针,这么大的城市,漫无边际地寻找,家人是又累又急,可还是没见到郑少波的踪影。无奈之下,家人在厦门和家乡都报了警。尽管如此,郑少波依然音信皆无。家人也合计过,毕竟郑少波是个成年男人了,他要是想故意躲避的话,大家再怎么折腾,那也白费劲。

这事情就像熬了一锅热粥,时间太长了,慢慢也就凉了。

苦苦寻觅 原来他躲在这里

说心里话,家人不可能真放弃,可他们又实在没别的方法。眼下警方已经查到这儿了,肯定不会置之不理。所幸,警方还真有了意外发现,发现郑少波在厦门有上网的记录,上网的地点也比较固定。再细细一查,发现在厦门的一家网吧,郑少波竟然留有1400多条上网记录。也就意味着,近几年来,郑少波几乎每天都会去那家网吧上網。

当天,郑少波的舅舅就赶到了厦门。舅舅拿着郑少波的照片来到这家网吧,网吧的保洁员说,这个人我见过,他就坐在里面上网呢。舅舅十分激动,连忙走过去,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坐在那里睡着了,真的就是郑少波。

对此,郑少波回忆说,当时自己正在睡觉,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迷迷糊糊中看到舅舅出现,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从他的这番话中,能感觉出别样的滋味儿。首先,正常人有几个会在网吧睡觉,如此以网吧为家,应该不仅仅是因为网瘾太大。其次,郑少波说自己终于解脱了,他到底解脱什么了,十年不回家的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事情要从郑少波最后一次回家说起,当时他真是出去工作的,在一家公司做质检员,可刚做了一年,他就离职了。这之后,他去了一家医药公司,做了医药代表。而这次换工作,他压根就没有跟家人说。为什呢?原来,郑少波觉得这份工作社会地位低下,说出去没面子,怕父母会很失望。

这个小伙子心事挺重,想得也挺多,明显是个内向性格的人。我们都知道,所谓医药代表,具体工作就是推销药品,那得能说会道。可郑少波实在太内向了,好像并不太适合这份工作。果不其然,他的业绩一直不太好,业绩不好收入肯定也不高。

就在这时,和他合租房子的一个同事出了一个主意。同事提出,两人一起出资承包一个区域做代理商。通常来说,销售代表的提成是10%,而代理商的提成有30%。只是,代理商必须先交高额的保证金。想到这儿,郑少波发愁了,自己全部财产只有5万,这20万的保证金上哪儿去弄。这时,同事安慰他说,你再张罗1万,凑够6万元就行,剩下的钱他来出。郑少波一看,人家都那么大方了,我自己也得尽心尽力啊。于是,他找朋友借了1万元。

然而,就在郑少波把钱全部交给那位同事之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天中午,郑少波去见了一个客户。晚上回到出租屋,打开门一看,他愣住了,屋子里空空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连自己的身份证、毕业证也全被拿走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郑少波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用说,这肯定是遇到骗子了,不仅仅拿走了钱,连屋里的全部东西都搬空了。

整整一晚上,郑少波都没有睡著。第二天,他在公园里坐了一整天。他想不通,自己当他是朋友,却被朋友出卖了,这种心情难以言喻。失望加上沮丧,郑少波一连在公园里呆了好几天,困了就睡在长椅上,醒了就到河边溜达,甚至连口饭都吃不下。更要命的是,手机和钱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本来人就内向,再加上这连续不断的打击,郑少波崩溃了。他绝望地想,自己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少波越想越崩溃,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想到了轻生。有个老大爷可能看出了端倪,主动跑过来和郑少波聊天。听了他的遭遇后,老大爷说,人生就是这样,什么困难都可能会经历,都要靠自己挺过去,他以前也被别人骗过,也是这么过来了。老大爷的一番话,多多少少化解了些郑少波心中的绝望。临别时,老大爷又塞了200元钱给郑少波。

要说这郑少波也算遇上了好人,老大爷不仅苦口婆心地劝他,还给了他200元钱。一个普通的退休老人能有多少钱呢,这时候若还是固执己见,似乎真是有些不懂事儿了。郑少波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决定去公安机关报案。不料,骗子用的是假身份证,案子只能暂时搁浅了。

骗子不见踪影,租的房子也到期了,早已囊中羞涩的郑少波不愿意再回医药公司上班,因为觉得很没有面子。可身份证丢了,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新的工作。按理说,钱没了,住处没了,身份证也没了,也该回家了吧,至少应该去户籍地派出所重新办张身份证吧。

然而,郑少波没有这么做。如此一来,他今后的日子就只剩下一个字——混。在他看来,这之后,每天晚上都很孤独。确实,混日子能好过吗?别的不说,至少得有个落脚点的地方,可郑少波没身份证,没钱,连租房都不行。于是,他凭着以前办过的一张上网卡,在一家网吧中,长期住下了。说白了,就是每天晚上到网吧交十块钱上网费后,找个安静的角落过夜。

郑少波说,他在网吧只是听音乐,连QQ都不上,他不敢再和人聊天,和人深交,不再相信任何人了。这真是有点深居简出,与世隔绝的意思。可人要吃饭,吃饭总得需要钱。郑少波没了身份证,不可能找到一份稳定工作,只能干点零活。他当过搬运工,在饭馆后厨做过勤杂工,最常做的是在街头散发小广告。可以说,不回家的这段日子,郑少波的日子过得相当窘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和青春就在这种白天打临工,晚上睡网吧的生活中悄无声息地消磨着。转眼间,郑少波从二十出头走进了而立之年。

有时候,郑少波在网吧里听着音乐,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梦到家里人甚至梦到爸爸来找他,他会突然站起来。瞬间,才发现是一场梦,好几次都是这样突然惊醒。这么看来啊,郑少波并不是不想家,但好像非常怕回家,内心似乎很纠结很煎熬。他哪儿知道,家人所受的纠结和煎熬,一点都不比他少。

郑少波的妹妹说,自己也经常会梦到哥哥回来了,每次做这样的梦都不愿醒过来。两边都在这梦,有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动着两边,这条丝线就是亲情。

心口不一 到底藏在什么秘密

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个儿子游了十年了,不仅不回家,还没有一丁点儿消息,母亲得受多大的打击啊。

郑少波的母亲每天都担心着儿子,几乎夜夜不能寐,没几年,头发都慢慢变白了。母亲的心中充满着焦虑,脾气渐渐暴躁起来,动不动就会生气吵架。就这样,一家人都过得不如意。在外边的是过得穷困潦倒,这家中的是备受煎熬。所有这一切,都因为郑少波。

当然,十年不回家只是表象。更让人困惑的是,为什么郑少波宁可在外面混日子也不回家呢?

问起缘由,郑少波说,他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他怕突然回去了,家里人会伤心,他想着,自己不出现,家人还觉得有希望,如果自己就这么潦倒地回去了,家人就觉得没希望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听这意思,郑少波心里似乎有难言之隐,而且压力很大。他到底在逃避什么呢?郑少波出生于1982年,老家在福建靠海的一个小村子里,父母没有什么文化,工作也都很辛苦。父亲在建筑工地做杂工,母亲是盐场女工。郑少波的母亲性格外向,能力也挺强,十里八乡的邻居大多认识她,而他的父亲却少言寡语。虽然父亲很少打骂孩子,但郑少波和父亲却不亲近,甚至有些怕自己的父亲。两个人几乎不太说话。

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孩,当地也多少有些重男轻女的传统,因此母亲对郑少波的管教要比对妹妹严格多了。郑少波说,自己小时候是个调皮的孩子,可妈妈却常常把他关起来。不知道是遗传了父亲的性格,还是由于母亲常常把他关起来,随着渐渐长大,郑少波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别说是和外人了,就和亲人之间也很少交流。

初中毕业后,郑少波没有继续念高中。倒不是因为他考不上,而是父母为他找了一个他们认为更好的出路。原来,父母听说外地有一家医学院,只要交钱就能上。于是,夫妻俩就东挪西借了一笔钱,让儿子去那读书了。然而,父母的这番好心,郑少波并不领情,他自己的兴趣是当厨师,可母亲却觉得当医生更体面。在郑少波看来,只有自己比别人好,父母才会觉得有面子。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当时郑少波是给家里人挣足了面子。四年后,郑少波毕业了,进了一家医院工作,他成了从这个村子里走出去的第一个医生。可刚当了一年医生,意外就出现了。那年,全市卫生系统开展大检查,因为医生资格证书没有考出来,郑少波只能黯然离开医院。

后来,和他一起离职的同事就带着郑少波来到了厦门的一家公司,做了质检员。就连这次的换工作,郑少波也一直不敢告诉家人,后来由于外婆去世,他回家奔丧,才把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当时挺生气,也挺失望,责备起了郑少波,希望他能再去考一次医生资格证书。而郑少波觉得,自己的人生想自己规划,这是郑少波第一次和家人正面产生冲突和对峙,第二天他就跑回了厦门。

或许,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跑,就跑了那么多年。这十年里,他一边是想家不敢回,一边是望眼欲穿地等待。在警方的帮助下,团聚的一刻终于来到了。再一次见到母亲,郑少波真心地对母亲说了一句对不起。这一句对不起,看似轻飘的三个字,却承载了太多的内容。母亲的眼泪不住地流着,整个脑子里空空的,好像梦里一样,好像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

熟悉的面孔,温暖的亲情,那一刻郑少波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他后悔莫及,面子那么重要吗?每天都怕别人说什么,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回过头想想,那都不算什么。同样,面对重新归来的郑少波,家人也都改变了许多,再也没人催他干这干那,反倒是他自己对未来有了比较踏实的设想,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组织一个稳定的家庭,再也不想远离家乡了。

安安稳稳,家人常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其乐融融。过去就让它过去,亲人亲情,一家人共享人生,没有比这更让人值得珍惜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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