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女性的悲剧抗争

2018-06-22 09:28武俊宇
青年文学家 2018年11期
关键词:两性

武俊宇

摘 要:山东籍作家王海滨,现为北京作家协会会员,文学作品多在《北京文学》、《读者》等期刊杂志上发表。其创作如日常生活中的静物画,倾向于表达普通生活中的人物和他们身上蕴藏的命运。刊载于2017年11月《北京文学》的《蓝辛的抗争》延续了他一贯的创作方向,作者在这个故事中巧借对比、象征来把握难以捉摸的命运,通过知识女性的抗争谱写了婚姻世俗与理想爱情的双重悲歌。本文将简要分析这部短篇小说所蕴藏的深意与新意。

关键词:抗争悲剧;两性;叙事技巧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1-0-02

一、对比、象征手法的巧用

小说通篇采用现实主义的描写、叙述,总体结构并不复杂,但作者为了能够使命运抗争具象化,巧妙地运用了对比和象征手法,既与女主角在抗争不同阶段的内心感受相照应,又能够充分暗示环境变化,推动故事情节平稳发展。

文中设置的对比,看似随意,实则各具巧心。单说婚姻场上就有蓝辛和姑姐们的对比,婆婆先后态度的对比,丈夫张耳懦弱和婆婆、姑姐们强蛮的对比等,直截了当地划分出众人在婆婆家角色的地位阶层。婆婆先前因有博士身份的儿媳沾沾自喜,现在翻脸不认,可见其伪善。三个姑姐无论是暴发戶还是文化人,在逼迫弟媳生孩子上都是婆婆的帮凶,丝毫没有同理心。在蓝辛追求爱情的过程中,作者运用了更为含蓄的暗比,例如蓝辛离婚前后身份的对比:社会活动对“已婚”和“未婚”的女性在道德约束、社会价值等方面有着莫大差别。暗比还出现在随着对象的不同,蓝辛从坦率想搞到假意承欢最后到真情流露,对描写内心变化作用匪浅。强尼和上官敏慧作为蓝辛爱情中极为重要的两个男人,外形和性格都呈现出明显的对立性。强尼有让人望而生爱的体魄和容貌,性欲旺盛,眼神邪魅,优秀且痴情。如果说强尼是世俗定义的成功,那么台湾的上官还带着懵懂入世的赤诚,前者是情场无敌的精英财阀,后者是情窦初开的英俊少年。“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1]辛和强尼之间是性欲上追逐与反追逐的关系,强尼深爱并欣赏蓝辛,蓝辛只能以诚相待、深切愧疚。她和上官则是超越肉体达到灵魂相交的两情相悦。

二、结构的内在串联及叙述的多重性

作者将蓝辛好胜心指导下的反抗行动作为串联全文的内在线索,采取了生动多变的语调来完成故事的叙述。开篇即用富含声色的描写手法,“未见其人先闻其声”,[2]后通过从动作到语言角度的变小反过来逐步强化婆婆的暴躁、不屑、愚昧顽固。大姑姐和二姑姐空有财富,缺乏见识和修养,因蓝辛博士身份的仇视趾高气扬地讥笑弟媳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泼妇的“街骂”虽然是极度赤裸的攻击,但来自同一阶级的三姑姐和张耳态度的异常冷漠,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骄傲而失望透顶的蓝辛毅然放弃婚姻。单身后的蓝辛变化从眼睛开始,“热带游鱼”和“小母兽”这两个比喻将笔锋一转,顿显浪漫和挑逗。在夜色的诱惑下,平日生活的种种枷锁已经脱落,原始的动物性蓬勃生长。猎艳的功利性、目的性使它不仅超出婚姻也超出了爱情许可的范围,因此在猎艳初期,语调显得急切浅白,一系列的动作和神态描写把蓝辛的紧迫与焦灼刻画得淋漓尽致。为了客观冷静,叙述从第一人称跳出,采取旁观者的视角来讲巴黎之行。正是强尼的步步紧逼让蓝辛认清了自己,拒绝他实则是拒绝了戏弄人生的过去。否定自己也就意味着失去了心灵驻地,接踵而至的往往就是“寻根”[3],文中巧借叶圣陶的《没有秋虫的地方》渲染蓝辛内心的无助,有效开拓了小说的内在层次。面对象征着理想之地的古朴乡村,和象征着理想之子的上官,蓝辛卸下所有的伪装和掩饰,于是叙述角度又回到主观感受:每一句话都充满了青涩懵懂,只剩下初恋般的焦灼和期待。

小说主要篇幅都在以蓝辛的视角,通过一系列事件来表现她对爱情的果断坚决,对婚姻的隐忍慎重。明知张家“门不当户不对”,但蓝辛还是选择软弱老实的张耳,很大程度上受原生家庭破裂的影响:父亲外遇,母亲对女性自我贬低的束缚延伸到了蓝辛身上。在这种畸形价值观的教育下,蓝辛应对婆婆家的贬低时只能顺服、委曲求全。读者时刻紧跟蓝辛的眼睛去观察世界,却总是在作者的有意提点下有一种“局外人”的清醒,这就是王海滨在创作谈中所提到的“上帝之眼”。例如,借由与强尼的对话补充蓝辛家庭情况和性格特质,通过蓝母在她出嫁时的叹息和在她重拾爱情时的教训来增设阴影。但“上帝之眼”与“零视角”的全知全能不同[4]这里的上帝有温度,因此可以近距离地贴合人物。在讲述故事的同时既能和蓝辛一起直面内心扭曲,还能跳出去评判她这番挣扎的悲剧,可见作者在结构串联和视角选择所下的一番巧思。

三、女性地位的尴尬与蓝辛抗争悲剧的必然性

女性在中西方文学作品中始终处在非常尴尬的境地,时而成为诗人歌颂的洗涤灵魂和净化心智的天使(但丁《神曲》中贝雅特丽齐),时而被描写成挑起国家战争和个人死亡的祸端(《国语·郑语》中的褒姒)。这也充分显示出在男性社会的认知中,绝大多数有文化或是美貌的女性是不被真正认可和接纳的。

在这部小说中,蓝辛无论是在面对婆婆家众多女性时,还是在猎艳中与男性交往过程中,都不能避免身份所带来的束缚。在传统家庭中,她作为儿媳和弟媳,首要任务就是孝敬姑婆,生儿育女,这是封建父权和夫权观念下对女性社会身份和应尽义务的一种框定,而且这种框定并不在乎女性本人意愿和个性。在这种观念的盘剥下,生育变成了强加在女性身上的枷锁,更为可笑的是,在这篇小说中,枷锁竟然是女性自己主动要求加深的,是一群女人在被整个社会的伦理价值观念施暴后对另一群女人的施暴,来自女性内部的施暴才能真实体现出无知和愚昧所带来的绝望。蓝辛并非不育,这一点丈夫张耳也是知道的,不过却从未有人怀疑过张耳的生育能力是否有问题,蓝辛始终不敢对丈夫提出质疑,这也说明蓝辛在根本上始终处在尴尬地位,高学历并不能克服出身普通单亲家庭带来的缺乏自信。自己婚姻的失败和父母婚姻的失败所带来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她的生命中,这份阴郁成为延续悲剧性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猎艳过程中,作者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蓝辛看似获得了独立和解放,实则根本不可能和男性站在公平的起点上,她还是要依附男人才能证明自己。在猎艳中,男性可以极为单纯地把女性看成猎物,释放性欲,获得生理享受。可是女性却不能,女性始终是被挑选的对象,她们的选择只是在男性允许的范围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作者对蓝辛也是既同情又无奈。就像结尾中设置的经典两难[5],蓝辛怀孕了,可孩子是强尼的,蓝辛也拥有了真正的爱情,可爱人是上官。无论她在孩子和上官之间作何选择,结局看似完满卻残酷的。

那么,蓝辛的抗争到底成功了吗?从结果上来讲,蓝辛确实证明了自己并非不育。但是从过程加以分析,蓝辛的抗争不过是一场悲剧罢了。首先她希望在婆婆家委曲求全能够守住自己的婚姻,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无疑不切实际。在和张耳离婚后,她还是执迷不悟地想要证明自己,其实她能不能生孩子对于张家人已经不重要了,对于她——一个离婚的单身女青年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只是蓝辛从小到大这份无谓的好胜心化成了心魔,所以她的抗争是逐渐向封建传统妥协的过程。无论是在婚姻还是在爱情中,蓝辛都不能说是一个自我意识清楚的女性,她缺乏人情世故的熏陶,缺乏正常的家庭生活,对于家庭的营造、婆媳关系的协调缺乏认识和技巧,母亲的一味软弱,培养出来的蓝辛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媳妇和妻子。如此看来,蓝辛的抗争悲剧是必然的,因为家庭和她自身的原因,她很难变成一个庸俗而冷漠的女人——而在现实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如愿以偿,得到人人歆羡的大团圆结局。

小说中的蓝辛所追求的都是平常的东西,简单的愿望,却始终难以逃脱被抛弃的命运,这不能不引起读者的同情。这场以身体和心灵为赌注的另类情场抗争,在证明了自己的同时,也失去了当初真实的自己,令人唏嘘。

注释:

[1]李碧华《青蛇》新星出版社

[2]《红楼梦》第三回"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过后才写王熙凤"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又称"先声夺人",是我国古代文言小说描写人物出场常用的写作艺术。

[3]寻根以“追根溯源”为主要特征,实际上是身处现在,回顾过去以追问和寻找存在的终极意义和理想前路。

[4]全知视角即叙述者凌驾于整个故事之上,洞悉一切,随时对人物的思想及行为做出解释和评价。

[5]余秋雨中国现代文学馆讲座中提出“未知理论结构”,作者谋略未知两难能增加作品层次,触发读者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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