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小姐》的重构与融合

2018-06-23 08:31秦守玉
青年文学家 2018年12期
关键词:女性女性主义小姐

摘 要:2005年,英国BBC把萨拉·沃特斯的小说《荆棘之城》发行成迷你剧《指匠情挑(Fingersmith)》;2015年韩国黑色电影导演朴赞郁,受小说的啟发,拍摄电影《小姐》,韩国影视作品善于吸收异国文化资源,并加以“本土化”改造,利用殖民话题开篇,在重构和融合的双重法则下进行有效改编。本文拟对比两部影片,分析不同文化背后的女性觉醒和抗争。

关键词:女性主义;女性;男性;文化

作者简介:秦守玉(1994.6-),女,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影视传播。

[中图分类号]:J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2--02

《指匠情挑》完整再现维多利亚时代窃贼文化、女性主义、女同性恋和性文化,高度忠于原著。《小姐》在故事结构上遵循三段式的叙事方式,对原著小说中的“反转情节”进行导演个人化取舍和补充,带有跨文化传播性质,在时代背景、叙事风格、语言文字上有所重构。因BBC迷你剧《指匠情挑》高度还原小说,故本文以其作为《小姐》的对比原型。

一、时代背景

《小姐》开篇是大批日军在朝鲜街头杀人,展现故事背景——日本殖民统治朝鲜时期,日式的房屋和庭院、藏书室的枯山水、浮世绘春宫图、和服、樱花树,人物之间的对话在日语和朝鲜语之间来回转换,通过古典油画、日式古典背景音乐等细节考究,还原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风貌和景致。

上月教明家的管家(即他的前妻)佐佐木给淑姬介绍大宅的构成,“英国建筑师设计的洋馆和日本式和馆合在一起是正房,日本没有洋式日式浑然一体的建筑,夫人太尊敬日本和英国了,所以这么建的。”文化殖民的影响是深远的,日本享有东方情色大国之称,对“性文化”的描述和发展领先于世界,在影片中处处体现;上月丧失民族独立性,通过娶日本妻子来获得上层社会的身份,对秀子的教育是日式的,呈现出日式女性亚文化,传统待于家中的女性形象,听从男性、为男性的“性”愉悦提供展示方式。

二、叙事风格

1.人物关系的不同设计

《指匠情挑》中的阴谋主导者是萨克斯比大妈,利用绅士和苏珊去接近并谋取莫德的财产,易卜生先生、约翰、玲珑都听从于她。李先生家的擦鞋匠查理是苏珊得以逃离疯人院的救命稻草,绅士对莫德仅停留于瓜分财产。绅士、莫德、苏珊都是萨克斯比大妈的棋子,她在情节发展和反转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片中的第三部分大多都是靠她来叙述。

伯爵是《小姐》里一切阴谋的发起者,银匠铺的销赃妈妈(即《指匠情挑》里萨克斯比大妈的角色)的重要性被削弱,仅作为淑姬的家人得以分赃。增加姨母的角色——秀子母亲的妹妹,日本落没的贵族女儿,是在秀子之前朗读会的当家花旦,因上月长期的变态折磨致精神问题,受到与章鱼媾和的惩罚,最终吊死于樱花树上。管家佐佐木和上月一起调教姨母和秀子,将因长期性压抑而形成的暴戾转移到对其他女人的欺压上,与父权合谋。第三部分的主角是秀子和伯爵,伯爵对秀子谋财求欲,被秀子用浓缩鸦片的酒迷晕,秀子逃离旅馆与淑姬重聚,伯爵被上月抓回地下室“惩罚”。

2.回归与逃离

《指匠情挑》中莫德和苏珊经历背叛和真相,终究还是回到了布莱尔庄园,莫德在象征着男性权威的废墟上自由书写对苏珊的爱,李先生已故,那里成为独立于父权文化中心的,属于女性的乌托邦。《小姐》里秀子和淑姬经历两次逃离,第一次被伯爵掌控,第二次远赴上海,逃离曾经束缚她们的父权社会,影片最后,画面中天上悬挂的月亮与房屋门上的月亮图契合,象征女性命运的圆满和希望。

3.唯美与黑色暴力

《指匠情挑》中莫德的服饰、淑女礼仪、纯白色手套,束缚着她身体上的“纯洁”。剧中人物的言行举止遵循着维多利亚时期的谦逊和礼貌。萨克斯比大妈精心布局整个阴谋,最后走向死亡——绞刑,死前获得苏珊和莫德的谅解。迷你剧中有阴谋、有背叛,却没有复仇,人物之间的爱,体现在萨克斯比大妈进监狱后,汤米给苏珊一袋大家凑的钱,展现出脏乱兰特街拥有的人情味。

《小姐》遵循导演一贯反抗和复仇的核心主题,通过激情场面和血腥暴力,呈现人物的动机和欲望,勾勒出人类所面对的欺骗、矛盾、压抑等元素。秀子在逃跑时给上月的信中道出一切真相,包括伯爵的假身份,这是女性对男性的报复。而没有抓到秀子的上月,将伯爵作为复仇对象,地下室的“搏斗”把人性的丑陋全盘放大,特写人对“性”的渴望和冲动。上月将藤原的手指一根根砍掉,露出漆黑的牙齿,两眼中透着对秀子的性想象,迫切想从伯爵的描述中获得快感,企图毁掉伯爵男性象征时被烟雾毒死。女性的存在暴露出男性的动物性,男性将自身本性中无节制的欲望投射在女性身上,既想占有女人,又希望得到女人的认可,情欲作为一切欲望的起点,走向一种毁灭性的“美”。

三、对父权社会的颠覆

英国电影一向关注跨文化、跨种族、跨性别等题材的影像化思考与表达,正如论者所言,“80年代的英国电影极大地忽略过去观众的传统,而偏向寻求另类的身份关系、多元文化,以及多重性别的市场定位”。[1]韩国的男权思想比较严重,只要触及国民现实,就绕不开男权和女权的对抗。

1.性符号的使用

“手”是《指匠情挑》里一个重要的意象,一是代表苏珊的手是用来偷窃的,暗示她的小偷身份,二是表示莫德的手是用来抄写情色小说的,三是隐喻探索女性身体,暗示指尖隐藏的秘密,象征女性之间微妙的情欲关系。裸露的手指是女性独立的标志,“手套”则是管束莫德身体的镣铐。在性禁锢十分严酷的维多利亚时代,对禁欲的反抗是地下文学尤其是性文学作品的狂欢,藏书室便是这样的存在,地上的“手指”表面上是对藏书的保护,实则是舅舅内心污秽思想的隐藏。

《小姐》中朗读《金瓶梅》是对东方性文化的传播,“手指”变成“蛇”像,蛇在文艺作品和精神分析领域里象征男性生殖器,影片里是上月书房的守护者,代表规矩和权欲,目的是禁锢、威慑女性。地下室水缸里的章鱼[2]、被浸泡的男性器官和男女生殖器标本,暗示被“去势”的上月对性能力的憧憬,通过写情色小说来满足自己对“性”和“女性身体”的渴望,是一种男权文化下的阉割焦虑。

2.女性主体意识

女性主体意识是指“女性对其生存困境的探求与思考、对其人格尊严之平等与自由解放之个性的追求”。[3]对女性生理本能和欲望的探究,建构女性主体意识,挑战男性优越感,对父权社会规范的颠覆。

《指匠情挑》中莫德“要在伦敦找到一间房子”,挣脱父权的束缚和压迫,弗吉尼亚·伍尔夫曾提出,女人应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而在逃出“贼窝”寻找新庇护所时,路人和书店老板(男性)都拒绝给她提供一间房,她的主体意识由此变得越发强烈。

《小姐》打破女性身体的规范和限制,女性同时作为“看”的主体和客体,秀子和淑姬从卧房门的小孔“互看”,是各自好奇欲望驱使;秀子“偷窥”上月和伯爵的对话,男性成为“被看”的客体。伯爵提供浓缩鸦片,矮化了女性的独立人格,增加了男性在这场博弈中的不可替代性。试想:没有鸦片,秀子还能如何摆脱伯爵的控制?至少在影片里,答案是没有的,她接受了男性对女性手无缚鸡之力的设定,要完成自我救赎,仅凭女性自身力量仍是不够的,需借助男性提供的思想和武器。

父权社会中女性几乎是缄默的,不平等的性地位使女性欲望被否定,不能控制自己性欲的女性便有罪。性作为女性覺醒的符号,给女性带来身体愉悦和精神自由。奥德瑞·洛德视情欲为女人能量、欲望与创造力的原动力,认为由女人自主的“情欲”含蕴性爱、情感、心灵与知识的内在生命力量。

缅铃[4]的出现和使用,秀子女扮男装,视觉上呈现男性化的女人,意味着男权规则仍残留在女性意识中,这是男性导演和编剧留下的不可避免的父权意识痕迹。这与《指匠情挑》里莫德和苏珊那种将男性彻底排除在外的女性欲望世界,互相试探、共同探索躯体的爱与表达不同,英国时代剧中女性意识的退守,把女性价值体现在一种女性的美德和包容上,苏珊对萨克斯比大妈的宽容、对莫德的爱和谅解,莫德在已失去男性权威的庄园里,说出爱和欲望,获得女性话语权。

3.女性身体叙事

女性主义电影是对主流电影中呈现的父权社会的颠覆,起初意图建构真正的女性,改变对女性的刻板认知,打破父权制沿袭的与女性相关的象征意象,后来逐步转向女性身体叙事,把女性身体当作一种话语,从而建构女性的话语体系。

《小姐》所展示的女同之爱是对男性中心传统异性恋的质疑,是挑战男权社会意识形态的一种有效方式,女同性恋被呈现为欲望的客体,女同性爱成为男性观赏的对象,从“任何女性肉体的裸露,都将被视为触犯禁忌而具有颠覆瓦解整个父权制度的危险”这个角度,可将其看作是对男权制的一种彻底反抗和颠覆。但从女性身体叙事上来说,以彻底的女性身体裸露、男性欲望目光中的女性肉欲表演,来书写对父权社会的反抗,却有意无意地陷入男性规则的陷阱,对女性身体进行大幅度展示,满足了男性的窥淫和恋物欲望。

结语:

全球化浪潮势不可挡,电影作为一种传播媒介,进入全球流通领域,在流通过程中遭遇不同的文化元素、意识形态、话语结构影响,致受众出现扭曲、误读、不理解的解码情况。从两部作品的众多影评中,发现受众对某种文化的了解程度影响着他对传播内容的理解。

于韩国而言,《指匠情挑》所内含的符码是英国文化,极少能在韩国“文化图谱”中找到合适解读。长期以男权为中心的韩国社会,不易在文学艺术领域中避免男性中心话语对“女人”的规范,其影视文化多以“雄化女人”、女性男性化、强化女性弱化男性的表达,来对抗“菲勒斯中心主义”,用体验性爱和欲望的美感来呈现女性身体意识的觉醒,《小姐》按照韩国文化甚至是东方文化的主导话语结构,将悬疑和爱情融合,大胆突破女同性恋的性文化课题,在传播中得到一定的认可。

现代社会中不同文化系统并存,跨文化传播要顺利进行,就必须了解彼此的文化差异,寻找本土文化与其他文化相通的情感和伦理诉求,相互尊重、求同存异,通过文化间的协商与沟通,寻找平衡点,促使影视作品在全球化传播中,尽量达到大多数共鸣的效果。

注释:

[1]陈旭光.英国电影文化:文学传统、绅士与嬉皮、种族、身份和意识形态[J].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4):22-27.

[2]章鱼是性能力强的代表,源自葛饰北斋经典作品《章鱼春宫图》,画面中将女子送上极乐境界的是一只八爪章鱼.

[3]黄漫.从他者到主体——论<荆棘之城>中莫德的女性主体意识[J].名作欣赏,2014(3):53-55.

[4]“缅铃”,又称勉子铃,是古人用来辅助房事的器具,是“妇人炉中用”的,小说《金瓶梅》第十六回中西门庆曾提此物.

参考文献:

[1]陈旭光.《英国电影文化:文学传统、绅士与嬉皮、种族、身份和意识形态》.《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4):22-27.

[2]周小燕.《韩国电影中的女性主义意识》.《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1(2):107-112.

[3]黄漫.从他者到主体——论<荆棘之城>中莫德的女性主体意识[J].名作欣赏,2014(3):53-55.

[4]姚臻.《缠绵在指尖的经年往事——评萨拉·沃特斯的<指匠情挑>》.《译林》,2012(1).

[5]叶子.《女性主义视角下的英国时代剧研究》.《黑龙江大学》,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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