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扬天行旅路 晴川丽景醉山水

《静夜》

王维曾有画《辋川雪图》，将雪景山水的千变万化和神奇美妙表现得淋漓尽致，并赋予其不同的人文意蕴，我爱喜有加。淡墨渲染法写雪坡沙渚、山石树木，村旁疏竹围绕，水边芦苇丛生，天际群雁飞翔，我常在这般诗情画意里沉醉徜徉。不承想就真地遇上画冰雪画的朋友赵春秋，又不承想他也是王维的粉丝，因故我们成为知己好友。在中国传统山水画中，雪景山水是最受人喜爱和最有影响的题材之一。据文献记载，水墨雪景山水为唐代王维首创。

王维（701-761，一作698-759年），字摩诘，是中国艺术史上一位不可多得的天才，不仅诗画双绝，而且精通音律和佛学。王维为何对雪景山水情有独钟？首先，雪景山水是大自然的精彩杰作，没有任何人工雕饰的痕迹，千姿百态，随物赋形，令人心旷神怡，遐思联翩;其次，雪景山水恬淡宁静、悠远空灵，与王维的艺术追求和禅境意念“不谋而合”，情景交融;再者，雪景山水皓洁无瑕、一尘不染，与王维超凡脱俗的高洁志趣，形成了美妙而和谐的“共鸣”。而赵春秋绘画又何尝不是？可以说他的绘画接续着传统，又添加了现代人的理解，构造了自己独特的山水理解而创造出现代冰雪画意象境界。

我喜欢冰雪的飞扬、安静、纯净，更喜欢行路在风雪中的人物。最初看到画家赵春秋的冰雪画，我还以为他是一位老者，其实他刚过不惑之年。可能受到画界风气的影响，对冰雪画有偏见，我觉得画冰雪画装饰味太浓，给人程式化感觉。其实越年长，看得多了，看得深入了，我对冰雪画有了新的认识。冰雪画也虽是一个小的绘画门类，但对于于志学和弟子赵春秋开创式的冰雪画家，不说开宗立派，起码创造了一个崭新的画法、式样，丰富了中国画的表达。他们的冰雪山水画既有北方豪放粗犷，也有南方的旖旎缠绵;既有冰清玉洁中的怜爱，也有扑面而来的温暖。他们的画面不但富有真实感，而且能够感受到山水的壮阔气象。跟着赵春秋的冰雪画的情景指引下，你会不知不觉被吸引过去，不自觉感到亲切，仿佛回到了童年童话梦幻中去。忽然想起明代大画家沈周题跋云：“笔疏墨淡精神在，收阅千年若完璧。宛然一段小江南，三远全备能事毕。维名依稀半未漶，老眼再摩初识得。所存亦是天假借，名手当时重唐室。”沈周推崇的“三远”，即幽远、迷远、阔远，俱在赵春秋的冰雪画中可以找到。可以随着王维“冬景则借地为雪，樵者负薪，渔舟倚岸，水浅沙平”的叙述中暗暗和赵春秋的冰雪画合拍。

春秋老弟的绘画，更多的以诗情画意为主，慢慢浸透到骨子里。而他从事教学之余，画画写诗作文，甚至广交朋友。在教学中，谈笑风生，常常引起阵阵掌声。而自我的阅读思考修炼中可以品味出他的修养。他也是山东人，这让我们更加亲近，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越来越感觉到春秋老弟深得王摩诘之遗意，气韵简淡，意境悠远;或自出机杼，独具风神，令人耳目一新;或出小景山水的闲情逸致，发展成巨幅形式的雄阔之美;或以雪景烘托社会生活之一角，寓意多姿多彩的人文精神等等。冰雪画的鼻祖王维对后世的影响极为深远。从五代、宋元到明清，赵春秋把历代许多对雪景山水都产生浓厚兴趣的画家细细研究，并在创作实践中不断探索，孜孜以求，勇于创新。应当指出，在当代画风迭变、画派丛起的时代，雪景山水不仅成为时代风尚，而且特色纷呈，各臻其妙，在当代中国绘画史上挥写出风光无限的绚丽景观。

人们熟知的于志学，往往只是那位为千百年来无人问津的北国大自然冰雪找到了一个新的表现手段、重新修订和填补了中国画历史空白的冰雪画创始人。赵春秋自然也继承了师傅于志学的衣钵，在人与生命中更多地对社会、历史、人类命运的人文关怀，这也是他最终的精神栖息地。赵春秋的笔墨个性和趣味在书卷气中计白当黑，回归到太极中阴阳和谐之中。他从身边的生活出发，感受朴素、真实和自然，因而作品呈现出格调雅铰和飘逸。他习惯用毛笔写意的形式，用线率意、生动、柔刚兼有、稳健洒脱。“画以人重，艺由道崇”（黄宾虹），他的画格调高雅、健康、向上，反映了他多年文化修养研积，笔墨功力所练、自然蒙养所悟、芝术发民到一定阶段所致。他笔下的山水人物，呈露本色之美、灵性之真;他笔下的天籁万物皆灵，活泼、可爱，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

有时读着赵春秋的画，想象雪笼群山之景，层峦叠嶂，白雪皑皑，如朵朵“磨菇云”腾空而起，奇形怪状，变化无穷，山中古刹隐约可见。所谓平远山峦，远近映带，雪江两岸，玉树琼枝，远近村落，萬籁俱寂，一叶孤舟，行驶江上。舱内一文人依篷而坐，舟尾艄公撑篙欲返。也有茅屋数间，林木掩映，临水而建，乃高士隐居之所。忽然梦醒为“雪夜访戴”的故事。据《世说新语》载，“王子猷（王羲之的第五个儿子）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即东晋大画家戴逵），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日：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不知春秋老弟是否也由此梦黯然相合，祝愿他创作出更多优秀的作品展示给人们。

作者小传：任怀强，著名艺术评论人、策展人、主持人，《艺术天下》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