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妈妈弃婴，一场反人性的杀戮

复林

2018年4月1日，一则《未婚生子成荣耀？早恋早孕成时尚？直播乱象何时休》的新闻在各大媒体刷了屏。恋爱、怀孕、生子这些现实生活中的未成年人禁忌，都在网络直播中被轻易打破。未成年的未婚妈妈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以生孩子为乐为荣；成年的未婚妈妈却因为畏惧家庭和社会的压力，频频抛弃和杀害刚刚出生的婴儿。

“世上只有妈妈好”，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千百年来，妈妈舍己救子的感人故事数不胜数。然而，近年来，未婚妈妈弃婴事件屡屡进入公众视野。仅中国法院裁判文书网公开披露，从2017年至2018年5月，未婚妈妈弃婴致死的案例就有11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们狠心丢弃自己的亲骨肉？让我们走近这些未婚妈妈，还原这些弃婴事件，体会生命的沉重，思考事件背后的问题。

为了有个家，她将孩子从12楼扔下

23岁的谭燕，是四川省射洪县人。童年的记忆中，自从家里连添了两个弟弟，谭燕便渐渐失去了父母的关爱。为博取亲人的关注，她勤快地帮着做家务；上学后，努力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是，初中毕业后，為了保证弟弟读书，父母不顾她的哭泣和哀求，硬是让她辍学去打工。

谭燕先是在老家的小饭店做了两年多杂工，为了挣到更多的钱，3年前，她来到上海，在酒店做过一段时间服务员，之后到商场卖化妆品。走出家门后，父母对她的关心和问候，仅仅出现在她往家汇钱的日子。她已经连续3个春节没有回家。千里之外的家乡与亲人，渐渐在她的记忆中淡去。谭燕20岁时，一个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送给她一部手机做生日礼物。谭燕感动得落泪，付出了身体，她认为这是最好的报答方式。之后，她陆续交了几任男友，只是为了排解孤单，索取关爱。

2017年1月，谭燕交了一个新男友陆行，他从事建筑业。陆行和她刚交往不久，就为她在闵行区租赁了12楼的一居室。在此以前，她一直住的是合租房，这个独立的居住空间，带给她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与谭燕同居两个月后，陆行去了南方的工地。体型偏胖又从没有接受过性教育的谭燕，对自己怀孕的事全然不晓。6月13日下午，她竟在出租屋意外产下一个男婴。

根据时间推算，这个孩子不是陆行的；她已经与前男友分手，他也不会认账；自己工资少得可怜，无法独立抚养孩子。最重要的是，如果陆行知道她生了这个孩子，绝不会再为她续交房租，那么，她岂不是又要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自己来到人世间，从来没有开心过，与其孩子将来跟着她遭罪，还不如把他扔了……

思前想后，谭燕终于下了狠心，当晚9时30分许，她将儿子放在一个纸盒内，用塑料袋包扎好，从卧室的窗户扔出，纸盒坠落在二楼的一处阳台上。在亲手将刚出生的儿子从12楼抛下后，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回到床上就睡着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纸盒落地时的“扑通”声，是生命沉重的惊呼！

次日早晨4点多，二楼住户的女主人起夜，听到阳台上有微弱的声音，循声找到一个纸盒，解开塑料袋的结，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里面装着一个男婴，浑身赤裸，头部和鼻子呈青乌色。凭经验判断，这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而且已奄奄一息！她赶紧拨打电话请小区保安到场处理，民警和120救护车先后赶到，将男婴送至医院抢救。遗憾的是，这个孩子还是因高坠致创伤性休克而死亡。

6月14日下午，谭燕被抓获归案。办案民警问：“你难道不知道把婴儿抛下楼犯法吗？”她一脸茫然地说：“我不知道这样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在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恐惧超越了一切。

谭燕故意将亲生儿从12楼扔下并导致死亡，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2017年12月24日，她被上海市闵行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4年。

害怕父亲责罚，她把孩子扔进垃圾桶

1989年出生的吴丽，父母是浙江省桐乡市的职工。她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读书，父母对她的关心较少。25岁那年，吴丽通过QQ交友结识了自称富二代的朱峰，见面后彼此心生好感，谈起了恋爱。其实，朱峰是单亲家庭，跟着没有工作的母亲一起生活，初中未毕业就出来混社会。得知真相时，吴丽在感情上已难以自拔。为满足高消费的生活，朱峰在一次入室盗窃时，让吴丽在外面望风，结果双双被抓获。2014年6月，吴丽被法院以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10个月并处罚金。

父亲吴刚一向好面子，女儿遇人不淑，还被男友拖下了水，他对朱峰切齿痛恨，也深感没法抬头做人。因此，吴丽从监狱出来后，吴刚天天不给她好脸色看，隔三差五责骂她丢人现眼，逼得她搬到奶奶的老屋居住。

2016年3月，朱峰刑满释放，与吴丽重续前情，两人再次出双入对。吴刚发现后，把女儿绑起来一阵暴打，“要么与家里一刀两断，要么与他不再来往！”在父亲的威逼下，吴丽最终选择与男友分手。此后，她天天闷在奶奶家里，足不出户。

9月的一天，母亲蓝玉华去看望吴丽，突然发现女儿的小腹鼓了起来，担心地问：“你是不是怀孕了？”“哪有啊，我几个月不出门，身材发胖了。”吴丽嘴里敷衍着，心里阵阵发虚，算算日子，她已有6个月的身孕。但吴丽深知父亲的火爆脾气，若是被他知道了，自己不被打死才怪！

2017年1月26日早晨，吴丽借故把奶奶支走，在卫生间里生下一个男婴。生产后，孩子掉在了马桶里。慌乱中，她把孩子捞出来，用手扯断脐带，把他装入内有厕纸的垃圾袋并打结。为了让孩子尽快消失，她拖着虚弱的身子，把垃圾袋扔到附近学校门口的垃圾桶内。

10点45分左右，学校的门卫李成去倒垃圾，隐隐约约听见垃圾桶内发出微弱的声音，有点儿类似青蛙的叫声。出于好奇，他打开垃圾桶，只见一个透明的蓝色塑料袋里面有一个婴儿，身上有血迹，脐带还连在身上。“谁这么狠心呀？”他嘟哝了一句，怕婴儿透不过气，连忙把塑料袋打开，只见婴儿身上还有羊水，哭声比较响，立即打电话报警。民警到达现场后，迅速用警车将婴儿送到医院抢救。

吴丽扔了孩子后，没事人般躺在床上休息。11点30分左右，吴丽的奶奶和母亲蓝玉华在回家的路上，听说有人在垃圾桶里扔了个小孩儿，奶奶有些惊慌：“哎呀，会不会是小丽的？” “可不要乱说！” 蓝玉华心里虽然发毛，还是把奶奶的话堵了回去。回到老屋，她俩直奔卫生间，发现地面上有些血迹。蓝玉华立刻紧张起来，跑到吴丽的卧室问：“你怎么把孩子扔在了垃圾桶？”“我没有啊！”吴丽矢口否认，蓝玉华上前摸了摸女儿的肚子，吴丽这才承认她扔掉了男婴。

案发后，公安机关调取了学校附近的监控录像，证明当天9点41分，吴丽将一个打结的垃圾袋扔进黄色垃圾桶内。

2017年9月14日，桐乡市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未遂），判处吴丽有期徒刑4年6个月。吴丽不服一审判决，上诉提出认定故意杀人罪不当，应定性为遗弃罪。法院二审认为，吴丽因怕家人责骂等原因，不采取任何保暖保护措施，将刚出生的婴儿置于垃圾袋内并进行打结，丢弃于寒冬室外的垃圾桶内，吴丽对自己的行为会导致婴儿死亡的危害后果有明确认识，并且对该死亡结果的发生持希望或者放任态度，没有证据表明其不希望被害人死亡结果的发生。此行为符合故意杀人罪的特征。

2017年10月16日，浙江省嘉兴市中级人民法院维持了原判。

劈腿男友不认账，她把孩子扔在寒冬深夜

1994年出生的胡娟，8岁时父母离婚，自此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没有再婚，她从小听母亲说的最多的抱怨，是父亲喜欢上别的女人才抛弃了她们母女。“被抛弃”在她的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出于恨意，母亲一直不让在外地工作的父亲探视女儿，胡娟的成长过程，缺失了父爱的陪伴。

为了让母亲开心，一直到上大学，胡娟都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心无旁骛，犹如在一个无菌真空环境里培育的花朵。2015年毕业季，胡娟通过校园招聘，被常德市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录用。

异性的关爱和慰藉，对胡娟而言显得奢侈，但她仍充满向往。2016年4月，她结识了一个校友陈文，仅仅交往数天，就被陈文的嘘寒问暖深深打动，之后在一个月内多次发生关系。然而一个半月后，陈文突然提出分手。“我哪里做错了？”胡娟再三追问原由，“你没有错，是我另有了真爱。”陈文的回答直截了当。3个月后，胡娟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原本因为失恋而痛苦的她大喜过望，以为男友会为了这个孩子回心转意。没想到，陈文接到她的电话后说：“这不可能！我们每次都采取了安全措施的。”陈文认为这是胡娟纠缠自己的借口。“我把孩子生下来证明给你看！”胡娟赌气说。

腹中的胎儿一天天长大，胡娟三番五次联系陈文，都遭到对方冰冷的拒绝。最后一次打电话时，她已经被对方拉黑，陈文彻底消失。果真应了母亲的口头禅，“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想到父亲当年抛妻弃女，自己第一次恋爱就遇上这样的渣男，胡娟痛彻心扉。

胡娟决定去医院做流产手术，但因胎儿已经7个月大，引产难度极大，孕妇会有生命危险而被拒绝。之后，她向单位请病假，在网上买了药物，打算自行流产。

2017年2月13日，胡娟在家中服用流产药，国为对药物不敏感，最后生下的婴儿还是活的。凌晨兩点左右，她将男婴装在一个白色纸盒内，准备去医院。漆黑的夜寒风刺骨，胡娟瑟瑟发抖，好不容易走到小区围墙外面的草地上，突然一个踉跄跌坐下来，男婴掉在草地上。胡娟将男婴放入纸盒内，抱着纸盒走到人行道上的绿岛，将盒子放在一块石头上。因产后虚弱，她晕倒在地。苏醒后，因为害怕有人发现自己未婚生子，遂将孩子遗弃在原地，凌晨3点多返回住所。次日上午9点左右，环卫工人发现纸盒时，婴儿已经死亡，尸体的头部及躯干部位有损伤，路过的群众向公安机关报案。

弃婴后，胡娟连日惶惶不安，2月28日，她到公安机关投案自首。经过湖南省常德市两级法院的审理，法院最终认为，胡娟在生下活体婴儿后没有履行母亲义务，并于寒冷的深夜将婴儿丢弃在偏僻的场所，致使该婴儿因无法得到救助而死亡，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事后她主动到公安机关投案，依法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

2018年1月24日，常德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胡娟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

专家点评

在弃婴方面，未婚妈妈与已婚妈妈的区别在于：多数已婚妈妈会把孩子放在福利院门口或者闹市等有人经过的地方，她们希望孩子能够被人看见，继而被收养，有一个好归宿。而多数未婚妈妈因为担心自己未婚生子的事实被发现，她们更倾向于把孩子丢弃在无人发现的偏僻场所，往往导致孩子因为失救而死亡。从本质来说，这些未婚妈妈不是弃婴，而是杀婴。

那么，为什么同样怀胎十月，这些未婚妈妈能做出这种非但没有母性，甚至没有人性的行为呢？根据皮亚杰的儿童道德发展理论，这些未婚妈妈的道德发展水平还处于比较低龄的阶段。就好像四五岁的小女孩，把妈妈昂贵的首饰玩儿坏了，她会干脆把首饰扔掉，或者找个地方埋起来。在她们的认知里，只要没被发现，即使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不算错。而道德发展的迟滞往往和心理创伤有关。

故事中的这3个未婚妈妈，没有一个是在安全稳定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没有一个拥有父母足够的爱与照顾，她们表面上看已经成年，可心理上还是孩子。要想预防类似的悲剧发生，需要父母对女孩做好性教育、安全教育和生命教育；更重要的是，从女孩出生的那天起就去爱她、珍惜她。如果女孩不曾拥有爱，不曾懂得生命的珍贵，等她做了妈妈后，自然就不会懂得付出爱，只会视生命于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