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复活思想的渊源和体现

2018-07-27 11:27邵思佳
青年文学家 2018年14期
关键词:复活道德

摘 要: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位伟大的俄罗斯文学家,他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是作者创作高峰期的作品,基于宗教的理念,以哲学思想为内涵的精神复兴主题,深入挖掘了人性的双重特质——罪恶与自由。小说对罪恶和自由主题的表达对当时的社会人文主义思想和精神世界的恢复产生了很大影响,且经久不衰。

关键词:陀思妥耶夫斯基;复活;道德

作者简介:邵思佳(1993.8-),女,汉族,安徽亳州人,硕士研究生,现就读于西安外国语大学俄语学院2016级俄语语言文学专业,主要研究方向为俄罗斯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8)-14--02

《卡拉马佐夫兄弟》的首卷辞中作者这样写道:“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就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1]小说的这段首卷辞是从《圣经》中摘取的。这是耶稣想告诉世人:如果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而死去了,它死得毫无意义,它没有延续自己的生命,什么也没有留下;但若是落在地里死了,虽然从表面上看,它确实已经消失了,死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秋去春来,种子会生根发芽,当秋天再一次到来时,它会结出果实。“结出许多子粒来”,这是衰亡生命的另一种延续,也是一种重生。这部伟大的作品凝聚了作者历经一生命途多舛后的人生感悟。如果不了解作者的生平,就无法深刻理解这部作品中重生的含义。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生充滿悲剧性,这些戏剧又苦难的人生经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创作历程。癫痫之苦不断地折磨着他。这种精神疾病影响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体和心理,而且这种疾病也在很大程度上干扰了他的正常生活和心理活动。其后他又经历了濒临死亡的痛苦折磨,精神再次受到极大的刺激和打击。这段非比寻常的死里逃生也是他后期作品中对死亡有深刻描述的原因。或许正是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奇特经历,作者才体会到了“复活”的真实和深刻。这一段经历对作者以后的创作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在《卡拉马佐夫兄弟》这部作品中这种复活的思想得到了很好的表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生中有10年的时间是在恐怖黑暗的地下室里度过,这被他称作“死屋”的地方给他的创作提供了很多鲜活真实的素材。在牢狱和长期的漂泊生涯中,他从未停止过自我批判,他的人生信念在经历过这些之后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在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有着作者自己的人生态度和处世哲学,那些人物形象身上也或多或少有着作者自己的影子。

作者的个人经历会对写作产生巨大的影响。而个人经历又脱离不了当时的社会环境。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说:“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要揭示人物的内在意义,就要求作家把人与环境联系起来,从历史的角度研究这些人物的现实生活基础,并详细讲述这些人物在社会中的存在形式和价值。作家在社会生活现象中对某些人格的审美评价总是与他对社会生活现象本身的态度相结合。角色应始终放置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中进行描绘和展示。作者的生活和创作时期是俄罗斯社会历史发生重大变化的时期。在这样一个动荡黑暗的时代,由于封建农奴制的残余势力和资本主义新力量的双重作用,俄罗斯社会存在诸多可怕的异化现象。在这些人身上,所有的人类美德都失去了。残酷的生活不仅没能让作者看到他想要的善良的人,反而多次无情地摧毁了他的幻想。作家的一些观点也被社会现实所击碎。

就像雨果《克伦威尔》序言里说的:“会感到万物中的一切并非都合乎人情的美,感到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粗俗藏在崇高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 [3]作家在这部作品中描述了很多恶,但是没有让读者失去对生活和对社会的希望。《卡拉马佐夫兄弟》中,陀氏围绕一个血亲仇杀的故事,揭露了人性中的丑恶和不堪:老卡拉马佐夫坦率地表达并践行着他的兽欲追求的低级享乐的人生信念,过着肮脏挥霍,荒淫无耻的生活,他甚至卑鄙地同自己的长子争夺同一个女人;德米特里狂野而狂野,酗酒无度,与老卡拉马佐夫水火不容。他与他冲突不断,并一再威胁并扬言要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伊万捍卫上帝的理性毁灭,否认道德美和崇高。并得出自己格言式的结论:“一切都是随意的”,并将这种思想灌输到斯麦尔佳科夫的脑海中,从而成为谋杀的主谋;私生子斯麦尔佳科夫,因为私生子的身份不被人所认可,是复仇的愿望导致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老卡拉马佐夫,他是凶残邪恶阴险可怕的,并且天衣无缝地嫁祸于德米特里,导致德米特里的不幸。格鲁申卡在他父亲和他的儿子之间进行了一场自认为有趣的游戏,她放任自己生活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卡特琳娜优雅的举止隐藏在现实的虚伪和虚荣之中。她爱德米特里的原因只是为了报答和体验自我牺牲的快乐,这是一种变态的自私心理。

好在作者没有让一切走向毁灭,没有给世界判处死刑。在经历了一些变故之后,这几个主人公不同程度地实现了道德的觉醒和人性的升华。德米特里幡然醒悟,为自己所陷入污秽生活而感到可耻,他甘愿接受误判,他甘愿去承受不该有自己承担的弑父罪名,接受一切谴责和辱骂,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惩罚,并非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因为他做了坏事,并企图犯罪,他想用苦役作为惩罚为自己的过去洗罪。格鲁申卡也在这番和自己紧密相关的闹剧中改变了自己。卡特琳娜也开始为自己的骄傲感和虚荣心苦苦挣扎。伊凡为“思想上的弑父罪” 痛苦得发疯,杀人犯斯麦尔佳科夫不堪心理和思想上的重负而自杀。通过对灵魂的拷问、反思和悔改,陀氏的主人公们正在努力去除他们自身隐藏的邪恶,并且也在净化改善着周围的世界。所谓“卡拉马佐夫性格”也在这五个人物身上得到了鲜明直观的体现。这几个人物身上都表现有恶的成分,让人看到人性的可怕和卑鄙。让人们陷入对人性深深绝望里。但作家在作品中描述了阿廖沙和长老佐西马,让人们对这个世界和人类仍怀有希望。阿廖沙最后说的那些话让人感动:“人是时常取笑善良和美好的东西的,这只是因为轻浮浅薄。”在当时的欧洲国家,包括俄罗斯,现代文明已经将人类带入了一个历史上没有宗教信仰的时代。在现代文明的驱使和怂恿下,越来越多的人去追求物质生活的丰富和多彩,而忽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在此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宗教曾经是人类精神世界的主导力量。宗教是哲学中的一部分,他不是丰富精神世界的唯一内容,但在人们还没有更完善的思想体系时,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人们安慰和渴望。一旦人类失去了精神家园,就很容易失去方向,进入迷惘的世界。卡拉马佐夫兄弟争论的最有趣的是宗教问题。这其实也是当时的俄国社会追求精神复活的一条道路。

俄罗斯国学大师利哈乔夫认为,文学保留着训诫的性质,文学就是讲台,始终向读者提出道德问题。[4]提出道德的和普遍世界观的问题。道德探索对文学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以至于俄罗斯文学中的内容往往高于形式。俄罗斯文学,生活和现实与人们的价值意识关系最为密切。俄罗斯文学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俄罗斯的哲学,而在这部文学作品中的哲学范畴里 体现了俄罗斯创造性的自我表现和自我剖析。任何宗教,除了各种崇拜和偶像外还有道德的基础。道德是基础,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作品中写道:“不仅做一个卑鄙的人活着不行,连做一个卑鄙的人死也不行。死也要死得正直。”当今社会,或许是物质生活太丰富,越来越多的人只追求物质享受,越来越漠视精神的充实和道德的纯净。一些真的重视精神世界的人会被认为是附庸风雅。这是那些不懂善良和美好人们的尖酸刻薄。阿廖沙说:“我们首先应该善良,其次是要诚实,再其次是永远不要互相遗忘。”他是善的化身,是天使般的存在。高尔基说过:”文学家必须熟悉他周围所发生的一切,熟悉他生活于其中的現实,以及推动现实力量的工作。知道过去和现在的力量,再借想象的帮助,就能使人看到可能有的未来。” [5]阿廖沙是作家心中理想的未来,在现实的丑恶中,依旧有善的存在。其实恶里也隐藏着善。那些恶向善的转变就是精神世界的复活。

“诗人对于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能高致。” [6]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如此说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这部作品之所以经久不衰,引发世界各国各界的思考,就是因为他写得深入,分析了客观存在的问题。而且他自身的经历让他能进入作品中,能感受人物的真情实感。没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了。而这些人物是他性格中的一部分,所以他能描写的如此细致入微。而且他本人死里逃生的体验也让他更加明白复活的感受,因此他更加珍视复活后的面貌,不管是肉体还是灵魂。尤其是精神的复活,还有精神的不朽,长老佐西马死了,肉体也腐烂了,但是他的精神长存。就像作者在书里说道的:“正直的人逝去了,他的光明仍将留存下来。”肉体死了,但是长老的精神超越肉体复活,他的精神最终也指引着阿廖沙从宗教到世俗过渡之后精神的复活。

在《卡拉马佐夫兄弟》这部作品里,作者塑造了阿廖沙和佐西马长老这两个人物形象,就是要通过他们表达并证明自己的哲学思想,如果一个人在精神和道德的探索过程中永远自私和自我,他就无法超越自己的思想界限。他就像“小麦”落入地下,“死亡”,因为他无法超越自己;反之,如果一个人在精神探索中不断地自省自察、并以宽容和爱的勇气超越他个人的自私和狭隘,那么即使他消亡了,他自身的品质最终可以萌发出产生更多种子,温暖并滋养他人。

在复活的过程中,在死亡与生命的循环中,生命无限期地持续下去。死亡不能终止生命,无数人死去,又有无数人出生,死亡只是人类生命过程中的一个环节。“一粒小麦”是重复和不断重复的生命的象征。它证明了永生。陀氏认为,人们在物质生活结束后仍然有精神生活。人类的灵魂是不朽的,超越了个体人生的道德理想,是人类道德和精神的伟大继承性。“……你虽死而你的光不死。正直的人逝去了,他的光明仍将留存下来。”在小说的尾声,阿辽沙面对一群孩子进行演说,鼓励他们在以后的人生坚守友爱、善良、诚实的美好品质,不吝啬于在别人的心中播下善和爱的种子, 这不仅是一种播种,重要的是成长和延续,让这些美好得以重生和绵延。“我们一定会复活的,我们会快乐地相见,互相欢欢喜喜地诉说过去的一切。”沉重的故事在希望中结束。小说的尾声和开头的题词暗合,复活的主题更加深刻地浮现在读者眼前。

参考文献:

[1]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版,耿济之译.

[2]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人民文学出版社,1995版.

[3]雨果. 克伦威尔序言[J]. 外国文学教学参考资料, 1980:300.

[4]谢.利哈乔夫.罗斯的洗礼与罗斯国家[A].解读俄罗斯[D].吴晓都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3:33-43.

[5]高尔基.《论手艺》,《文学论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

[6]王国维.《人间词话》,《意风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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