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心

2018-08-08 22:48李燕
广东第二课堂·初中 2018年7期
关键词:棒球帽刘老板光头

李燕

“王明亮同学,上课时请你不要戴帽子。”李老师将课本放在讲台上大声地说。

同学们好奇的目光一下子都汇聚到了王明亮的头上。已经是初夏时节,王明亮居然戴着一顶不合时宜的黑色棒球帽。看到同学们都在看着他,王明亮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他把头埋得低低的,好像很害羞的样子,但是并没有摘下帽子的意思。

“王明亮今天很奇怪哦。”

“我都没注意到他,他大概是最后一个進教室的。”

“上课前,我们叫他一起打篮球,他都没有去。”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教室里慢慢地响成了一片,好像变成了菜市场。

“安静,请同学们保持安静。”李老师拿着黑板擦用力地在讲台上敲了几下。教室里像狂风吹过的海面瞬间又恢复了平静,但是大家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向王明亮的位置张望着。

这时,坐在王明亮后桌的男生张晓琪突然站起来,伸手一把揪下了王明亮头上的那顶棒球帽,王明亮立刻伸出手去捂住自己的脑袋,但是同学们已经发出了一片惊呼。原来王明亮剃了一个光头,脑袋光秃秃、亮锃锃的,好像一个刚剥了壳的大鸡蛋。

“胡闹,学生怎么能随便剃光头呢?”李老师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怒火了,她呵斥道。王明亮倔强地抬起头看着李老师,想说些什么,然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眼泪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棒球帽,“呼”地站起身,拔腿跑出了教室。

“王明亮,你回来,上课时间怎么能乱跑?”李老师失去了往日的温和,她的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刺耳。

出了校门往左拐,穿过两个十字路口,再向前走两百多米,王明亮独自来到了市里最大的医院,他乘坐电梯来到17楼,走进了过道的第三间病房。

“明亮,你怎么来了?”妈妈看到儿子吃惊地问。“我有点不舒服,跟老师请假了。”王明亮对妈妈撒了一个谎。“感冒了吗?有没有发烧?”妈妈走上前,用手背碰了碰王明亮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就松了口气。“爷爷怎么样了?”王明亮关心地询问。

爷爷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消瘦的脸颊被洁白的床单映衬得更加苍白,露在被褥外面的手腕上还打着吊瓶。王明亮走过去,轻轻握住爷爷羸弱的手臂,感觉特别的冰冷,他忙从床头柜里找出一个蓝色的暖水袋去水房接热水。

等王明亮捧着热水袋回来时,爷爷已经醒来了,他向着王明亮慈祥地笑着说:“来看爷爷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王明亮忙走过去,把暖水袋用毛巾裹着垫在爷爷打吊针的手腕下面。

“这么热的天还戴着帽子?快摘了吧,看你满头的汗。”爷爷关切地说。“爷爷,你看,咱俩现在是一样的发型了。”王明亮笑眯眯地摘下了头上的棒球帽,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猛然看见王明亮的光头,爷爷愣住了。半响,他说:“你学爷爷把头发剃了?今天上学老师有没有说你,同学们没有取笑你吧?”爷爷问。“没有,大家都觉得我的发型特别酷呢。”王明亮摇着脑袋故作轻松地回答。

王明亮的爷爷退休前是位建筑工程师,他年轻时头发又黑又浓密。

随着年龄增长,爷爷的头发虽然变白了一些,但仍然是很厚实的,他一直都以自己的头发自豪,每当熟人看到他都会说:“王工的头发长得真好,人看起来真年轻哦。”他听到了就会很开心。

半年前爷爷得了重病,在治疗的过程中他的头发几乎掉光了,于是他干脆让王明亮的爸爸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一周前的一个深夜,王明亮起来喝水,他看见爷爷在盥洗室里对着镜子用手摸着自己剃光的头发,好像在想心事。从那时起,王明亮意识到生病带给人的打击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他想:“我应该怎么安慰爷爷,让他开心一些呢?”

王明亮尝试过给爷爷读书、陪着爷爷散步,和爷爷一起玩纸牌、下象棋,但是他觉得爷爷始终都沉浸在一种郁郁寡欢的情绪里。

“妈妈,我把头发剃得和爷爷一样好吗?”这天,王明亮早上起来看到妈妈就问。“你在胡说什么?爷爷剃成光头是因为生病了,他多爱惜自己的头发啊,你怎么能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妈妈有些生气。“我不是在开玩笑,自从爷爷头发剃光了,他心情一直都不好,所以我想要变成和他一样,爷爷心里会安慰些。”王明亮诚恳地说。

“可是,你还在上学,剃光头老师会说你的,同学们也会笑话你,不然等到放暑假吧。”妈妈犹豫着。“那还要等两个月,我现在就希望爷爷能高兴一些。”王明亮坚定地说。

放学后,王明亮来到小区附近的理发店。“明亮来了?天热起来了,叔叔给你理个板寸吧。”刘老板热情地招呼。“刘叔叔,请给我剃个光头吧。”王明亮说。“光头?你不是还在上学吗?”刘老板好奇地问。

“我就想剃个光头,请帮我剃吧。”王明亮恳求道。漆黑的头发一缕缕坠落到地上,不一会儿脚下就铺了一层像黑毯子一样的碎发。刘老板还细心地用刀子把所有细小的毛发都剔得干干净净的,“头可真是亮哦,这下你成了名副其实的王明亮了。”刘老板打趣道。

看着镜子里光秃秃、亮闪闪的脑袋,王明亮的心情有些复杂:一种淡淡的酸,又有些欢喜。“这下我和爷爷保持一致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王明亮在医院一直陪爷爷到吃晚饭,他用轮椅推着爷爷散步。他们来到了医院附近的公园。公园里的栀子花都开了,洁白的花瓣像白瓷片一样厚实有光泽。爷孙俩在一片繁茂的栀子花丛中安顿了下来。

“明亮,你闻到栀子花的香气了吗?”爷爷轻声问。“嗯,好香啊,一股股的清香好似都被吸进了肺里。”王明亮深吸一口气感叹道。一时间,爷孙俩不再说话,都沉浸在初夏傍晚的美景里。

“这不是王老吗?王老您好啊!”这时走过来一位中年男子,他看到爷爷立刻大声地打着招呼。王明亮循声望去,立刻条件反射一样把棒球帽重新戴到了头上。“廖校长,您好。”王明亮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哦,是小廖啊,快过来坐坐。”爷爷热情地招呼,然后他对王明亮说:“不用戴帽子了,廖校长不是外人。”

“是啊,我还跟您学过几年建筑,您还是我的老师呢。”廖校长热情地说。这时,他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王明亮手里的帽子,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温和地说:“明亮,明天上学不用戴帽子了,我帮你跟老师和同学们解释。”

出门前王明亮对着镜子照了许久,他一会儿把帽子戴上,一会儿又摘下来。最后下定决心走出了门,但是在等待电梯的工夫又改变主意跑回家戴上了帽子。

坐在教室里,王明亮显得局促不安,他感觉同学们都在一旁窃窃私语。其实他知道即使大家没有在说他,但是在他看来也像是在议论着自己。上课的电铃响起了,李老师走了进来,她仿佛没有看到王明亮头上的帽子,像平常那样开始讲课。

“王明亮,以后就叫你灯泡吧。真是太明亮了,坐在你后面眼睛都要被照瞎了。”一下课,淘气的张晓琪首先发难,同学们立刻哄堂大笑。“张晓琪,你不要嘲笑王明亮了。他爷爷生病了,王明亮同学剃光头发是为了安慰爷爷,廖校长不是都给我们说了吗?”班长杨舒婷大声制止道。“这算什么借口?那王明亮的爷爷如果腿断了,他也要打断自己的腿吗?”有人不服气地说。

“你,你们太过分了。”王明亮站起来,声音颤抖地说。“怎么?又要痛哭流涕了吗?”有人怪声怪气地说。“走,我们不跟他们计较。”班长杨舒婷走过来,拉着王明亮示意他跟自己出去。“大班长看来是喜欢上明亮亮的秃头了。”张晓琪怪声怪调地说。这下把杨舒婷气得脸色苍白,她不顾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嘲笑声,咬牙硬拉着王明亮走出了教室。

这时,李老师走进教室,她说:“廖校长请同学们都到图书馆前集合。”

同學们都来到了图书馆前的空地上,只见廖校长坐在一把椅子上,正低声和王明亮说着什么。看到同学们都到齐了,他站起来招手让大家聚拢到一起,说:“同学们,我知道你们这两天都对王明亮同学的发型不满。按照学校的规定,学生是不可以留奇怪的发型,但是王明亮同学有他特别的理由。你们都喜欢这座图书馆是不是?它是我们学校标志性建筑,你们知道是谁设计的吗?就是王明亮的爷爷。他是一位著名的建筑工程师,现在得了重病,头发都掉了,王明亮同学为了不让爷爷太伤心,也剃光了自己的头发,这是他对爷爷的一片心意。我知道这样说大家或许仍然不理解,我现在就请王明亮同学把我的头发也剃光,因为我支持和鼓励他的心意。”说着廖校长坐在椅子,上示意王明亮给自己剃头。

看到王明亮有些犹豫,廖校长从他手里拿过电动剃须刀,在自己的头上剃下了深深的一道,然后递给王明亮说:“你可以开始了。”泪水一下子从王明亮的眼中流出来,他抬手擦掉眼泪,开始为廖校长剃头,一刀一刀,王明亮剃得特别用心,他既怕剃须刀夹疼了廖校长的头皮,又怕剃得不够干净,还有些敬畏,不敢太使劲。“没关系,你尽管剃吧,我不怕疼的。”廖校长微笑着安慰他。

这时,人群里响起了掌声,是张晓琪在鼓掌,同学们一下子像被传染了,都鼓起了热烈的掌声。李老师早已热泪盈眶,她转过身去擦掉了脸颊上的泪水,和同学们一起鼓起掌来。

很快王明亮给廖校长剃光了头发,不知是因为技术不娴熟还是紧张,有些地方剃得不干净。“廖校长,不好意思,我的手艺太差了。”王明亮忐忑地说。廖校长微笑着接过剃须刀,自己对着镜子又修饰了一番后,满意地点着头说:“不错,这个发型还挺适合我的。”

“王明亮,放学后我想去看望王爷爷,表达一点心意。”班长杨舒婷对王明亮说。“我也想去。”张晓琪连忙附和道。“我也去。”“我也要去。”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

“同学们,大家都好好上课去吧。放学后老师带着你们一起去医院看望王爷爷,好吗?”李老师在阳光下温暖的笑容就像是一朵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美丽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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