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的选择

张君燕

2018年5月，一位104岁的老人得到了全球媒体的关注和报道。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轰动世界的大事，但是对于个人来说，他确实做了一个了不起的选择。面对镜头，老人笑着说：“我很高兴在我还足夠清醒、足够理智的时候，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老人叫戴维·古德尔，出生于英国。34岁那年，戴维被墨尔本大学聘为高级讲师，从此移居澳大利亚。除了家庭生活，戴维把大多数时间投入到工作与研究中，并在生态学领域成为世界闻名的学者。65岁，在别人退休的年纪，他依旧笔耕不辍，编著《世界生态系统》30卷，还兼顾审核来自世界不同国家500多篇著作。2014年，整整100岁时，他还在美国《科学引文索引》期刊上发表论文。

102岁那年，在埃迪斯科文大学工作20多年的戴维，被学校以“年事已高，身体安全”为由婉言劝退。后来，在媒体的声援下，戴维争取到了继续工作的机会，不过学校把他换到离家较近的校区，保留职位，没有薪水，只有一个小房间和一台电脑。这样一来，戴维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同事，丧失了与他人精神交流的机会，狭小闭塞的空间也让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有一天，他在公寓的卧室摔倒了，因为无法站起来而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两天，直到被清洁工发现才被送往医院。医生严肃地警告他：不能再独自坐公交车，甚至不能再单独过马路了。

戴维很难过，却又很无奈，这是他早就意识到的事实。其实早在十年前，他就发现自己的生命开始枯萎：打网球时跟不上节奏，演舞台剧时反应变慢，不能再跟女儿乘船外出研究野生动物，也不能到森林里去游玩……

戴维清楚地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体会变得越来越差，人也会越来越糊涂，甚至到最后完全不能自理，然后躺在病床上饱受年迈体衰带来的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和折磨。这大概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状况，是自然规律。不过，一向理智豁达的戴维却产生了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为什么在生死之间要隔着痛苦的门槛，让生与死的过渡承受如此的折磨？为什么不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用乐观和快乐连接生死之间的桥梁？

戴维决定向澳大利亚政府申请安乐死，却被告知：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禁止安乐死，澳大利亚也不例外。而对于他的想法，亲友都表示理解，他们说：“戴维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希望进行聪明的谈话，希望一辈子能独立做事，而不想躺在床上，身边一直有人照顾他。”

最后，戴维将目标锁定瑞士。这是全球唯一一个只要目的不自私，就可自愿接受安乐死的国家，而且可以接受外国人的申请。“一个人活了几十年，然后死去，这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在选择余生这件事上，一个人被阻止。”戴维笑着告诉众人，也告诉自己。于是，他选择飞往瑞士，在瑞士时间5月10日上午10点，他自愿接受了安乐死，平静地走完了一生。

对于生命，我们毫无疑问应该持着尊重的态度。但是，不要忘了任何生物都会凋亡的客观规律。我们也许可以允许人们多一种选择和可能，因为并不是每一个生死之间都隔着痛苦和折磨。我们要尊重生命，但真正的尊重应该是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无论是生还是死，只要认真、理性地对待，都是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