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诗的方式相见
——儿童诗创作指导课“见面礼”教学实录与赏析

◇执教/雪 野 赏析/林志芳

一 问候：课堂中的“见面礼”

师：同学们好！第一次跟大家见面，（向一生）谢谢你用微笑——亲切的呼唤，给了我见面礼。能握一下你的手吗？我们的见面礼就是握手。

（师生握手）

师：（出示课题：见面礼）“见面礼”三个字，怎么读？

（生纷纷举手）

师：看见文字，就马上举手要朗读，十有八九读出来的文字是没有味道的。想一想，这三个字经过你的内心之后，应该怎样读？

生：见面礼。

师：我听出来了，你的心靠近了我。（师生拥抱）谢谢！请坐。心与心相贴，两条胳膊环抱在一起叫拥抱。我们两个人的见面礼，是拥抱。这三个字还可以怎么读？

生：见面礼。

师：你好像在唱歌。我是今天凌晨两点半来到这里的，几乎没有睡觉。我好像一棵没睡醒的树，叶子都舒展不开来。可是，你用银铃一般的叫声唤醒了我。谢谢！（鞠躬）请坐。我们的见面礼是深深的一鞠躬。这三个字还可以怎么念？我在听，三（2）班所有的小朋友都学会了聆听。每一个字都是有温度的，每一个字都是会呼吸的，不要冷冰冰地去看待屏幕上的任何一个字，必须要有这样的习惯，可以吗？我在听。

生：见面礼。

师：你朗读的感觉非常慎重。担心我没有见面礼给你吗？你觉得我会给你什么礼物呢？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带给你，这里有一本我新出版的书，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请你走上来。

（握手赠书）

生：谢谢！

师：轻轻的“谢谢”，是你给我的见面礼。请回到位置上。见面礼，有很多很多种，可以是微笑，可以是招呼，可以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当然还可以是一个用心掏出来的礼物。

赏析：本次童诗写作指导课的主题是“见面礼”。见面礼是指初次见面时馈赠的礼品或指见面时的礼节。雪野老师没有机械地解释概念，而是在上课之初，与学生互动，行各种“见面礼”。无疑，这种释义方式是情境体验式的。另外，在展示观摩课的现场，师生第一次见面，执教者与学生互动的微笑、握手、拥抱等“见面礼”必然能够化解学生的紧张与生疏，增进彼此间的亲近感。

值得注意的是，教师的朗读指导：“见面礼”三个字，必须经过内心才能读，正是“正其心，诚其意”。还有“聆听”，注意，本堂课的学法指导上，教师始终强调“聆听”。倾听是一种修养，倾听更是对话的基础。

授课者是一位诗人，他的教学指导语、评价语皆以诗意的方式呈现。“我好像一棵没有睡醒的树，叶子都舒展不开来。可是，你用银铃一般的叫声唤醒了我”，这样的话语本身就是一首动人的抒情诗。

二 阅读：童诗中的“见面礼”

师：我曾经问一个6岁的孩子，告诉我见面礼是什么？他看着我，想了好久，突然说：“我说几个句子给你听听吧。”噢，原来见面礼还可以是——说几个句子给你听听。他说出了这样分行的几个句子。

（出示）

见面礼

陈信怡 6岁（江苏扬州）

我第一次去看大海

调皮的海浪小弟

把贝壳冲上了岸

大海呀大海

这是你给我的见面礼吗

师：你们现在的阅读方式，跟我想的一模一样——用你的目光紧紧地扣住每一个字，用你的心紧紧地咬住每一个字。多一个字不行，少一个字不行。那是诗，它不是故事，不是童话，不是小说，不是药品说明书，那应该怎么读呢？当我把话筒递给一个同学的时候，其他同学要像刚才一样，学会聆听，让他的声音穿过你的耳朵，在你的脑海里升腾起画面。不能在脑海里升腾起画面的聆听，等于零。记住哦，学会聆听要比阅读重要得多。

赏析：注意这些提示语。教师在用诗的语言指导孩子读诗。关于阅读，关于倾听，“用你的目光紧紧地扣住每一个字，用你的心紧紧地咬住每一个字”，这是引导学生在字里行间阅读、品味。“让他的声音穿过你的耳朵，在你的脑海里升腾起画面”，这是引导学生进行联想与想象。

（指名朗读诗歌，生鼓掌）

师：你读得这么好，我为什么没有鼓掌呢？看屏幕，看仔细了，你丢了什么？丢了诗的“主人”——作者的名字。这首诗的作者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我们仍然要尊重他。题目、作者都不能落下，再来一次好不好？

（生完整地朗读，师生鼓掌）

师：谢谢！请坐。本来，我不敢读，嗓子也不好。可我听他朗读两遍之后，胆子也大起来了。我想学着他一样朗读。大家听听，我学得怎么样。注意我在读的时候，你们不发出声音地跟着读。不能读得比我快，快、快，就不是诗了。（师读，注重把断句、语速、音高一一呈现）我学得好不好？

生：（答）好。

师：是我的老师指导得好。谢谢你给了我勇气！下课后我给你签个名，把这个薄薄的见面礼送给你。我们明白了，见面礼还可以用这种形式表示。见过大海，踩过沙滩的小朋友举手！（全体学生举手）拿着小贝壳回家的小朋友举手！（大部分学生举手）你想过吗？这是大海送给你的礼物啊！想过的同学举手，老实，要老实，这个时候不能讲假话。当时就有想到：“大海，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少数学生举手）没想到，没关系。举着手的同学们，我告诉你们，你们就是小诗人。

赏析：这是一个欣赏童诗的板块，所谓“范文引路”。这首诗妙在哪里？作为诗人的执教者并没有对它进行任何章法或修辞的分析，鉴赏的方式只有读。通过读，理解诗意；通过读，想象画面；通过读，学习读。读过诗歌后，将诗中的生活与孩子的现实生活相链接，大家都去过海边玩，都捡过贝壳，那么，有谁想过这是大海的礼物？这样的引导指向的是“诗心”的培育。

三 创作：关于水珠的礼物

师：接下来大家一起来挑战。还有什么样的“见面礼”？

（出示三张水珠的图片）

师：小水珠，落到了哪里？我看不清楚，因为眼睛近视加老花。我在问：水珠，是谁把你送给谁啊？谁收到了礼物？心里怎么想？有没有说话？三张图片，应该有三十种、六十种，甚至九十种答案。看一看，谁能够找到你所认识的不一样的“见面礼”。

赏析：图片就是学生创作的材料，观察图片，想象故事。教师提示：三张图片，应该有三十种、六十种，甚至九十种答案。

师：我要用我的耳朵收取你们的“见面礼”，看哪个同学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清清楚楚，想得清清楚楚，站起来后说得清清楚楚。还是让男生先来吧，他们胆子大一点，栽个跟斗也不怕。给你机会！

赏析：四个“清清楚楚”，教师从“看”“听”“想”“说”四个方面提出了口头作文的要求。

生：水珠是天空给叶子的礼物。

（有生鼓掌）

师：不用急着拍手，幼儿园小朋友也会像你这么说“水珠是天空给叶子的礼物”。我还有第二个问题啊，收到礼物的叶子，心里怎么想，嘴上怎么说？

生：他心里会想“谢谢天空”。

师：还是幼儿园大班孩子的想法，你现在都三年级了。此刻你是那片叶子，礼物在你手上捧着、看着、想着——这礼物可以怎么用啊？会不会有另外的想法？

生：会。

师：好，我清晰地听到了你在说：天空把水珠送给了我。我（叶子）要把水珠送给谁？

生：会送给叶子下面的小草。

师：他要把自己手里捧着的水珠，送给脚边的小草。小草拿到了树叶送给他的水珠，会怎么说？

生：谢谢叶子！

师：请问，小草拿到了水珠，自己藏着，还是会送给别人？

生：会送给别人。

师：送给谁？

生：送给土地。

师：请站到讲台前，和我一起面对你的同学。同学们，学会聆听，比会讲述更重要。云把水珠送给叶子，叶子说谢谢。叶子把水珠送给小草，小草说谢谢。小草把水珠送给大地，大地说——

生：谢谢小草。

师：大地同样说“谢谢”。然后他把水珠放在哪里？

生：放在土壤里。

师：深深地藏进他的——

生：心里。

师：“心里”两个字，可以念得这么轻，表示他懂。放在心窝窝里的大爱，是不用大声喊的。现在我要把我们的对话写到黑板上。三（2）班的第一位小诗人，就这样产生了。我们班的第一朵诗花开了。花开了，香味来了，我还尝到了那浓浓的甜蜜果汁。

（师板书）

天空把水珠

送给树叶

树叶说谢谢

树叶把水珠

送给小草

小草说谢谢

小草把水珠

送给大地

大地把水珠

深深地藏进心里

师：在空白处，写上你大大的名字，好不好？让所有同学都能看到你的名字。

生：谢谢！

（生写自己的名字：尹子翔。师板书题目：礼物）

赏析：师生合作，创作了课堂上第一首诗。顶真手法在诗中运用自然，富有意趣。

师：同学们，让自己的眼睛和那一颗心紧紧地咬住每一个字，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松懈。你要把字里边的味道——会呼吸的味道、有颜色的味道、有情感的味道，咂摸出来，然后举手，把尹子翔小诗人这首诗歌读出来。

（全体学生举手）

师：由你选择，哪个同学是你哥们儿？把这个机会给他。

生：邱亦默。

师：他把你名字喊得轻轻的，让我感觉你在他的心目当中非常重要。你感受到了吗？此刻你在读你最好的朋友写的一首诗，我在聆听，同学们在聆听……

（生朗诵诗歌，不带题目）

师：这是你的好朋友吗？他叫什么名字啊？

生：尹子翔。

师：请连题目带上名字，再来一遍。

（生连题目和名字再读一遍）

师：谢谢！（师生鼓掌）第二遍比第一遍好多了。这才是真正的诗一样的朋友。再请一个女生来读好不好？

生：李梓涵吧。

师：噢，你的同桌！请稍等。刚才那个朗读的男生是他的哥们儿，我也很愿意成为他的哥们儿，（向李梓涵）所以在你读之前，我先读一遍。我读的目的是请你批评。我相信，你读得比我更棒。

（师朗读全诗，着力在断句、速度上的处理）

师：我等着你用朗读来批评我。

赏析：“你读得比我更棒”，“我等着你用朗读来批评我”。聪明的教师永远懂得在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笨拙”。

（生朗读全诗）

师：果然比我好，请坐，不愧为诗人的同桌！此刻我要聆听小诗人来读自己的作品。一首诗歌，五十个人来朗读，就应该有五十种声音。因为读诗的时候，诗会走进心里，每一个人的感受肯定不同。我们一起来聆听，尹子翔心里边藏着什么。

（生读自己写的诗，师示意大家用心聆听。师生鼓掌）

师：真棒！这本诗集送给你！里边有一百个孩子的一百首诗，是你今天收到的最丰厚的见面礼哦。

（师生双手递接诗集）

师：刚才是子翔同学的发现，他清楚地看到了，清楚地听到了，清楚地思考了，站起来清楚地和我对话了，所以才有了黑板上的诗歌。现在我想聆听，三（2）班还有哪个小诗人有了他崭新的发现？三十个人就应该有三十种发现和表达，甚至有六十种结果、九十首诗。

生：云朵姐姐把水珠/送给了小草，/小草说：“谢谢你的礼物！”/小草把水珠/送给了小花，/小花说：“谢谢你的礼物！”/小花把水珠/送给了小河，/小河说：“谢谢你的礼物！”

师：开头不错。中间那一部分抽出来，也很好。最后那一部分单独来看，也觉得可以。三部分放在一起，几乎是模仿刚才小诗人的表达方式。孩子，不要模仿，子翔再优秀，我们也不要轻易地模仿。我们要有自己的发现，好不好？如果我来写可能是这样：云朵把水珠/送给了小草。 /小草说：谢谢，/每天起床，/我有了一面镜子。//小草把水珠/送给了小花。/小花说：谢谢，/每天早上/我有了化妆水。//小花把水珠/送给了小河。/小河说：终于，/小孙子又来看我了。

生：雨把水珠/送给了小叶子。/小叶子说：谢谢，/我有了营养。/小叶子把水珠/送给了小树苗。/小树苗说：谢谢，/我有了力量。/小树苗把水珠/送给了大海。/大海说：谢谢，/我又多了一个伙伴！

师：多好，这就是你的发现。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学子翔同学那样单一的重复的表达方式呢？如果这样：“雨把许多许多的水珠/送到了大海怀里。/大海说：‘今天开始，我就不会寂寞啦！’”这就是你的发现。诗，不一定非得要三段四段，三五行，也可以成为精彩的作品。

生：上帝把水珠送给了小草。/小草说：谢谢你赐予了我生命。/小草把水珠送给了干渴的小虫。/小虫说：谢谢你滋润了我。/小虫把水珠送给了喉咙。/喉咙说：谢谢你赐予了我响亮的声音。

（全场鼓掌）

师：棒棒棒棒棒，好棒哦！说出这么一个结果！听着他的讲述，我却这样想：小草每天都会收到水珠礼物。他舍不得，就留下一颗又一颗，交给了毛毛虫。毛毛虫不声也不响，每天吃着小水珠。后来，他破茧而出，变成蝴蝶啦。他对小草说：我会舞蹈，都是你的小水珠教的。这样的表达，叫发明。什么是诗？诗就是发明！什么是诗？诗就是创造！什么是诗？诗就是我才有的、独特的味道。

赏析：这是本堂课的主体部分。在教师的引导下，学生根据图片想象情境，口头完成童诗创作。万物有灵有情，诗意来自宇宙的人情化。孩子们现场的诗作令人称赞，教师现场的评点修改更令人称叹！

创作过程中，执教者仍然强调朗读与倾听，其诗化的课堂评价语皆值得回味。我用笔写，你们用口头创作。口头创作要比笔头难得多。那天，我看到右上角的这张图片，一遍又一遍，居然看哭了。奇怪不？一个男人看这画面，居然看哭了。怎么回事啊？

（出示）

水 珠

雪 野

云给大地写信

每一个字儿

干净透明

叶子喜欢捧着

轻轻地读

风儿喜欢抱着

边跑边大声地读

四 赏读：老师的诗

师：我常常看屏幕上的画面，有了发现，就会去写作。我写了30多年，你们只写了30分钟。

土地拿到了它

放进心里

湿了眼睛

师：从你们开合的嘴唇间，我分明听到了响亮的声音。来，你们依然不发出声音和我一起读。注意，不能比我快。

（师朗诵自己的诗，生默读）

师：我写的是什么？

生：您写的是云给大地写信。

师：是水珠吗？

生：对，它是水珠。

师：它是水珠，但又是——

生：信。

师：水珠没改变它的模样，干净而透明，但是水珠改变了，因为我寄予了它情感。天空中的云朵，有多思念大地哦！可是，它们相距实在太远，只能借助那一颗颗水珠——干净而透明的文字来表达。下课啦，给大家布置一项作业，二选一。

（出示）

1.我是风，会给谁送去怎样的礼物？

2.我是一棵不会结果的树，会给秋天什么？

师：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五彩斑斓的季节，甜蜜的季节，芬芳的季节。可是，我是一棵不会结果子的树，又会给秋天奉献什么呢？起立，小诗人们再见！

生：（齐）老师再见！老师辛苦了！

师：我一点儿都不辛苦。今天，你们给了我无比灿烂的早晨。

赏析：在孩子们的诗作完成之后，教师出示了自己的诗作。此时的诗作，用来分享，也用来品味。

雪野老师说自己看到图片会流泪，这是晶莹的“诗心”。其实，凡花开处，皆有“诗心”。可惜，大部分人的“诗心”被尘俗遮蔽，不易开启。但诗人是敞开的，他与万物相通对话。雪野老师的课看似简单，却很难模仿，就是因为我们所感叹的诗，功夫在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