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客家女子的新加坡故事

2018-09-06 11:01丁丽洁
检察风云 2018年16期
关键词:李光耀大熊猫跑步

丁丽洁

大熊猫的女儿

最近,我比以往更常接到邀请,去发表演讲或是与一些“贵宾”会面。这大概是因为我自二○○八年起就定期为一份报纸写专栏的缘故。我肯定,人们在听到我的名字时,几乎立刻想到的就是“她是李光耀的女儿”。我怀疑许多读者之所以开始阅读我的专栏,也是因为对李光耀的女儿感到好奇,想知道我对一些事情有何想法和感受,特别是有些人还觉得我是反体制的人。

我是内阁资政李光耀的女儿,而我为父亲感到很骄傲,这不代表我必须赞成内阁的所有决策。但我也不反对体制。相反,我希望体制能为新加坡做出正确的决策。当它做出一个我认为是不明智的决定时,我会尝试给予反馈,希望说服当局重新考虑其立场。

要不然,我一个神经科医生,为什么要答应为《海峡时报》的“智库”专栏执笔,或约每隔两周就在此(《星期日时报》)写文章呢?如今,我希望人们是因为觉得我的文章有趣并富有教育意义,才会成为读者。

我们在社会里都有不同的角色要扮演。我选择扮演一个相对低调的角色,但它能给我满足感,因为我能帮助和安慰我的病人。医生几乎能马上在工作上得到精神满足,而制定公共政策或做商业决策的人,则需经过较长的时间才能看到成果。但无论人们对我的印象准确与否,这终究影响他们对我的态度。

很多人觉得我背后有“靠山”。但我在新加坡国立脑神经医学院的同事都知道,去年发生的事情已证明,我的家庭背景并没有让我得到特别的保护。他人或许相信我握有权力,并享有特权。但我要像任何一个作家一样具有影响力,就得说服新加坡人接受我的任何一个看法。

至于特权,究竟什么算是特权?我从小就能自由进出总统府。尽管我每年会有一两次带朋友到那里走走,可我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到那里去跑步或运动了。但就如我之前所说,人们的看法始终会有影响的。我知道有很多人不像对别人那样对待我。我会尽量对他们一视同仁,设法让他们感到自在。在展开讨论时,一些和我不太熟的人可能会听从我的意见,而不知道我更喜欢有激烈的辩论。我不可能什么都懂,更不可能次次都是对的。

我很坚持人人平等的原则。就在刚过去的一周,有朋友把《经济学人》周刊里一项关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调查的报道发给我看。报道指出:“人们想出人头地的原因之一,是为了替孩子在人生中争取更好的机会。那些父母既有钱又有学历的人,确实比较没有福气的同辈赚更多钱,也学习更多……”

我的朋友评说:“无论你相信是先天条件还是后天努力更重要,很多时候确实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在新加坡)我们让每个人享有平等机会,实际上却给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更多帮助,但我们不能要求有均等的结果。”

我回答:“是的,我们皆有不同的优缺点。此时此刻,我们也是同在一个国家、同一条船上的人。对你我而言,眼前所见才是最真实的,这是新加坡的亿万富翁和清洁女工都逃不过的定律。新加坡人应打造的理想社会,是一个人人得到公平待遇的社会。这不代表人人都要领一样的薪水。但除非我们知道或很怀疑对方来者不善,我们在人与人的接触中应给予每个人相同的体谅。我说‘体谅而不是‘礼貌,是因为觉得后者有些虚伪。我或许既不会帮到你也不会害了你,但我仍能礼貌地对待你。”

公元四世纪,中国有一名伟大的文人陶渊明。他和其他读书人很不一样,不追求功名利禄,一心想归隐田园。然而,由于无法靠耕种养家活口,他最终被迫担任一个小官职。他在上任不到八十天,就有一个职位更高的官员造访。尽管有人提醒他要好好款待这名高官,否则就会惹祸上身,陶渊明却说:“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五斗米可能相等于他一年的俸禄。当我说“我不会为五公斤的黄金折腰”时,我的知心好友都会明白我的意思,意思是我会不惜代价坚守自己的原则。

身为“李光耀的女儿”相当逗趣的一点,是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人,即便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想和我讨论,也会希望见我一面。母亲对这些人总是带着幽默的语气说:“他们是见不着大熊猫,想着或许能见到大熊猫的女儿也不错。”

或许,人们想见见“大熊猫的女儿”,反映的是他们对我父亲的敬重。这是他们对他的赞许,不是我自己的功劳。无论人们怎么看“大熊猫的女儿”,只要身体情况许可,我就会继续做我认为是正确和公正的事。

我是运动狂

很多认识我的人,甚至是泛泛之交,都认定我是一个古怪的人,而彰显这古怪个性的表现之一,就是我对运动的痴狂。我的运动瘾,几乎可被形容为一种强迫症。

自从十三岁那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参加越野赛跑并取得佳绩后,我就养成了天天运动,尤其是有氧运动的习惯。大约同个时期,我也开始游泳。我是个耐力型运动员,从不擅长在陆地上或泳池里做短距离冲刺。反之,距离越长,我就越有可能胜出。我从未弄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天生有过人的耐力还是全凭意志力而战胜对手。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有顽强的意志。我經常会在游泳或跑长跑时,想起吉卜林的诗《如果》:

如果你在筋疲力尽之时,

仍能用最后一点力量奋力向前,

哪怕只剩下意志在高喊“顶住”!

你也能够顶住。

吉卜林的诗句,反映出我的态度。我在中学一年级到四年级期间,学过空手道,还通过了黑带初段试。后来,我有一回用手挡住对手的踢击而导致骨折,母亲此后就不许我在念大学先修班时继续练空手道。

运动也是我的镇静剂。假如我哪一天没有运动,我就会比平日做完全程运动时更浮躁和无精打采。

我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培养过不同的健身习惯,以配合学习和工作。有一年的冬季,我到新英格兰接受为期三个月的神经外科训练,为在麻省总医院成为小儿神经科医生做准备。当时,我每天凌晨四点就会起身,在上班前先跑步和游泳,早晨六点半就和神经外科部门的高级住院医生一同巡房。当时,我也在同时修读让自己成为儿童专科医生的更高文凭。

为了兼顾学业和运动,我会在跑步前录下自己朗读课本内容的录音,然后在跑步时带着随身听边跑边听,以求“奋力跑完那一分钟不可追回的光阴”。

为了保持这个习惯,我在接受神经外科训练的三个月里,每晚九点就关灯睡觉,才能在凌晨四点起身跑步和游泳。我从青少年时期开始一直到三十五岁那年,每天一早都会跑十到十五公里和游泳两公里,之后才到医院上班,下班后也会再游泳两公里才回家。

就算是出国,我也保持同样的运动量。如果出国时无法跑步,我就会做两小时的踏板韵律操,而我会把踏板调到十英寸的高度(比一般建议的高度多两英寸),一只手还举着两公斤重的哑铃。我每回出国都会把踏板装在帆布袋里随身携带。登机柜台的工作人员有时会问我里头装的是什么,我会把帆布袋打开,让他们看里头的塑料踏板。之后,我会要求他们贴上贴纸,注明里头装的是易碎品,还会让他们把它当做是……高尔夫球袋。

人们有时会问我,我在一天内做三四次运动,运动时都想些什么。我在运动时,并不会把精神放在任何一件事情上,而是任由思绪像在树上荡来荡去的猴子,在脑海里一一闪过。这也是初学冥想的人让心静下来的一个方法。每当我完成一天的锻炼时,我就会感到心平气和,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天。有时,我在运动时会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如何解决之前解不开并搁置的难题。此时我会纳闷,答案明明就摆在眼前,为何我之前却没有想到?

人们会好奇我为何有时间做那么多运动。我只能说自己从不浪费时间找运动场地。我每晚七八点就上床睡觉,平日凌晨四点左右就起身运动。我一般也回绝交际应酬的邀请。

我的运动量已超出维持健康所需,但我仍坚持这么做,因为它让我感觉良好。运动不但让我感到心平气和,也让我有信心面对一天的挑战。

此外,我的思绪也变得更加敏锐。了解我的朋友看到我面带微笑、健步如飞,就会知道我肯定是完成了当天全程的锻炼。当我无法完成锻炼时,我的脾气可能会暴躁一些。

我并不是在主张每个人都要学我做大量的运动,多数人将无法做到,也不会享受这样的锻炼过程……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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