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原住民警务

高祥 叶紫琨

加拿大，一向以开放、包容、多元而为世人熟知。在这片广袤神秘的极北大陆，欧裔、非裔、亚裔移民与原住民一起，创造了璀璨的多元文化。而难能可贵的是，在加拿大建国一百五十余年的历史中，现代化的发展并没有使独特的原住民文化消亡泯灭。相反，今天的加拿大把原住民文化作为重要的文化遗产继承发扬，使其成为展示加拿大文化多样性的重要样本和带动旅游观光产业发展的新的增长点。

加拿大原住民文化的发展成果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自欧洲殖民者踏上这块“新大陆”，移民和原住民的矛盾就产生了。历史上，殖民者对原住民及其文化的野蛮迫害，曾使加拿大原住民文化的发展陷入低谷。显然，加拿大原住民文化如今的繁荣与加拿大政府调整政策走向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这其中，原住民警务，作为直接触及原住民利益的基本工作，起到了调解原住民与移民之间矛盾的重要作用，为加拿大的社会稳定和文化多元做出了难以估量的贡献。

加拿大原住民及原住民警务历史介绍

加拿大最早的居民是印第安人和因纽特人。一般认为，他们属于亚洲的蒙古利亚种族。公元前14000年前，当时的海平面较低，西伯利亚东北部和阿拉斯加西北仍有大陆相连，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加拿大原住民的祖先，成为了据考最早抵达美洲的智人。到了公元前12000年全球暖化融冰，出现了比较容易通过的大陆桥，抵达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的人类自此大举南迁，足迹踏遍了整个北美大陆。

1982年《加拿大宪法》规定，加拿大 “土著居民”（The Aboriginal People）包括印第安人（Indians）、因纽特人（Inuit）和梅蒂斯人（Métis）。目前，加拿大土著人口约117万，占总人口的3.8%，其中印第安人约70万，因纽特人约5万，梅蒂斯人约39万。

迁徙到新大陆后分道扬镳的各部落在精神信仰上殊途同归，对造物主的感谢和与自然和谐相处成了分散在大陆各处原住民普遍的价值观。对自然的敬畏与热爱，反映在原住民们以衣食住行、节日为代表的生活得各方面。

加拿大原住民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在11世纪正式迎来了转折。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挪威人经由冰岛和格陵兰岛，最终抵达了加拿大纽芬兰岛，并在 L'Anse aux Meadows建立了首个殖民地。尽管这次殖民以失败告终，但其开启的移民进程是不可逆的。

随后在1500年，受到“新世界”丰富渔业资源的吸引，以不列颠、法国、冰岛等地渔民为先导的欧洲移民大举移民加拿大，一时间，殖民地遍地开花。几经角逐，法国和不列颠在加拿大站稳了脚跟。为了巩固殖民地，发展包括皮毛贸易在内的经济，英法分别和Iroquois部落与St. Lawrence River流域部落结盟。

1760年蒙特利尔陷落后，法国退出了加拿大，不列颠在加拿大的殖民取得全面胜利。结盟的军事意义不再，英国人开始思考他们同原住民关系的走向。基于对英国文化的强大自信，殖民者认为把基督教和现代农业带给原住民是他们至高的责任。其设立的印第安人管辖署（The Indian Department）开始了“驯化”原住民的实验。由于管理不善、资金缺乏和巨大的文化差异，结果注定失败。

然而就是从印第安人管辖署开始，加拿大政府开始了对原住民的管理。渐渐地，原住民的警务管理也从印第安人管辖署分离，首先由一般警务部门（如加拿大皇家骑警）承担，而后由一般警务部门和专门设立的原住民警察共同承担。

不同时期的原住民警务

不同历史时期，加拿大政府对于原住民群体的政策不同，因此，作为行政部门重要组成部分的警察，在执法过程当中就面临着不同的突出矛盾。

“公民化运动”时期 “人与人”的矛盾。

18世纪以来，加拿大政府依靠对自身文化的强大自信，推行了原住民“公民化”（Civilizing the Indian）运动（1820年至1927年）。这项运动旨在使加拿大原住民群体接受“现代文明”。在这个过程中，有通过立法给予原住民群体优惠措施（如对于自愿接受现代化生活的原住民，给予免税，土地买卖优惠），但是更多的是强制措施。其集中代表就是所谓“寄宿学校”（Indian Residential Schools）。政府将原住民子女强行带离，送进寄宿学校，强迫其学习英语，接受欧洲殖民者的生活方式。强制措施的执行者，就是以皇家骑警为代表的警察。警察将原住民子女带离，镇压原住民群体的反抗等行为，是执行相关法律无疑，然而这一过程就直接面临着原住民与殖民者（移民）的尖锐矛盾。

二战后“人与地”的矛盾

1763年，加拿大政府在法律上赋予了加拿大原住民公民权。原住民对加拿大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的贡献，二战后高涨的人权运动以及原住民群体自身的努力使得加拿大原住民群体处境有了很大好转。2008年6月11日，加拿大政府总理哈珀公开就“寄宿学校”向原住民道歉，原住民作为加拿大人的身份在新世纪被广泛接受。然而，在土地的问题上，争论一直没有停止。部分原住民群体（以生活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的太平洋原住民群体为代表）对于历史上被殖民者以各种手段巧取豪夺的土地提出要求。同时普通公民也时有报案，称原住民群体非法侵入私有领地。在处理这类案件时，以皇家骑警为代表的警务部门往往根据现行法律，对原住民群體使用武器，强行驱离。诚然，警察执法与驱离符合法律要求，但这直接激发了移民和原住民之间土地所有的“人地矛盾”。

历史上，加拿大原住民警务（Indigenous Policing of Canada）突出的不合理之处在于对受众的漠视，甚至轻视。加拿大警务部门使用皇家骑警等标准化警察力量，不加特殊训练，来解决语言文化、思维方式与西方社会大相径庭的少数族裔的各种问题。更可怕的是，这支警察力量还经常使用强力解决问题。这样的工作方式，是粗放的，亦是对于不同人群的双重标准。在这种传统的以西方文化为中心的警务模式下，处理原住民问题，尤其是原住民犯罪问题，错误百出也就不足为奇了。

对当下加拿大原住民警务执法机制的改进与革新

历史上频发问题的加拿大原住民警务执法机制并不能很好地将罗伯特·比尔的名言“警察就是公众，公众就是警察”（The police are the public； The public are the police）践行到最后一个公民身上。事实上，整个原住民群体普遍对警察持不信任态度。幸运的是，加拿大警察最终作出了有效的改革创新。

最重要的是原则和态度上的转变。加拿大警务部门正视了原住民与主流社会在语言文化、生活习惯上的巨大不同，服务原住民群体成了皇家骑警的五大战略重点之一。基于此，加拿大警务部门作出了以下卓有成效的革新。

部门设定上，作为全国性警务执法机构的加拿大皇家骑警率先设立专门从事原住民警务工作的皇家骑警全国原住民警务局（The RCMP's National Aboriginal Policing Services ），为从西海岸到东海岸600多个原住民部落提供专业的、有相关文化背景支撑的警务服务。该局根据对原住民社区的实地调研，提供包括“警察——原住民”沟通，原住民能力训练，原住民社区公共安全支持等切实有效的服务，为原住民社区安全健康的发展，提供了强劲的助力。

其中，原住民能力训练（Aboriginal Perceptions Training）与历史上“驯化”原住民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该项目通过文明适当的方式为原住民群体提供交通安全、法律普及、安全风险评估等与警务有关的知识培训，对原住民适应现代生活、警察严格执法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获得加拿大社会的一致好评。

人事安排上，越来越多的原住民加入警察部门，成为具有天生文化优势的警官。截至2017年4月，超过2000名来自原住民社区的公民成为皇家骑警雇员，其中包括1500多位警官。他们的加入，使警务部门拥有一大批具有原生原住民文化背景、专业沟通技巧的人才。他们增强了原住民社区对警察的信任，他们的出现往往能让原住民零压力无障碍地同警务部门沟通，解决各种问题。同时，他们也改变着警务部门的思路，消除对原住民群体的偏见。对于原住民警官事迹的宣传往往能把正确、积极的信息传递给原住民社区。给原住民群体，尤其是青少年树立了正确的榜样，為原住民和警察相互理解，提供最直接的桥梁。

人心相通，增强信任是一切改变的基石。皇家骑警和各地方警务部门纷纷组织同原住民的联谊交流，在了解的同时，积极将原住民文化元素融入自身的执法过程当中。这些举动增强了原住民群体的存在感获得感和自豪感，为涉原住民警务执法创造便利条件。

启示

加拿大原住民警务执法的精细化和专业化，是历史发展的结果。对于原住民群体，原住民警务执法有效打击和制止原住民社区的贩毒、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等严重犯罪，同时消除了诸多历史等因素给原住民社区遗留的陋习，为原住民群体带来了公正法治，促进了原住民社区的健康发展。对于警务工作本身，原住民警务执法开创了为特定人群制定特殊执法模式的先河，使执法趋向灵活、精细、专业，为警务部门赢得广泛赞誉。对于加拿大社会而言，专业精细的原住民警务执法，对于消除不利的历史影响，消弭原住民同主流社会的关系，促进社会和谐稳定，展示国家治理水平和文化多样性有着无可取代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