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与蔷薇(二)

2018-09-14 05:15米炎凉
花火B 2018年6期
关键词:母亲

前情提要:1992年最后一夜,香港兰桂枋,文浚第一次遇到柳莹盈,只是那时她心有所属,还来不及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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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家世显赫、根深叶茂的文家在半山和浅水湾都有房子,祖宅位于九龙塘,主楼是三层楼独栋的老别墅。爷爷是香港赫赫有名的人物,有格局,也懂得享乐,年轻时干出的都是让人口口相传的大事,买这里的时候,连着这附近中意的地皮都一块买了,不到五十岁就退休在家享受生活。

房子修建的时候,用的便是当时最顶级的材料,爷爷过世前,给后辈留了话————文家在,这座宅子便在。

文浚的房间在主宅二楼,这天他起来得格外早,家里的帮佣还在忙着准备早茶,见了他,说:“小少爷早,今天想吃什么?”

说这话的人叫小秋,她和细细一起在文家做帮佣有些年头了。

“父亲起了吗?”

“起了,老爷最近天天早起去跑步,可勤快了。”佣人用人指了指院子里的林荫林阴大道。

文浚顺着她他手指的方向走过去,走了一会儿,果然在成荫成阴的绿树下找到父亲的身影,男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

文浚小跑着跟上去,喊了一声父亲。

男人没有停下脚步,他的步伐沉稳,声息不乱:“无名湖边那块快地怎么样了?”

“我去实地考察实地考查了,是块好地。”文浚回道。

父子俩跑了两圈,吃过早茶后,负责起居的细细手里拿着一个衣架走过来,衣架上挂着熨烫好的洁白的衬衫:“二少年,这件衣服袖口……”

“細细,有事改日再说。”文浚站起来往外走去。他是个讲究的人,衣服永远熨得笔挺,这方面一直由着细细他们打理,没出过什么岔子,他也从不过问这些。

司机已经将车开到了门口。

管事的张妈数落了细细两句:“细细,跟你说过多少遍,小事情不要去烦少爷们。”

“张妈,我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二少爷这个衬衫袖口的扣子掉了一颗。”细细在这个家这么多年,自是知道少爷们的衣服,小到一粒扣子可能都是国外的大设计师定制订制的,她就算把全部工钱拿出来,也赔不起的,她委屈地说,“但真的不是我弄掉的。”

“先放着吧。找机会我和他说一说。”“张妈到底是老到些。

没有等到魏子良的柳莹盈,在食堂小小的黑白电视上看到兰桂坊的新闻,才得知这场狂欢酿成的惊人惨剧,听到死亡人数多达二十一21人时,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寒噤,汗毛都要倒立起来了,电视上公布了伤亡的人数和名单,所幸没有魏子良的名字,她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杜芷君。

莹盈和杜芷君虽然算不上很好的朋友,但毕竟她是魏子良的小青梅,而且他们共同经历过可怕的一夜,于情于理,莹盈她都应该去医院探望她的。

找了很多家医院,莹盈才找到杜芷君她住院的地方,提着果篮出现在病房门口里的时候,她愣愣地站在病房门口,不知应该先迈哪只脚——她竟在这里看到了那个她疯狂地寻找和等待了整个晚上的人——魏子良。

莹盈鼻子一酸,她担心他,疯狂地寻找他,从昨晚到现在,饭都不曾吃进过一粒,而他呢,他握着别的女生的手,眉目温和如画,满脸微笑宠溺。

莹盈的身体遏制不住地发抖,手中的果篮徒然掉落在地上。

“莹盈,你来了。”“穿着病号服的杜芷君闻声朝门口看了过来

魏子良也回头看到她,他似乎张嘴口想喊她的名字,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静默地对峙了一分钟,那一分钟,莹盈脑海中闪过很多自己与他相处的画面——,她刚来香港,不会讲粤语,,他魏子良耐心地教她发音,;她他们寻找父亲,遇到了骗子,是他魏子良帮了她们,还有……那次溺水,四面八方的水,无穷无尽地灌进耳朵、鼻子,水压让耳朵里膜响起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脚下却像踩着虚无,人开始脱力,越是奋力扑腾和挣扎,身体越失重,是他拔他游过来开水流,用有力的手臂拉住她,抱着她上了岸。

……

可是,那些画面都在这个瞬间成为碎片,她忽然明白了一切,他对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良,。

也仅仅是善良。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他为她做的一切是因为爱。

而今,他用眼神和行动在她面前承认了他的心。

莹盈弯腰将散落一地的水果一个一个拾捡起来,她心里痛得要命,也恨得要命,她多想拎着果篮朝他的头砸抡过去。

但她连那么做的理由和资格都没有,只是沉默而僵硬地把果篮放在他们面前的柜子上,然后转过身,默默地离开了。

她的步子才渐渐变得踉跄踉呛,一直走到医院对面的马路上,拼命伪装起来的平静终于彻底沉沉地塌了,就仿佛那种溺水的感觉又汹涌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单薄的肩膀瞬间垮挎了下去,双脚也像失去了站立的力气,颓然地蹲了下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呜咽起来,眼泪越来越多,最后终于放声大哭。

这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眼泪是最廉价、,最没用的东西了吧。

就这样,她哭了很久,久到有一辆车开到了她面前,她都没有察觉。

05

茶色的车窗缓缓降下,从车里走出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他微微俯身递给她一张纸巾:“你好,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莹盈神情恍惚地抬起头,觉得奇怪,她并不认识他。

“我是一名星探,今天专程来医院观察哭泣的人,观察了很久,就属你哭得最好看。你愿意跟我去试境吗?”“他拿出一张名片,用两个手指头夹着,放到她的手上。

“星探”这个词,莹盈只在报纸和杂志上看过,她所处的那个年代的香港,娱乐业高速发展,巨星辈出 ,张国荣、周润发、张曼玉,钟楚红……这些名字好像突然之间就成了大街小巷家喻户晓的存在。

莹盈也在杂志上看到某某巨星因为逛街时被星探发掘,从此走上了星光大道的新闻 !

来香港之后,她偶尔听人和母亲秦淑雅开玩笑:“你们家莹盈长得这么漂亮,将来要选上了港姐,没准还能嫁个富豪成为阔太,你就跟着享福了。”

秦淑雅总是苦笑着摇头:“选什么港姐,我只希望她以后找份稳定的工作,和一个好男人安安分分地安安份份过日子。”

“说得的也对,别看那些明星富豪,家财才万贯,生活混乱着呢。”“

“……”

也许每个女孩心里都保有一份方天真,用来做梦 ,魏子良也问过她:“,莹盈,你的梦想是什么?”

如果换作从前,莹盈一定会脱口说出自己的夢——“我想成为一名舞蹈家。”,可是,现在……

莹盈想了想,回道:“我希望能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如果有闲钱,就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花店,不用很大,足以养家就行。”

她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他,眼前人是心上人。

然而,魏子良却不是她的良人,这段感情的终结如同一场夏日冰雹,兜头而来,砸在她的心上,她毫无防备,只能落荒而逃。

她是狼狈的吧,可此刻,已经顾不上体面了。

一九九三年的莹盈还是一个心无城府的小姑娘,心里也多少带了一些和魏子良赌气的成分——想要证明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会变得更耀眼、更瞩目,那样,或许,他就会后悔没有选择她。

她又想,如果真的当上了明星,那么,是不是就有更多机会露面,有更多找到父亲的可能了。

莹盈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为,上了墨镜男的车。

她的心中不是不忐忑的,好在试境还算顺利,对方只让她对着摄像机摄相机做了几个表情,完了后给了她一份合同。

合同是用A4纸打印出来的,有近十页,上面是笔画繁多的繁体字。

可能是因为流了太多眼泪的原因,柳盈莹莹盈这会儿只觉得眼睛又涩又痛。

她这个人其实单纯得的很,没来香港的时候,家里有过几年好光景,秦淑雅做生意忙不过来,她也经常在自家店里帮着卖卖衣服,客人们爱跟她讨价厌还价,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别人三句两句,她就做作出让步了,。但有些客人,刁钻得很,你让了步,他还总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每当这个时候,她莹盈就不想跟他说她们理文化了,直接翻出进货单给人看。

秦淑雅的合伙人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她总说:盈莹莹盈,你这样做生意不行的。

盈莹莹盈每次都一脸受教的样子,但就是不改。

后来,秦淑雅就不再让她接触生意上的事了,让她专心跳舞。

她这样的人怎么会懂合同里面的条条款款弯弯道道,看完一页就异常吃力了,心里也乱,后面匆匆扫了一遍,就抓过墨镜男递过来的笔,在上面边签了字。

墨镜男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她好好回去好好休息,说养足精神才能拍广告。

盈莹莹盈揣着合同,不知为缘何,心里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沉重。

她走出那幢灰蓝色的广告大楼,风在空气中流动,她的黑发被吹起挡盖住了视线。

楼下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了红色的袜子和小礼物,柳莹盈走到树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挂在上面的礼物盒子。

可能上天终究会给每个身处绝境的人派发礼物吧,让她不至于心死。

莹盈回头望了一眼, 心想,这就是她工作的地方了吗?

这样想着,她往回走的脚步就轻盈了起来,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她的脚就踩出了简单的舞步。

可是,只有那么极短的一刹那,她倏地攸地顿住,然后全身变得僵直。不,她答应过母亲,也答应过自己,不再跳舞了。

如果舞蹈不能谋生,她他们家已经没有钱再供养她的爱好。

她摇了摇头,快步向前走去。

她并不知道,这楼上的某扇玻璃窗后面,有两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这是干吗啊?开心成这样?还真是只小白兔。”摘下了墨镜的男人露出了一双锐利税利的小眼睛,他将一份文件递给文浚,毕恭毕敬地说,“文先生,这是我们与柳莹盈的合同。”“

文浚的目光片刻也没有从楼下那个身影上移开,直到对方消失消息在视线的拐角,他才缓缓开口:“是她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她家住在哪里?”“

墨镜男小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手中合同上填写的住址,回道:“九龙城。”

第二章 放生与杀生

01

没有去过九龙城的人很难想象在繁华的香港有这么贫穷的一个地方。

狭小老旧的巷子,矮小灰暗的建筑,曲折地延伸着,仰头看时,能看到头顶乱七八糟的线路。晾掠晒的衣服经常湿漉漉湿嗒嗒地滴着水,地面也终年脏乱,到处可见废弃的家具和生活垃圾,就连空气也是潮的,散发着一股黏粘稠的霉味 。

莹盈和母亲秦淑雅租住的房子就租在其中,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莹盈觉得触目惊心,她捂着鼻子,想逃。

可是,秦淑雅说:“就这里吧,打扫一下,挺好的。”

好什么好。

她并不是穷苦人家出身的人,半生没有过过苦日子,又怎么会觉得这种地方好。

她不过是为了寻找父亲,甘愿委屈自己罢了。

十几年前,在她们的家乡,她莹盈的父亲柳开明得罪了权贵,连夜离家,自此杳无音信杳无。

整整两年,秦淑雅像 失了魂般,面形容憔悴,消极度日。

后来,不知从哪流出柳开明偷渡去了香港的传言,秦淑雅她然一反常态振作了起来,与人合伙做布匹和服装生意,家境才渐渐有所好转。

秦淑雅一心扑在事业上,店铺日渐壮大,陆续在她们家乡的城市开了好几家店,可是,在莹盈十四岁那年,她忽然把店铺悉数转让给了合伙人,散尽家财,用了前半生所有的人脉关系,不顾祖父母的反对,带她移居到了香港,。

莹盈这才知道,为了这一天,秦淑雅她准备了多久——

毫无疑问,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秦淑雅为了寻找那个男人而做的铺垫。

在这里,她们租住的屋子又旧又小,不到二十平方米,里面摆了下简单的生活用品后,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放不进去,只能靠墙放一张铁架子床,上下铺,母亲睡在下面边。

房子的窗小得很近乎于无,玻璃是坏的,透着一点点昏沉的光。

后来,莹盈买了一张大大的画报,画报上面是一扇面朝大海的窗,白色的窗棂,蓝色的天,海水在阳光下透着幽幽的蓝光。

她将它贴在上铺灰暗开裂的墙上,那就是她们家的窗。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讓母亲住上和画报上的一样,真正带大窗户的房子。

所以,当那个星探找上她的时候,她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可是,这事是绝对不能让秦淑雅知道的,秦淑雅最怕的就是她像她爸一样好高骛远,一步踏错,终生歧途。

踩着铁架子床摇摇晃晃的楼梯,莹盈从枕头边上拿出一个铁盒子,这是她们刚来香港的时候,母亲给她买的糕点盒子。

盒子是铁皮的,上面画着英国庄园,十分精致漂亮,莹盈舍不得丢,就用来装些女生的小东西了。

她把合同放了进去,想了想,又怕母亲看到,拿出来准备先藏在自己的被子底下,这一拿一放之间,不小心打翻了盒子,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掉了一床,有的从床上滚下来,落在了地上。

莹盈一 一将他们捡起来,写着汉字的明信片,父亲的寻人启事寻人启示,母亲送给她所有的礼物,儿时喜欢的发卡、,珠花、,彩色的发圈,还有一粒方形扣子。

事实上,莹盈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扣子,那和扣子一样的东西小小的一颗,外面有一圈亮白精细的金属边,金属里面还镶嵌着两排闪闪发光的、不知道是水晶还是碎钻的东西,没有镶东西的那面,纹路也是精致好看的,中间是通体透亮的绿,那种碧色,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

它实在不像她平常衣服上的扣子。

秦淑雅说,这是翡翠。

她做了很多年服装衣服生意,却也把那扣子拿在灯下看了又看,不太确定地说:“这应该是一颗男式男士的翡翠袖扣。”

说起来,袖扣也来得诡异,一周前,莹盈差点与死神擦肩而过,她大难不死地带回了它。

此时此刻,看到它,睹物思人,她又忍不住想起了魏子良,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天的场景,心中一窒——

那天天气很好,暖阳照在碧绿的湖面上,淡而薄的一层,水流动时,湖面便泛起水银般细碎的光泽,层叠的、,涌动的,像是新娘白纱的曳地裙摆,煞是好看。

湖边搭着简单的木板路,蜿蜒向下,路边草木长势颇好,有不知名的花躲在枝叶缝隙间慵懒地开着。而路面却干净整洁,既不见残花,又不见也没有落叶,像是为了欢迎谁的到来而清理打扫过。

魏子良在前面带路,她拎着一个只浅蓝色的小桶亦步亦趋地紧跟在身后,桶里面用清水养着几尾游动的福寿鱼。

前些日子,秦淑雅碰到个热心肠的婆婆,听闻她们在寻找失散的亲人,建议她让家中小辈每年12月12日这天,去菜市场买九9条福寿鱼放生。

婆婆说,这样会得到福报的,保不齐要找的人就出现了。

秦淑雅信以为真。

事实上,只要是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线索,她都会信以为真。任何可能,她都愿意亲自尝试。

莹盈从没有见过比她更痴心的女人。

在这偌大的香港城,寻找一个失踪了十年、生死未卜的人谈何容易,一次一次的满怀期待,却换来一次一次的失望,秦淑雅终日沉默,头上添了银丝,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莹盈觉得,也许她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找不到那个男人父亲,说实话,她对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不是母亲拿着一张黑白照反复地看,她莹盈可能早已经不记得他父亲的容貌了。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忍心看到母亲她伤心,当母亲她的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芒时,她就想,一定要努力,不能让母亲她流泪。

那天,临出门前,秦淑雅又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遍:“莹盈啊,婆婆说了,福寿鱼是淡水鱼,你可不能放到海里边去。”

“妈,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给它他们找一片淡水湖。”

可她哪里知道什么淡水湖,所幸魏子良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他带着她莹盈穿过那些摩天大楼,穿过城市的心脏,在这里找到了一这个片闹中取静的淡水湖。

莹盈几乎是心情雀跃地走到湖边,她轻轻地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小桶里的鱼连水一起倒进了湖中:“好了,你们自由了,游吧,游吧。”

鱼儿摇着尾巴,好像听懂了她的话般,一会儿就消失在深水中。

午间的阳光洒了少女一身,淡金色的,她有一头过腰长发,乌黑发厚亮,白蔷薇色的皮肤,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黑白分明,盈盈似水,往那碧水边一站,堪堪入画。

魏子良不禁轻轻地唤了一声:“莹盈。”

“嗯。”

“你真好看。”

莹盈脸一红,下一秒被他握住了手,说道: “莹盈,你看,那边好像有人在钓鱼。”

莹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几个人,只是他她们离得远,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只能依稀看出为首的人一身黑衣,个子却高,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矫车。

“莹盈,你说,他们不会刚好钓走你放生的那些鱼吧。”

“不会的。”

“走,我们过去和他们说道说道。”魏子良牵着她往那边走。

“别去了,阿良。”莹盈适时的出声阻止:“,“这世上有人种花,有人摘花,有人放生,也有人杀生。,各自心安就好。”

02

百米开外,老刘恭恭敬敬地对为首的人说:“文先生,您看,在香港很难找到这种位置的净地了,放眼整个港城,也只有您能够拿下它。您觉得怎么样?”

老刘其实并不老,四十几岁,中等身材,中年男人的世故油腻在他身上都能看找到。

“是块宝地。”文浚高大英俊,谈吐不俗,确实是个鹤立鸡群的男人。只是,他这人平日说话声音淡淡的,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清冷。

“您说得的是,经您点石成金,可以预见这里未来的繁荣盛景,这是这片土地的荣幸。”老刘的笑容像是准备好的,贴在脸上,见文浚没有搭腔,连忙招呼湖边摆弄钓具的人,:“嘉树,文先生来了,你还愣在那里干吗?快来问个好。”他

又介绍说:“,“文先生见笑了,这是不才犬子刘嘉树。”

能和文家的人搭上点关系的人,多半是一半只脚踏上了财富之门,因此,老刘才会让自己十三岁的儿子在他面前混个脸眼熟。,

“文先生好。”刘嘉树正处于青春期,刚刚开始变声,声音有些他们那个年纪特有的沙哑,人倒也机灵。

“这河里都有些什么鱼?”

“就是一些草鱼、鲤鱼之类的。”刘嘉树回道。

“文先生平时工作繁忙,难得来这种地方,我已经备好了渔具,您这边请。”

文浚看了一眼支在湖边的钓竿,竿尖一根透明的滞线纹丝不动地扎在水中。

他闲庭信步闲廷信步地走过去,坐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反手向后挥了挥。

几个人识趣地退了几步,不敢靠得太近,却也没有离得太远。

不多一会儿,滞线微微一动,水面上的浮漂立直并缓慢地下沉,文浚似乎是一个耐心的钓鱼人,他静静地坐着,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放松,也并没有心急地去扬竿。

他在等,等到浮漂浮飘消失在水面的刹那,利落地转腕抬竿,手臂一抬,飞鱼入桶。

动作赏心悦目得让身后的人拍手称好,助理谢铭问刘嘉树:“看出来,文先生钓的是什么鱼了吗?”

“是福寿鱼,福寿齐天,好兆头。”老刘抢在刘嘉树的面前面回道。

“这种鱼也叫罗非鱼。”“文浚眼睛依旧盯着湖面,“如果湖中有其他它品种的鱼类,最好不要放入它,它很强势,一旦在这一片水域里生存繁殖,那么它就会抢走其他它鱼类动物的资源。”

老刘没有想到文浚会开口说出这样一番话。

混迹于名利场的人都有一套说话的技巧,通常都不说透,点到为止。

越是这样,越值得细细推敲,然后过细处发现每一句话都蕴含深意。

老刘自是深谙这个道理。

倒是奇怪,刘嘉树经常来湖边钓鱼,每次带回家的也都是一些常规的品种,今天也是赶巧,居然让文浚钓到一条罗非鱼。

亏得老刘反应快:“物竞天择物竞天泽,适者生存。罗非鱼能抢占其他它鱼同类的资源,必有它的过人之处。”

此刻,老刘他心里想,他文浚在香港少年成名,而今不过二十六岁,却已经在各个领域混得风生水起,从他的其强势与凌厉来看,他不就是一条罗非鱼吗?

03

清风拂抚过湖面,湖的对岸高耸着笔直的楼宇,一眼望去,挤挤挨挨的,埃埃争先拔起,仿佛要耸入攀入天际天迹。而另一边却依稀可见山峦,白云像一团团的棉絮团团飘着。

魏子良提议:“莹盈,不如我们在湖面上划一会儿船?”“

魏子良穿著一件白色上衣,高高瘦瘦,容颜胜雪。他眉梢那独属于少年的温暖常常不自觉地感染着莹盈。

湖边泊着几艘搜旧渔船,船上的油漆掉脱了大半。

莹盈还没坐过船,心里跃跃欲试,不由得点头应允:“好啊。”“

待魏子良解开绑在树上的粗绳,莹盈试探地伸出右脚,一只脚刚踩在船上,另一只没来得及踏上船,整艘个船就向远处水面漂去。

虽然莹盈自幼练舞,身体平衡不错,但船漂得太快,船身又小,她一个踉呛踉跄,上前两步,船反而剧烈巨烈地摇晃着向前倾翻了过去。

“莹盈,小心。”

魏子良要拉船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到扑通一声,是莹盈落水的声音。

“阿良,救命!”莹盈挣扎着,下意识地呼救,可是一张嘴,水就灌了进去进了嘴中。

魏子良也不会游泳,他小心翼翼地踩上那艘没有解开绳子的渔船,想要将莹盈拉上来,然而,船被绳子牵制,无论怎么也够不到她奋力向上伸出的手。

眼睁睁地看着她挣扎,下沉,魏子良也慌了。

“救命啊,救命。”

好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朝着那些钓鱼的人所在的方向大声呼救。

老刘和刘嘉树他们都听到了声音,父子俩两对视了一眼,刚要说什么,却发现文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迈开一双长腿,朝着声源而去。

后来盈莹莹盈回忆起溺水的感受,四面八方的水,无穷无尽地灌进耳朵、鼻子,水压让耳朵耳膜响起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脚下却像踩着虚无,人开始脱力,越是奋力扑腾和挣扎,身体越失重。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盈莹自莹盈的心底升腾而起,她感觉氧气在消失,力量在流逝。

有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不,她不想死,没有了她,母亲该怎么办啊。

那是她脑海里仅存的念头。

可是,好冷,大脑和身体的知觉被越来越多的水吞噬,世界陷入了漫无边际漫无边迹的黑暗。

过了好久。

直到……

直到水被划拔开,一双有力的手臂捞住她,恍惚抱着她上了岸。

是阿良吗?

阿良来救他了。

莹盈攀着那只手,想呼唤他的名字,可是发不出声音,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睁开眼睛,终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阿良的身影。

白衣胜雪的阿良。

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莹盈在医院醒来,魏子良他坐在她他的床边,说:“阿姨,莹盈醒了。”“

莹盈才知道这事惊动了母亲,母亲说:“阿良,你守了一晚,快去休息。我来照顾她就行。

莹盈发现他的脸色十分憔悴,心中十分感动。如果说之前间还有什么不确定,那么,就在那一刻,她想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辜负这个人。

后来母亲告诉她,她从水里被救上来后,手里一直紧紧地紧坚的握着的,就是那粒翡翠袖扣。

盈莹莹盈也觉得奇怪,湖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母亲认为这是吉兆,让她好好收着它,说是河神给她们的暗示。

莹盈心想,明明是湖,哪来的河神,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牵了牵嘴角,对母亲说好。

而今,她双手捧棒着那颗翡翠袖扣,出了神。

(莹盈陷入广告公司的天价合同陷阱,帮她摆脱麻烦的文浚会提出什么特别的“还债”要求呢?下期连载详见《花火》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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