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然的诗

2018-09-19 09:49
滇池 2018年9期
关键词:昭通白雪雪人

彭然,1996年生,云南昭通人,现就读于昭通学院14级汉语言文学专业。有作品见于《边疆文学》《中国诗歌》《滇池》《诗歌月刊》《草堂》《昭通作家》等刊物。

黑蚂蚁

我听见蚂蚁赶路,另一只黑蚂蚁

追上和自己相仿的一只。匆匆超过去

我听见了它们擦身时说的话,是生活

让它们黑的严肃,是同样的肤色

让它们的脚步可以持久的流动。比水还快

两颗水中的石头,站了几十年

还在谦让。它们借流水对视,一段时间

它们僵持着,都以为自己身处对方的上游。

它们拒绝无端的走动,那些树叶曾

在水中肿胀着身子,诉说故土难回。

石头若可以长在树上,也便有機会

成为四肢健全的叶子,不会生来瘫痪

一块石头永远不可能游出水面,

水面有一个世界,它们都听说过。

天空,云朵,树们,叶们,草们

花间的蜜蜂,风中的蝴蝶,水中的鱼

都在那里,石头们向往,却不知自己也

置身其中。风和日丽时,我们看到

一群成年人,在那里屙尿。水中的他们

都是孩子。就像刚刚被流水接生出的

两粒石子。水还在走动,水面上的那朵云

很快追上了远方下游的云。在大海上

我又听见了黑蚂蚁的声音:风雨来了呵

我翻动着枕头,就像翻动着风帆。

流星

我怀疑过,这事我静悄悄说

我知道天上是什么样子

我曾经,确实,眼睁睁,看到了

从天上飞来的人,她们(就一个)——确实

没有我以为的翅膀,就单靠着

一双手,是那样的手——指甲缝里

钻满地上的泥土(值得怀疑),是那样的脸

不是广阔的洁白,是金黄色的蛋壳

(我确定没看错)。是那样的伤口

那个人的肋骨,确实有

像是我曾经砍下鸡翅时

留下的那种,疼痛——流着长长的血

在天空,像是长尾的裙子。这让我猜到

她必是触犯了天上之法,我猜到她的罪孽

我追着,那时我十岁吧,还跑得慢

她掉落在傍晚,一片广袤的稻田里

我踩过田埂,无数的田埂,其间

我掉下了,田边的小溪,那时我闻到

泥浆的味道。泥浆那时是香的

我跑,站起来,我继续跑。

有个人抓住了我,问我去哪里

我不能告诉他,我想私吞天上的东西。

他是突然抓住我,我永远记得那种恐惧。

我终究没追到,她掉在了哪里

我已经没有线索。过了多年

我仍念念不忘,有时候会有上天的想法

只是没有翅膀。但想着有一天科技发达了

我一定可以飞。我努力存钱

希望在步入中年,花光它们之前

人们能把翅膀造出来。我已经准备好

倾家荡产,只希望那时我还没有成家立业。

最好那时,他们能把我选中

我需要这个机会,为此我愿意说出

阳光色的羽翼能飞得更高(这个秘密)。

人们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可以

自己弄。我飞得很高,俯瞰人间

会找到那个受伤的人(或者神)

她可能已经痊愈了,但也可能仍在

这世上,格格不入。我找她是为了

去天上,看看那儿的泥土。

因为我曾经确实远远隔着她

闻到了,安详的一生。不是匆忙

不是躁动,我无法形容,那泥土

它有我不可触碰的样子。

我不确定天上有没有那种土

但我想去找找,就单纯找找

不为了长命百岁或者其他什么爱情。

白色

有一天我睁开眼睛白茫茫一片

眼前之景让我脸色惨白如雪如云

一层白漆将世界刷平

山川,草木,房屋,河流

都白丫丫的让我目瞪口呆

那时我知道自己必是在做梦

我踩了几个脚印样式并不明显

那皆是因为鞋子是白色缘故

我又打了几个滚并未感觉寒冷

我丢了几个雪球

又让自己左右跑来跑去地打了

几场雪仗后,才记起

面前白色之物是白漆

不是白雪。我突然想在那时

变成个孩子堆个雪人。

我果然就堆出了个雪人。

堆出个雪人的我

去寻找红萝卜和雪人的鼻子

去寻找黑色石子和雪人的纽扣

去寻找一把伞和雪人的家。

而变成个孩子的我突然想起这是白漆

不是白雪。雪人说没关系

我告诉它这是好事

它不必再害怕太阳晒走它的皮肤

为保险起见我脱掉外套给它

我的帽子也给它

还有鞋子,裤子,甚至袜子

我告诉雪人它们都是白的

但不是白雪。它说没事。

在梦中我光着身子,但也不害臊

雪人穿上我的一切温暖。

因为在梦中

所以我觉得自己可以飞

我果然就飞了起来

飞起来我看见一面巨大的镜子

里面长满了绿色的草。

我朝镜子用力飞去

因为速度太快的缘故

我竟然穿着秋裤

在一个冬天的早晨醒了过来。

那时我睁开眼睛

眼前白茫茫一片全是雪。

变脸

我一个很僵硬的人,

为何要独自

站在高山上,练习

脸的变化。在大喜转大悲中

去耗尽演技。我

一个面无表情和云淡风轻

的人,让谁听到

错了,错了的声音!

一个颓然

坐在下午,坐在泡桐椅子上

的人。如何去洞悉

泡桐怎么可能用作椅子木料

这种事。一种超过腐烂的速度

让我坐下。让我感觉到了

时间的慈祥。

一个在放声大笑中也能看到

马路上,无数人在自己脸上踢踏

的人,真能慈悲度过余生?

那些和我一样的

陌生人。他们都微笑着

像我看着他们一样的

看着我。我曾怀疑他们

是我安排出去的托。

是为阳光

在此普照,而特意赶来的群演。

如今我拿出酬劳,抽身离去。

在乡下,树木用落叶

击打我。流水中,一个清澈的我

正顺流而下。

造纸厂就在下游,那里

还在生产着

我学习过的语言和暴力。

评:

彭然喜欢幻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语言杂芜了点,意象凌乱了些,将原本稀薄的诗意几乎稀释尽了。诗歌是凝练的艺术,少即多。黑鸟的诗,也许可作彭然的药。(朱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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