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鸡引发的连环悲剧

郑云鹏

一只鸡和一个王朝的毁灭，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关系紧密，这或许就是历史的魅力。

公元1631年，明崇祯四年。当时的大明王朝已经是内忧外患。陕西的民军声势浩大，渐呈星火燎原之势；关外满洲强势崛起，不断蚕食着大明的疆土。四面八方的消息不断呈报到紫禁城之中，一个忧郁的年轻人拿起一封来自山东的奏疏，上面呈报吴桥地方发生了兵变。兵变太多了，自从他继位以来就几乎年年发生，他改元第一年就发生了宁远兵变，当时为袁崇焕所平定。这次吴桥又发生了兵变，此刻的他已经疲于应付，看完这封奏疏，他只简单批复了一下，就顺手看下一封奏疏了。这位年轻人就是崇祯皇帝，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场兵变很大程度上加速了他的王朝毁灭，起因只是一只鸡。

崇祯四年八月，辽东战事紧急，明将祖大寿被满洲军困于大凌河城中。登莱巡抚孙元化连忙命自己收编的部将孔有德带骑兵八百赶往辽东救援。说起孔有德，此人本是皮岛大帅毛文龙所部。袁崇焕于崇祯二年擅杀毛文龙，导致他部下将领哗变，其中的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将领被孙元化接收。此次孙元化对孔有德委以重任，希望他能建功立业。

孔有德所部却行动迟缓。本来孙元化命令他们从海路驰援辽东，这样显然是近途。不过出发不久，孔有德借口海上风大退回，孙元化只好让他们从陆路驰援。一行人磨磨蹭蹭，该年十一月才到达了吴桥县。恰逢大雪，道路泥泞，部队面临断粮窘境。饥肠辘辘的士兵们四处劫掠，一个士兵也抢了一家大户人家的一只鸡。肚子吃饱了，可是祸事却惹下了。这只鸡可不是普通的鸡，它是当地望族王象春家的鸡。所谓偷鸡也要看主人，王象春担任过南京吏部的考功司郎中，他从兄王象乾两次担任兵部尚书。

王家岂能善罢甘休，他们找到孔有德，在重压之下，孔有德只好把偷鸡的那个士兵捆绑并且贯穿耳朵，游营示众。事后其他士兵不满，杀死了王家家仆。王象春的儿子要求查明真相，消息传出，士兵们担心被追究责任，干脆全体反了。因为之前毛文龙被袁崇焕杀害，孔有德对朝廷早有不满。正好这次借着士兵闹事，带领自己的部下造反了。

叛乱的孔有德跟李九成一起带领部下，倒戈一击，回头杀向了山东半岛。叛军接连攻陷了好几座县城，一路杀回登州，与城中的耿仲明里应外合，攻陷了城池。孙元化自杀未成，孔有德念其有收留之恩，放他一条生路。

登州失陷，对于明朝可不是丢了一座城池这么简单。城中西洋大炮三百多尊、红夷大炮二十多尊悉数落入敌手。虽然攻陷了登州的叛军后来败给了增援的明军之手，但是孔有德、耿仲明等却带领一万多叛军投靠了满洲皇太极，他们带去的还有大量的红夷大炮和熟练火器操作的技术人员。他们在给皇太极的降书中说：“本帅现有甲兵数万，轻舟百馀，大炮、火器俱全。有此武器，更与明汗同心协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天下又谁敢与汗为敌乎？”

吴桥兵变引发的后果是极其严重的，可以说加速了明朝的灭亡。其一，之前的明金交锋中，明军尚能凭借火器优势抵抗，这一次叛军带给了满洲最新的火器技术和设备，改变了战争的态势，日后清军入关，凭借火器优势攻打防守坚固的城池，已经是不用费太多力气了。其二，本来登州萊州是海路支援辽东前线的后方基地。一场大乱之后，登莱的后勤基地作用已经荡然无存，这更加恶化了辽东的局势。

反思吴桥兵变的原因，我们可以多一些思考。首先，明代后期尤其是崇祯朝，军队的粮饷问题一直困扰着大明。如果不是部队缺乏粮饷供应，孔有德部下士兵就不会骚扰地方百姓，那场兵变也就没有了导火索。追根溯源，明代的财税体系以及江南东林党控制下的士绅集团的避税行径才是明末财政困局的罪魁祸首。一只鸡引发了一场兵变，这场兵变又加速了明王朝的毁灭。历史的魅力就在于你不能忽略任何一件小事，也许它就是压垮大明的最后那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