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柏拉图《理想国》中的文艺思想

2018-09-28 09:12李晶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18年8期
关键词:理想国柏拉图伦理

李晶

摘要: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构建了一个哲人治国的完美城邦,本文将对其中最核心的几个要素“国家正义”、“理念”、“美的探讨”等维度进行分析,梳理柏拉图关于正义、伦理、审美等问题的文艺思想。

关键词:柏拉图;理想国;伦理;审美

中圖分类号:B502.2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8)23-0067-03

柏拉图《理想国》中的很多观点,都是在前人基础上总结出来的,如赫拉克利特和毕达哥拉斯学派的观点,“哲人王治国”与赫氏、毕氏的“贤人治国”主张一致;“美就是和谐有用”的观点与毕达哥拉斯的朴素美学观点——“和谐有序即是美”不谋而合;三者都强调城邦利益高于个人。

一、“哲人治国”与社会分工

关于人的分工:在柏拉图眼中,理想国应该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人的天生禀赋决定了人的社会等级和分工,他根据个人不同的资质、天赋来划分各自的职业生涯才是正义的。他将人分为了三个等级(不包括奴隶):

治国者——爱智者(即哲学家):灵魂的材料掺杂了金。

护卫者——爱胜者:灵魂掺杂了白银。

劳动者——爱利者:灵魂掺杂了铜、铁。

只有智慧而具有德性的人充当城邦的统治者,才会给城邦带去幸福,在人神共存的古希腊时代,人的起源与神发生着至关重要的关系,柏拉图相信神秘的天赋说,他认为人的灵魂里天生被造物主掺入了不同的成分,对于护卫者或是统治者,都必须是“天分最好且受到最好教育的人”来担当。

灵魂中掺杂了珍贵黄金的人是爱智者,天生喜欢学习,节制、勇敢、聪敏、公正、记忆力好的金制灵魂可以担任统治者;而银质灵魂的爱胜者,赢得胜利是他们的快乐,勇敢是他们的必备品质,这类人应该担任城邦的护卫者;大多数的人灵魂中掺有铜铁,这就是普通的劳动者和手工业者,对他们来说,获得钱财和利益是他们最大的快乐,因而“节制”是这类人的必备品质,必须用高尚的品质去节制\低劣的品质。

柏拉图虽然相信天赋论,但又强调选拔人才不应拘泥于血统。这也是柏拉图前后矛盾的地方,因为后来的优生优育理论又间接的推翻了这种观点:他又强调天赋不会遗传,人们要“极端注意在后代灵魂深处金属的混合情况旧,有时候难免发生金父生银子,银父生金子的现象,如果发现自己的孩子“心灵中混入了废铜烂铁,决不能姑息,应该把他们下放到与其素质适合的位置上去,”即劳动者和手工业者中去,而劳动者中的孩子如果被发现天赋中有金银者,应该重视他,将他提升到统治者和护卫者的岗位上。

柏拉图借神谕指出:“铜铁当道,国破家亡”。意指没有统治资格的人应该被坚决地废黜,赶出这个阶层,影射了对当政者的不满。理想国一方面希望稳固等级制,即各个阶层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阶层,以巩固贵族统治的政体,另一方面对于腐败无能的统治者的不满,他强调灵魂的材料并不会遗传,以便为更换哲人王治国奠定理论基础。同时,他也明白优秀的人才并不是凭空出世的,需要聪明健康的父母并代之以美育才有可能出现。于是,天赋论和优生理论出现了矛盾,一方面承认人的优秀品质先天由神决定,另一方面又建立制度以便让最优者尽可能多地繁育后代,延续优秀的血统。柏拉图的政治理抬出神义论是为了批判民主政治以获得罢黜昏君的合法理由,而优生优育才是柏拉图内心真正认可的培养人才的机制。

二、从个人的正义到国家的正义

柏拉图强调国家是一个整体——无数个完整的个体所组成的整体,由分到合的统一,铸造一个正义的、和谐有序的幸福国家。

“我们建立这个国家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某一个阶级的单独突出的幸福,而是为了全体公民的最大幸福;……乃是铸造出一个幸福国家的模型来。”

国家的正义被提了出来:大家各做各的事,处在各自应该呆的位置上——“全体公民无例外地,每个人天赋适合做什么,就应派给他什么任务,以便大家各就各业,一个人就是一个人而不是多个人,于是整个城邦成为统一的一个面不是分裂的多个。”

那么个人的正义又是什么呢?

个人的正义:柏拉图认为,个人心灵的内部构成有以下三个方面:

1.理性:爱智部分

2.激情:爱胜部分

3.欲望:爱利部分(最低贱)

激情和欲望都属于心灵中无理性、低贱的部分,应受理性的控制和领导。理性与激情联合起来,人才会有勇有谋。心灵的三部分应该加以协调,像一首和谐的乐曲各发其声,这样才能培养出优秀的城邦护卫者和统治者,这样的个人也才是正义的、善的。要怎样使心灵达到内部的和谐?这就涉及到以下的问题:审美教育。

柏拉图坚信除了天赋以外,人就像一张白纸,后天的教育会起到绝对的引导作用,有好的个人资质,但未受到好的教育,同样不能成为优秀的人。在人年幼柔软的阶段进行教育和陶冶,能够将之塑造成城邦需要的人才。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着重讲了护卫者和统治者的教育,强调美育是一种手段,为了城邦和政治服务,最终指向善。

为了实现美育的理想,他对民间流行的艺术(尤其是说唱诗)采取了贬斥态度,认为它们败坏道德,损害城邦治理和公民教育,主张对艺术采取严格的限制措施。

在《理想国》第二、三、十卷,他历数诗人的罪状,认为荷马史诗和许多悲剧、喜剧宣扬诸神、英雄之间的争斗、谋杀,或摹仿坏人、懦夫、卑贱者,它们表达的情感、产生的快感,出自灵魂中的非理性的情欲,逢迎人性中的卑劣部分,对公众心灵是一种毒素。他宣称,除了颂神和赞美善人的诗外,其它艺术都得逐出理想国。

“那么我想,假定有人靠他一点小聪明,能够模仿一切,扮什么,像什么,光临我们的城邦,朗诵诗篇,大显身手,我们会向他拜倒致敬,奉他为神圣的,了不起的,大受欢迎的人物,但也会对他说,我们城邦里没有这种人,法律不准我们有这种人。我们将在他头上涂以香油,饰以缠羊毛的花冠,礼送他到别的城邦去。至于我们,为了对自己有益,要任用较为严肃较为正派的诗人或讲故事人,模仿好人的言语,按照我们起初立法教育我们战士时所定的规范来说唱故事。”。

柏拉图出于他的哲学观和政治道德理想,抹煞了绚丽多彩的希腊文学的价值。

对城邦护卫者这些最优秀的后代进行美育时,柏拉图强调德智体美劳要全方面发展,并注意各部分之间的和谐与平衡,以培养出和谐的心灵。推崇寓教于乐的教育方式——游戏,而非强迫。

“因为一个自由人是不应该被迫的进行任何学习的,因為身体上的被迫劳累对身体无害,但,被迫进行的学习却是不能在心灵上生根的。”

《理想国》第五卷首次提出了男女平等的理念,认为女性同样享有美育和参与政治的权利,但是女性的地位并不由此发生改变,因为女性不能担任最高统治者,这种提倡很可能是为了最大限度的给城邦提供人力资源而发的。

三、美与理念(Ideal)

柏拉图首次把“美”从具体事物中抽象出来,将“美”和“美的”分开提出,他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有“美”本身这个东西,不过,他认为认识美应该从具体事物开始,强调绝对理式是最高的美,即神是最高的美,这点带有时代特征,但是丑仍被划分在审美范畴之外。

在关于解释“什么是美的?”问题上,柏拉图有强烈的实用主义倾向,在《大希庇阿斯》篇,他认为“恰当”、“有用”就是美,不论是具体的美还是概念的美,美就应该是“有用”的。“和谐的美”的理念可以追溯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学说,毕达哥拉斯本人说过:“美德乃是一种和谐,正如健康、全善和神一样。所以一切都是和谐的”。而美相对性和实用性则来自于苏格拉底的影响,在色洛芬的《回忆苏格拉底》一书中记载,苏格拉底说过“矛”与“盾”的美,只因为使用者的不同立场和效用而产生对美不同的看法,美依附的是实用,实用即是美。作为苏格拉底的学生,柏拉图美学上的实用主义倾向与老师的影响应该是密不可分的。柏拉图将美和善分开,认为美是善的父亲,因为美是善的原因,善是美所产生的。

探讨完了“美与美的”,那么有个问题需要回答了:文艺审美的灵感从哪里来的?灵感说的最早观点可能来自于德谟克利特,他说“荷马由于生来就得到神的才能,所以创造出丰富多彩的伟大的诗篇”;“没有一种心灵的火焰,没有一种疯狂式的灵感,就不能成为大诗人”。

柏拉图在《伊安篇》中提出了“灵感说”,与之有微妙的相似之处:灵感来源于神的指引,揭示了诗人在创作过程中的迷狂状态,但它仍是以文艺模仿论为基础的,灵感的磁石仍就是神,文艺只是技术,是客观世界“摹本”的“摹本”,用绝对理念(Ideal)作为解释创作过程的理由。

而文学情感对观众和读者产生的影响,如同磁石吸附磁石,听众是磁石的最后一环,迷狂状态可由诗神通过诗人这最初的一环,到诵诗人和演员这中间的一环,最后传到听众这一环。作为最早的创作心理学和接受心理学理论,柏拉图说明了一部分作家创作的过程和读者接受心理。值得注意的是:柏拉图认为有一种超时空、非物质、永恒不灭的本体叫做“理念”(Idea),理念可以创造出一切,而最高的理念是神,世间万物都是理念的“复制品”。

柏拉图在《文艺对话录》提出:“自然是有暇的真实,优于虚假、僵硬的完美。”意指自然永远高于艺术。他对艺术真实性加以否定,认为诗不真也不善,文艺是对现实生活的模仿,只是理式“摹本的摹本”“影子的影子”,与真理隔了两层,于是文艺更加虚假不真实。

柏拉图贬低艺术的价值是违心还是出于政治需要呢?这必须结合柏拉图与当时的民主制政治的态度来考察,他发现民主制政治家善用诗与戏剧拉拢民心,为了反对民主制,只好为政治牺牲文艺,他一面把诗人赶出了理想国,另一面却又对荷马表示歉意“我钦佩荷马,不敢说出,却又不能不说出,他对阿克琉斯说了这些话,或是听旁人的报告把这些事信以为真未免犯了大不敬,我也不相信阿克琉斯向阿波罗说出这样唐突的话。”

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提出政治不应过多的干涉文艺,并非比柏拉图高明,亚里士多德出生在外族统治希腊的时期,他希望政治不要过多干涉文艺也是根据当时的政治环境而言的。

在柏拉图心中有三个世界:理念的世界,现实生活的世界和艺术世界,后两者都是虚幻不真实的,唯有理念世界永恒不灭。他要求艺术表现事物的本质和共性,揭示了文艺是社会存在的反映。

柏拉图相信:理念存在于人不朽的灵魂之中,但由于大多数人被世间俗物利欲所缠绕,蒙蔽了心灵,因而不能认识理念世界.他用了三个著名的比喻:穴喻、线喻与日喻,来说明论证可知世界和可感世界,可知世界充满了善的理念,帮助人们理解事物的表面与本质,理解绝对理念的本质。柏拉图指出:只有超越现实生活,不再依靠感官和知觉,冥神静想,回忆起灵魂中先验的、固有的理想和真实的东西,通过哲学的辩证推理,人们才能认识到事物的本质,获得最高的美和善的理念(ideal)。

柏拉图始终强调“美”与“善”的并存,由塑造个人心灵的和谐进而发展到促进城邦和谐,由个人的正义延伸到国家的正义,总之,美育要服务于政治。这种辐射方向与同样把经世治国作为理论目标的中国儒家思想有相似之处,首先“修身”,接而“齐家”,最后方能“治国平天下”,家庭和谐必然促进国家的和谐,不同点在于,儒家强调以家庭作为最小单位的,而非柏拉图的“个人”,由此,或许可以解释西方的电影里个人英雄主义总是受到追捧的原因。

柏拉图批评古希腊神话中“人化的神”,将神定义为完美的、正义的、善的化身,否定了人的自然欲望,追求趋于理性和超验的精神境界,代表了古希腊人对“人”自身理解的一种升华,但是,对理性意义上的人(神)的绝对崇拜又在某种程度上否定了人性,这种尊重理性、轻视原欲的倾向,为了后来的希伯莱——基督神学中产生的禁欲主义奠定了一个理论基础,肉身与上帝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必须由禁欲主义来解决,不排斥身体就没有上帝。

也因此,著名的“精神恋爱”才会排斥“身体”这个维度,在《会饮》篇中提出,柏拉图的初衷是宣扬“爱智”和为同性之恋辩护,到了现代被理解为精神恋爱(完全排斥身体的性爱)已经有了很大的出入。

柏拉图认为:只要是美的都可以爱,美的范畴应该是广泛的,包括同性的美,但他区分了心灵与肉体的爱,认为爱的方式有两种:

1.天上的爱,即精神恋爱,理解为对真理的追求。

2.地上的爱,以生育为目的,或追求身体原欲的两性之爱。

柏拉图认为爱的方式要美,精神恋爱是美的,而身体的爱是低级的。因为他强调精神生产,认为希腊式的同性之爱是美的,偏重学问道德的接受和输送,男童为了知识而爱慕作为哲人的年长男性,同时因为对象都是高贵的男性,使得恋爱的性质也变得高贵。为了拥抱哲学拥抱知识,男童用肉体换知识和道德是高尚的,为男同性恋爱提供了依据,而因为男童本身不是成年人,在等级上要低于成年男性,男性之间的恋爱(年长男性更优越)与古希腊男性优越论(男性优越)之间的矛盾被顺利解决了,分别有人承担恋爱中主动/被动的位置。

四、结语

根据这几个关键词的梳理,我们大致可以一窥柏拉图的文艺思想完全和他当时的政治理想相符,由于柏拉图和苏格拉底一样不相信大众,大众在他眼里是愚昧、盲目、易受益惑的,加上苏格拉底之死对柏拉图产生的巨大冲击,使他对民主政治更没有好感。在民主政治占上风的情况下,他只能借助苏格拉底的金口和神的旨意来推广这种政治理想。

《理想国》里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民主制的弊端,如选择一个好舵手是应该由大家投票还是由船长自己选择最优秀者。

“像一个最高明的舵手或最高明的医生那样,在自己的技术范围内能辨别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取其可能而弃其不可能。即使出了差错,他也能补救。”

论证的结果是:不论是选择统治者还是护卫者,都应该由这个领域的专家挑选出最优秀的人,而不能仅用投票决定,何况易受益惑的愚昧大众往往成为政党利用的工具。

他结合苏格拉底、毕达哥拉斯学派关于“正义”、“美育”、“善”、“社会分工”、“美”、“哲人治国”等观点表达了他对当时政治体制的不满,并提出了一种全新的政体,他借鉴斯巴达式的理性,赞成哲学家充当统治者,认为智慧才能给城邦带去幸福与正义,其文艺观点至今仍影响着中外学术界不断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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