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作品的时代理解

2018-10-11 05:51姚谦
新民周刊 2018年38期
关键词:画作旅行艺术家

姚谦

去非洲旅行前收到一份我非常有兴趣的邀请,一位年轻的艺术史作者撰写了关于文艺复兴内容的书籍,以现代社会感去理解十四世纪的欧洲,逻辑清晰、深入浅出、十分生动,借出版邀约一些艺术爱好者交流。

对西洋古典的收藏,我是个入门不久的新手,所知有限,在浩瀚的知识中还有许多待填补的阅读,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有良书可读,也有专家可请教。于是,一方面是热带丛林野生动物探访,另一方面又是古典艺术新解,形成了一段既冲突又相容的旅程。

出发前曾经在尊彩画廊看过近期难得的一次二十世纪台湾艺术作品展览,许多被遗忘的很难一见的好作品,此展几乎把当时台湾比较熟悉的艺术家都做了基础的介绍。之所以有被冷落之感,可能因为艺术市场造成的假象,特别是在这数字为标准的新时代里,常常分析都是数字表象的较量,数字也成了真理般来说明一切,谎言在经营的数据流量下也可以成真理。所以,台湾美术如被抹去的灰色黑板搁置在一角,曾经辉煌跌落到似乎无人询问、无人展览的冷落,加上公立美术馆屈服于政客执权,所有规划和展览缺少了艺术本质上的立场,而艺术市场也呈现出只有抛出、无人接手的窘境。这次好展,倒意外见到许多人回忆与响应。原以为台湾近现代艺术终将只能在少数爱好、或对于过往缅怀者的心中存在,直到被遗忘。如同热带丛林中的gorilla大猩猩,这次旅行惊讶地发现世上居然有种庞大生物,有着人的眼神、近人的举止,其中chimpanzee黑猩猩还有回乡探母的天性。再阅读台湾艺术,真的有种相似的“原来你也在这里”之感。

最近一场在香港的拍卖,萧如松先生的画作,很意外地得到很多台湾藏家重新支持,造成价钱翻倍上升的状态。这不禁让我想到,正在旅途中阅读的这本文艺复兴时期的书;书里提到许多艺术家被理解常常跟时代的社会变化有关系,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城邦制度与宗教和金融势力强大,一方面兴盛了文艺,一方面也局限了创作和不合时宜的创作人,因此,许多艺术家和他们的创作是在时过境迁后才被发现和接受。每个时代都自然形成属于那个时代的氛围、审美和价值观,艺术史似乎可以帮助我们以现在的视野看到当时人的视野未看明白的部分。然而对照到此刻的时代变化,总可以隐约理解却又有些无能为力之感,就像我见到gorilla时,它回看了我一眼的眼神。

我突然想起台湾七八十年代,曾经滋养着我文艺思维的那个年代。虽然那个时候社会的气氛也总觉得是一个政治强权、经济兴起的初时,整个台湾陷入了金银满地后交通阻塞、空气污染、土豪成英雄的困局。但是又经过了二三十年后,时间的变迁、政治的变换、甚至世代的交替之后,再回看那个时代的台湾,我却怀念起那时混乱之下特别出彩的文艺作品。也许间接是最好的阅读,现在回看当时的文学、美术、音乐、电影等,都有着不可重复的美好。比如苏旺伸的作品,即使是混乱、政治斗争的台湾,即使在大量砍伐木头、砍伐资源建立商业城市的变迁中,也另有着抒情哀愁的描写。那些画作让我很快回到了年轻时的我所见到的台湾与台北,记忆中的再也不能重现的时代气味,透过美术那些美好的经验又重现,那些思考也被重新提醒。

旅行结束后回台北,看了另一场我特别喜欢的展览,摄影师邓南光beauty on summer day展,他让我的思维向记忆中更早的台湾时光走去,我看见我小时候曾经有过的表情,在邓先生作品中的一个孩子的脸上;也看到我童年所熟悉的世界,如今已经几乎忘记的阳光颜色、人的状态和种种周遭的事物。好的藝术品就能这么诚实地留下也许当时不合时宜、理解时却又比真实所见更深刻的感动。不管当时人们用什么价值去评估它,它总是可以穿越时空、地理留给后来的你咀嚼和对照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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