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影视剧背后的海外字幕组

黄麟云

今年4月，青春网剧《致我们单纯的小美好》正式登陆美国流媒体网站奈飞（Netflix），成为继刑侦网剧《白夜追凶》后，又一部被奈飞选中的中国网剧作品。两部剧均以中文原声配以中、英、法、西班牙4种可选语言的字幕，在全球190多个国家和地区播出。

古装玄幻剧《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英文字幕版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热播后，网友又自发将其翻译成法文、西班牙文等其他5种语言。

都市情感剧《南方有乔木》的全集均被网友配上英文字幕，在有“视频字幕版的维基百科”之称的Viki网上播出，其他志愿者又将其翻译成法、德、捷克等13种语言。

借助官方与民间的字幕翻译团队，来自中国的多种类型影视作品正走出国门，超越传统的东亚、东南亚等华语文化辐射圈，通过互联网抵达世界各地，用故事向全球讲述多元中国。

内容商与平台联动

借助Viki平台，《琅琊榜》《步步惊心》《欢乐颂》《伪装者》等热门国产剧也在海外观众中广受欢迎。迄今，在Viki上，已翻译完结及正在翻译的国产剧已达321部。

早期，一些影视剧资源大多由网友自发上传至YouTube等视频网站，但这种行为存在侵权问题，而Viki平台正在改变这一状况———与中国的影视剧发行商、制作商及播出平台合作，付费购买播出版权，再将剧集开放给网友众包翻译。华策影视、华录百纳、世纪优优、湖南广播电视台、香港TVB、台湾“八大电视公司”等均是其合作伙伴。

2011年，湖南卫视播出的清朝穿越剧《步步惊心》登陆Viki平台，风行一时，迄今已被配上43种语言的字幕，评分高达9.3。2016年，华策影视制作的奇幻爱情剧《我的奇妙男友》通过Viki实现海内外同步播放，迄今海外播放已达480万次，评分高达9.6，被翻译成24种语言。

Viki的字幕语言众多，其中的小语种字幕大多由英文字幕翻译而来，因此，英文字幕的准确与权威就至关重要。“网友自发翻译的（英文）字幕在准确度上还是会有所偏差，2012年，华策开始培养自己的英文字幕团队。”华策集团国际事业部副总经理朱靓捷说。如今，华策在Viki、YouTube等平台上授权海外发行的剧集都能匹配官方英文字幕，其他语种的网友可根据英文字幕再翻译，大大降低了跨语种翻译中出现的误解和偏差。

海外民间字幕组解读中国

虽然各种语言背景的“字幕君”似乎正涌向Viki、YouTube等视频平台，形势令人振奋，但缺乏资金支持，以及需要大量时间等因素，还是影响了字幕组工作的可持续性，一些小语种的字幕在剧集中后期往往面临中断更新的情况，只剩英文字幕可选，这让小语种剧迷们头疼不已。

西班牙语字幕组“Kiri亚洲”的创始人、来自哥伦比亚的洛雷娜·特雷霍斯就曾面临这种情况。两年半前，特雷霍斯迷上了古装剧《琅琊榜》。仅靠英语字幕和翻译软件，特雷霍斯“啃”下了这部彼时没有西语字幕的“生肉”（网络用语，即无字幕版）。

2016年末，特雷霍斯在Facebook上创立了Kiri字幕组，专注中国大陆影视的西语字幕翻译。长期以来，由于语言障碍和文化差异，大多数西班牙与拉丁美洲受众对中国影视知之甚少。经过近一年半的努力，Kiri已吸引约45名成员加入，成员遍及美国、墨西哥、阿根廷、智利、西班牙、德国等国家。通过网络在线合作，Kiri已启动了68部中国影视作品的字幕翻译项目，包括古装奇幻剧《择天记》、都市爱情剧《杉杉来了》等。

字幕制作流程涉及原始字幕获取、时间轴制作、翻译、校对、编辑、压制、上传等诸多繁琐工作。“一半的剧集可以从网上找到已有时间轴的英文字幕。另一半未带时间轴字幕的剧集则需在翻译前打轴，”特雷霍斯说，以民国传奇剧《人生若如初相见》的字幕翻译为例，Kiri与中国本土的某民间字幕组合作：Kiri先将整部剧集打好时间轴，中国的民间字幕组借助该时间轴文件进行中翻英工作，Kiri再英翻西并处理后续流程。

字幕翻译与制作过程耗时费力，但Kiri的努力亦有了成果。从无到有、从少至多，国产剧开始在西语受众中逐渐走俏。如今Kiri翻译制作的作品，不计下载量，仅在线观看人数每集就有800～3000人次甚至更多。此外，在Kiri的Facebook专页已有超3.8万名粉丝。

随着“煲剧”量的与日俱增，西语受众的欣赏口味亦在逐渐改变。“我们也会根据剧迷的请求，有选择地进行剧集翻译，在已操作的剧集里，历史剧与现代剧对半开。现在越来越多剧迷开始请求翻译历史传奇剧，因为中国的历史是如此强烈且传奇，历史传奇剧可以传递远超剧情本身的更多文化信息。”

中外民间字幕组“牵手”

一方面独立翻译，另一方面Kiri也在积极寻求与中国民间字幕组的合作。如今，Kiri正与中国3家民间字幕组达成协议，翻译《人生若如初相见》《上古情歌》《寒武纪》《将军在上》《逆袭之星途璀璨》《囧女翻身之嗨如花》共6部中国剧集。其中，《将军在上》是Kiri首部直接中翻西的剧集。为此，与Kiri合作的中国民间字幕组特地组建了中翻西9人小组。

“以往，中国民间字幕组的工作是将各种外国影视作品配上中文字幕，帮助中国人了解外国文化，拓宽自己的审美与知识边界。而Kiri则是将国产剧配上西语字幕，在西语世界中培养中国影视受众，这令我们深受感动，也希望尽我们所能提供帮助。”该中国字幕组西语组组长莫伊（化名）说。

“给中文剧配上外语字幕，既要求熟练掌握外语，又涉及将中国独特的文化和历史通过外语传播，其翻译难度可想而知，”莫伊说，“例如有时古人在剧里吟诗，翻译成大白话就意境全无，甚至会造成误解。又比如古装剧里的称谓，太后、太妃、通房丫头等，包含丰富的文化密码，难以作简单解释。还涉及一些历史背景问题，比如《将军在上》这部剧涉及宋朝历史，彼时宋正与辽、西夏作战，而外国观众对这些史实大多一无所知。”遇到这些翻译上的困难，该字幕组通常会以加注释、打括号、出弹窗等形式进行解释，并与Kiri定期沟通修改，以帮助观众理解。

与Kiri的合作，是该字幕组的一次试水，亦是为未来更多国产剧翻译项目打下基础。该字幕组组长小新（化名）表示，中外民间字幕组的合作还比较少见，一方面是门槛较高，另一方面亦是因為中国民间字幕组不知如何在国外建立渠道。“国外字幕组就像旅行社中的地接社，中国影视要走出去，还是要靠与这些了解当地人喜好的海外本土字幕组合作，才能有针对性地选择剧集翻译字幕，以真正建立受众群。”

通过官方与民间字幕组的努力，国产剧正在世界各地打开局面，将中国人过去与现在的生活方式，对情感、生命与世界的价值判断传递给各国受众，让中国的文化与声音向外辐射。

“影视输出最重要的是理念输出，以及激发他国受众对本国的兴趣，以真正促进理解与信任。”莫伊说，“以拉丁美洲为例，拉美距离中国遥远，许多民众对中国不甚了解甚至有所偏见。但配上西语字幕的中国影视作品，正在加深他们对中国的理解，这对促进中国与其他国家开展商贸活动很有帮助……韩国一直在拉美系统性地输出韩剧且取得了有效成果，现在中国也在这方面开始发力。作为个体，民间字幕组也可以为走出去贡献力量。”

而中国影视亦改变了海外受众对中国的刻板印象与固有偏见。“通过翻译和观赏中国影视作品，我们逐渐开始了解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思维模式、历史文化、哲学思想。”特雷霍斯说，“中国正在更加走向开放，中国影视作品翻译可以向世界展示多元中国。海外的年轻人都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