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王锺翰的史学思想

2018-10-18 08:04李春保王嘉川
江汉论坛 2018年7期

李春保 王嘉川

摘要:王锺翰从事历史研究,既继承中国史学重视考据的传统,又在唯物史观思想的指导下运用发展的、全面的眼光考察历史问题。他广泛参考国内外多种资料,坚持综合比较的研究方法,对历史人物的评价注重从全面出发,其史学评论是辩证、客观的。在长期的学术生涯中,他强调史学的爱国主义的功能,其史学思想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深掘其史学思想对理解和认知中国近现代史学思想的发展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关键词:王锺翰;治史方法;历史作用;史学评论

中图分类号:K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8)07-0089-08

作为中国现代著名的清史学者,王锺翰(1913—2007)在史学界辛勤耕耘了约七十个春秋,留下了相当丰厚的历史研究成果,其中蕴含了丰富的史学思想。目前学界虽对此有所论及①,但尚有较多不足,如论者多指出王锺翰治史偏重考据与依据唯物史观的特色,但对二者之间的关系论述极少,王锺翰在历史人物研究中多用比较方法,其学术研究具有浓厚的学术报国思想,但学界亦只是一些简述或只言片语的介绍,很不系统深入。本文试对王锺翰史学思想从理论到方法,再到功能等方面,作一系统的梳理和总结。

一、历史考据只有在唯物史观指导下,才能做出更大成就

王锺翰重视严谨的考据,这源于20世纪30年代他在燕京大学求学时受其师的影响与教诲。当时的燕大是几乎与北大、清华齐名的北方实证史学的重镇,汇集了邓之诚、洪业、顾颉刚等重视考证的知名学者。其中,邓之诚、洪业是对他影响最大最深的两位老师,对王锺翰严谨治学精神的培养与偏重考证学术风格的形成起到了很大的引导作用。

王锺翰主要是从清代典籍与制度的考证开始其学术研究之路的,这“得益于邓文如师的指点”②,还有张尔田经常给他讲《清史稿》纂修经过、清代典籍等③。此时期,王氏先后撰写了《清三通之研究》(在1939年发表时改为《清三通纂修考》)、《〈清史稿〉撰修之经过》等与清代典籍有关偏重考证性的文章,此为他早期学术上偏重考据风格形成的重要之作。燕京大学迁至成都后,在那里,他受到了陈寅恪的教诲与启发,写成《〈三国志〉裴注考证》一文,这也是偏重考证的成果。

1949年,王锺翰发表了《清世宗夺嫡考实》一文,此为他真正“在清史学领域赢得一席之地,引起学术界注意”的成果④,其观点被许多学者赞同。该文发表后不久,洪业从美国写信给王锺翰,说:“读《清世宗夺嫡考实》为之拍案叫好!”一些清史学者说,他们“之所以对清史产生兴趣”,就是由于“这篇文章的影响”。王氏自己也指出:他“以善于考证出名,就是从这篇文章开始的。”⑤总之,在新国成立前,王锺翰受到了燕大诸师的教诲与影响,走上了史学考证之路。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全国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高潮的到来,作为从旧中国转变过来的学者,王锺翰努力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理论知识,虽然当时偏重考证仍是他作品的主要特色,但他相继发表的《满族在努尔哈齐时代的社会经济形态》和《皇太极时代满族向封建制过渡》两篇论文,则开始尝试运用唯物史观方法来分析问题。这是他的学术风格由注重考据到依据唯物史观考察历史问题的开始。从选题上来说,这两文如果不是唯物史观的指导,而只凭考证这一手段,也是不可能写成的。这是他自己学术路径发生重大转变的开始,在其个人学术生涯中具有重要意义。而他的观点,既超越前人,也为后来学界所遵从。同时,他的研究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史学界依据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分析历史问题树立了榜样⑥。

随后,他编纂的《满族简史》明清部分内容,从满族的氏族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的经济状态与阶级关系的变化进行了全面的、系统的阐述,同时显现了人民群众在明代、清代所作的贡献,凸显了他坚持唯物史观的方法。此外,他在这一时期所写的中国通史通用教材《中国通史概要》,也以唯物史观为指导对中国社会从低级到高级的发展作了系统的概述。在全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民族识别工作的影响下,他写了《达呼尔人出于索伦部考》等文章,表现了他想融入新社会而运用他擅长的考证来响应和服务于国家的民族调查。在文中,他依据唯物史观的指导,重视人民群众的作用,指出“满族统治者之所以能够很快将雅克萨城攻下来和取得历史上有名的‘尼布楚条约的胜利,是与达呼尔人参预其事及其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分不开的”⑦。

新中国成立后,王锺翰共发表了80余篇文章,除上述《满族在努尔哈齐时代的社会经济形态》、《皇太极时代满族向封建制的过渡》两文外,多数文章在显示考证特色的同时,更受到唯物史观思想的影响,在论题选择、研究视角、理性分析等方面,都无一例外地以唯物史观为指导,其学术研究与以往相比,风格呈现明显变化。在考察内容的范围与深度方面,王锺翰对清史、满史中一些历史问题的研究扩大到从宏观上、整体上进行各方面的考察,“已不局限于就一人一事作细密的局部考证”,而是“就总体来剖析事物发展的全过程”⑧。如《明代女真人分布》、《雍正西南改土归流始末》、《满族之今夕》、《清代官制简述》、《清代的民族宗教政策》等文非常明显地呈现了从宏观上考察这一变化,而其研究成果,也得到了学界认可。对此,王锺翰曾举例总结说:“《清代的民族宗教政策》这篇文章,若按照我以前搞考证的路子,是写不出来的,我是有意识地运用正确的理论指导研究问题,也是我长时间思考得出的结果。”⑨

概而论之,王锺翰从单纯地偏重考据发展到以唯物史观为指导进行史学考据,其考据的内容由原来的微观到宏观,选题与视角也比以前更加宏阔,并运用发展的、全面的眼光考察历史问题,并从生产力、经济基础、阶级状况等方面进行分析。这80多篇文章中不是没有考证,但其考证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考证、独立的一事一人的考证,而是为唯物史观指导下研究宏观问题而作的基础性工作;他此前的考证,可以说既是手段也是目的,但之后则只是手段,只是为唯物史观研究问题服务的。对以唯物史观为指导进行历史研究,王锺翰在晚年多次谈到:“要掌握好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史学工作者“一定要思想领先,要有马列主义历史观”,“当然不是靠贴标签挂在嘴上的马列主义,只会教条式地、机械地引用。而是在思想上一定要树立这种科学理论思想观点来指导自己的研究工作,运用基本原理来做研究工作的指南”⑩。他强调:“任何问题的研究都离不开科学理论的指导,历史研究尤其如此。实践证明,只有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才是指导我们学习历史、研究历史的科学理论。实际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水平、能力越高,看问题和分析問题越深越广,也就越接近历史的真相。”此足见王锺翰对以唯物史观指导历史研究的体会之深。

二、广泛运用多种中外资料,坚持综合比较的研究方法

首先,王锺翰在研究中很重视广泛运用多种中外资料,进行综合考察。如在《清世宗夺嫡考实》文中,王锺翰参考了包括日本学者内藤虎次郎的《清朝初期の继嗣问题》、今夕初秋的《清の太宗の立太子问题》与《上谕内阁》资料在内的至少40种国内外文献资料。在《满族在努尔哈齐时代的社会经济形态》文中,他参考包括日本矢野仁一《满洲史》、周藤吉之《清朝入关前旗地的发展过程》、今夕春秋《满和对译满洲实录》以及《朝鲜仁宗实录》等记载在内的至少50多种中外著述;在《皇太极时代满族向封建制过渡》文中,他参考包括《朝鲜仁宗实录》、藤岗胜二译注的《满文老档》等文献在内的至少30余种中外著述;在后两文中,还“首次在研究中运用满文资料”,扩大了运用史料的范围,也是他成为首位运用较多满文资料研究满洲贵族入关前满族的社会形态的学者。在《清代旗地性质初探》文中,他参考近30种著述;在《满文老档中计丁授田商榷》文中,他参考了20多种中外著述,并在可能的范围内“尽量引用了一些满文档案和文献资料”,另外,还有1956年日本的《东洋文库》与《朝鲜李朝实录》等文献。这些域外史料的引入与各种资料的综合运用,使其史料的考察视野更加开阔,论证更加客观有力,立论也就更加扎实。

其次,王锺翰很重视综合比较的研究法。比较是人们认识事物的重要手段之一,也是人们认识事物的基本方法,其作用“就在于它能将各种不同事物的共性与差异从各个不同的角度鲜明地突现出来”。王锺翰认为,由于清代前期正处于中国封建社会的后期,继承了历代封建王朝许多方面的思想与制度,但又有着不同于前代的许多特点。因此深入研究清前期的历史,综合比较是非常必要的方法。“对清前期的历史,必须从当时的历史实际出发,从各方面、各个角度,纵的(上下古今)和横的(左右中外),在搜集掌握大量丰富资料的基础上,进行全面综合比较研究。”他认为,只有“经过多次反复综合比较研究,才能得出一个比较接近符合当时历史实际情况的令人信服的结论来。”他在研究满族社会形态时,运用国内外的各种史料进行对比论证,对努尔哈赤与皇太极时期满族自身的变化以及受明朝影响满族政治军事制度的变化、农业水平与各阶级人员构成与地位的变化等进行综合分析,清晰呈现了满族在入关前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转化的过程,其研究的广度、深度和细致程度,远超前人。

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王锺翰写作的《论袁崇焕与皇太极》一文,非常典型地呈现了综合比较研究的特点。此前,学界虽然从不同方面考察了皇太极,但将其与袁崇焕并论者很少。他认为由于明王朝的腐朽,满族反对明王朝的民族压迫而建立后金国是顺应历史发展趋势的。努尔哈赤初期与明朝的战争,其目的是为了反抗压迫,因此“正义性在以努尔哈齐为首的后金一方”。而在萨尔浒之役后,皇太极多次深入长城以南掳掠人畜,大量役为奴隶,正义性反之。皇太极作为努尔哈赤的继承人顺应历史发展趋势,又使奴隶制快速地向封建制过渡,“仍不能否认他是满族杰出人物”。袁崇焕虽然受到历史局限性的限制而捍卫行将崩溃的君昏政暗的明王朝,但其反抗侵略,仍“是中华民族的一位伟大英雄人物”。他还指出袁崇焕之所以失败,皇太极之所以成功,不是由于个人才能,而是由于他们的地位有别,腐朽昏聩的明思宗“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的原因。可见,王锺翰从社会发展的趋势出发,对历史人物知人论世,也不苛求古人,将皇太极与袁崇焕作对比考察,指出皇太极为满族英雄,袁崇焕抵抗侵略其精神可嘉。后来,王锺翰进一步指出,袁氏之死与皇太极的成功也“阐明了明清之际的社会风尚以及明亡清兴之必然性而非偶然性”。实际上,很多在封建社会中作出一定贡献的人物,或多或少带有当时社会的阶级、认识等方面的局限,但并不能因此而否定其历史作用。王锺翰从后金与明廷的内部权力状况出发,详人所略地对比考察了皇太极与袁崇焕在双方权力机构中所处的地位、作用来探讨二人“一成一败”的原因。

王锺翰对柳如是(1618—1664)与钱谦益(1582—1664)的考察亦较多体现了综合比较研究的特色。对柳如是,学者主要从考察陈寅恪所作的《柳如是别传》开始的,多以“女侠”、爱国“才女”论之,亦有考证《柳如是别传》所述的史实及以此探讨明末清初的一些政治状况等。钱谦益作为明末清初的学者,多年来颇受争议,褒贬皆有。20世纪80年代由于学术自由讨论的激烈开展,对钱氏的研究增多,如胡明论述钱氏重视诗与世运的诗学观念,裴世俊比较系统地叙述了钱氏的生涯及文学理论,指出了钱氏欲用诗来匡扶世道的理念,王俊义指出钱谦益作为明末清初的诗坛领袖在当时的学术演变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但多述其成就,将柳如是与钱谦益放在一起进行系统比较探讨的著述尚属少见。王锺翰研读《柳如是年谱》、《柳如是别传》、《北游录》、《清世祖实录》、《明清史论著集刊》、《思旧录》等约20份(部)史料,在1989年为参加纪念陈寅恪论文集征稿而撰写《柳如是与钱谦益降清问题》一文,认为:“柳苟不偶钱而名不扬”,“钱不得柳助而反清复明志不坚”,两者“相得益彰”,“钱氏于顺治三年(1646)自京南旋,即与柳氏参预反清复明活动,四年(1647)年因‘谋反被逮,囚系四十日讼释,六年还家,以迄于康熙三年(1664)谢世。20年间,钱、柳从事复明活动从未间断”。柳如是能与顺治时期降清的礼部侍郎钱谦益结缡,其“最主要原因是由于钱氏能始终如一地尊重柳的个人自由”,钱氏待之以“男女平等”的观念,而柳氏助钱氏反清复明。王锺翰指出考察历史人物要知人论世,要综合考察,“不能只抓住一点不放”,人们“总得容许钱氏对清廷有一个认识过程”,“怎么能像清高宗所说钱既为清朝臣民,就不能再有眷恋故明之情了呢?”而“清高宗弘历对钱谦益的否定,显然出于政治上的一时需要”。邓之诚、陈寅恪,甚至与钱谦益同时代的程先贞对钱谦益的诗词评价都相当高,“江宁邓文如(之诚)师尝云:‘明清之际,毕竟以钱谦益诗为第一,实足继苏(东坡)、黄(山谷)而起,余人俱嫌笔弱”。“钱谦益之笺《杜工部集》,注意诗史一点,寅(恪)老认为:‘在此之前,能以杜诗与唐史互相参证,如牧斋所为之详尽者,尚未之见也”。“钱氏志在修明代史,钱诗不啻为一部明代的诗史”。因此王锺翰不贊同乾隆对钱谦益的“有才无行之人”、“大节有亏”、“实不足齿于人类”等评价。

王锺翰将柳如是与钱谦益放于明末清初朝代更替的社会背景中研究,深刻地指出钱谦益由于得到柳如是的支持而反清复明之志愈坚,像钱氏这样“复杂而曲折的江南头面人物”反复于故国与新朝之间,这“大概是任何一次改朝换代中都会出现的”。显然,王锺翰此文不囿于前人的方法与观点,以充分的史实为依据并综合比较分析,“多发前人未发之言,实是一篇水平很高的学术论文”。可以说,正是由于王锺翰在历史研究中参考了丰富的史料,以唯物史观为指导,综合比较历史问题的各个方面、各个角度,才使问题的探讨更深入、全面。这是王氏研究历史问题的重要方法与突出表现,也是他结论客观公允的理论保证,其“研究态度和方法,无疑给人以宝贵的启迪”。

三、注重从历史实际出发,全面地评价历史人物

从历史实际出发全面地评价历史人物,这是古今历史学家评价历史人物时力图遵循的原则,但事实证明,这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事事都能做到。王锺翰深明此理,因而尽可能予以付诸实践。

王锺翰认为,在评价中是否重视各类历史人物的功过,“不仅关系到对这些人物本身的褒贬”,“而且是理解这时期社会发展趋势不可缺少的因素”。因此,他评价历史人物,注重从全面着眼,同时也揭示时代特征,避免了脱离时代而论人的偏向。他对洪承畴、施琅、李光地、和珅等人物的考察较多地反映了这一思想。

对洪承畴(1593—1665)的考察与评价,在20世纪80年代后逐渐增多。学者对洪承畴的评价各不相同,如张宇权指出洪承畴降清与明末政治腐败、党争激烈、阶级矛盾尖锐等客观社会环境因素有关,邱胜威指出洪承畴为“‘贰臣的典型”。与此同时,对施琅(1621—1696)的论述也有许多,基本上褒其功绩,如陈明光、毛德传、彭云鹤等论述了施琅对祖国的统一、海防的巩固,加强台湾与大陆经济、文化的交流等。90年代中后期王锺翰先后撰文评述洪承畴与施琅,他原来也评价洪氏由于投降清廷而“大节有亏”,后来随着对洪氏的深入考察,他指出虽然洪氏“大节有亏”,但他当时处于“全国上升至首位的民族矛盾”的社会背景中,实行的抚剿并用之策,所杀的“少数明朝宗室”,使众多“广大劳动人民免遭流离失所之苦”,洪氏是“一个基本上可以肯定的历史人物”。施琅虽然曾叛郑成功降清,但他“顺应历史潮流”,助清廷完成统一台湾大业,而且施氏“不敢因私仇(指施琅全家被郑成功所杀)而多伤生命”,“值得特别钦佩和尊敬”。因此,施氏是应该给予“全面肯定的历史人物”,清廷统一台湾的祖国统一大业“其功归于施琅”,“主其役者康熙也”。很显然,王锺翰对洪氏与施氏,主要从其维护国家的统一、促进社会的稳定与发展的作用出发,从其于国于民的更大贡献着眼,而跳出了一朝一姓的历史局限,从历史的实际发展趋势着眼,给予评价,尤其他对洪氏评价的前后变化,更显示他评价历史人物的这一特色。对他的这一评价方法,一些学者也认同,如徐梁伯认为,评价历史人物应该根据其所处时代的要求,看其是否有利于国家、民族的最高利益,是否有利于当时的社会进步与发展以及服务于这一目标的思想、实践与个人品德进行综合考察。瞿林东也认为,评价历史人物的功过得失、善恶是非,要察其言观其行,还要看其是否促进还是阻碍社会发展、历史进步。

李光地(1642—1718)作为清代康熙时期的理学名臣,在文学、经学、典籍训诂等方面皆取得一定成就,较早引起学界的关注,民国时期徐世昌认为其博学而又不拘门户。随后,章太炎、梁启超等都对其作过论述,多涉及其政治思想。20世纪80年代以后,学界对李光地的研究逐渐增多,多以积极评价为主,如,陈祖武对李氏的学术思想历程进行了考察,许苏民比较系统地概述了李氏的生平、事迹与学术思想,李鸿烈认为 “卖友”、“夺情”等是强加给李光地的罪名,敬木认为李光地 “夺情”等三案之说均不能成立,而且指出应从李光地“维护祖国统一”、“勤政恤民”、“辅创盛世”着眼进行评价。王锺翰1985年发表了《陈梦雷与李光地绝交书》,他指出:“从今天眼光来看,封建社会里君臣、师友间的关系是尔虞我诈,惟利是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们说李光地“伪善可耻”,“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虽为“煊赫一时的理学家,实则道貌岸然其外,卖友求荣其内”,这“不是没有道理的”。后来,在1996年发表的《李光地生平研究中的问题》文中,王锺翰指出:“从光地的理学思想和政治生涯看,单就理学方面,他撰有理性论著不下五十种之多”,而且“《榕树村集》40卷,《榕树村语录》30卷,均被收入《四库全书》中”,李光地“以权术投帝王所好,随机应变,前后应对有异,无非保护自己,讲程朱理学只是他猎取功名的一种手段”,“他心里很明白,理学思想一定要服从政治需要这一点,我们不难看出,光地在他一生的为人治学思想和政治生涯中,是贯彻始终的”。因此,王锺翰最后总结道:“不能说光地没有学问”、“不是理学家”,“也不能说他在政治生涯中没作过贡献” “对历史上著名人物不能脱离当时他们所处的时代和社会而妄加訾议”,要“知人論世”。“光地生长于极端专制的封建晚期,从小就受到孔孟儒家忠孝思想意识的熏陶”,他“自然一切听命于封建帝王的旨意而行”,而且他“协助清军平定耿藩之功为最突出”,所以对李光地的评价“是不能予以完全否定的”。可见,随着王锺翰对李光地研究的深入,他对李光地的评价从当时社会背景出发,从宏观上、多方面着眼,也重视其历史作用,其评价由贬抑到较为温和、公允。

对和珅(1750—1799)的评价,人们多以“贪官”概之。王锺翰在1987年作的《〈和珅秘史〉序》文中指出:“和珅的蠹国肥家,结党行私,贪赃枉法”,这是事实,但他“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和珅“于1776年(乾隆四十一年)擢御前侍卫,受命在军机大臣行走,授总管内务府大臣,一二十年间,升御前大臣、议政大臣、领侍内大臣,步军统领,同时兼吏、户、兵三部尚书,是集行政权、财权、兵权于一人之身”。“与其说清高宗在高居九重,日理万机,倒不如说是和珅在日夜操劳,总揽一切,更符合历史实际些”,虽然和珅贪腐,但“说和珅无才无能是不符合事实的”。

在2006年出版的《清史满族史讲义稿》一书中,王锺翰再次论述了和珅,其内容涉及和珅家世、求学、得宠、失宠以及“君死臣亡”等问题。他指出,和珅“早年是在贫苦中度过的”,这“也许与和珅的母亲早逝不无关系”。和珅十岁入咸阳官学,这“不仅为和珅提供了一条入仕的捷径,也为他系统学习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提供了有利条件,天性机敏的和珅在经过几年刻苦学习后,成为官学中的佼佼者”,和珅“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而且也擅长诗画”,乡试落第后充当侍卫,从此,和珅“得到一个可以接近皇帝的机会”。和珅作诗曰:“纵马凌云去,弯弓向月看。莫嗟行役苦,时结圣人欢”。显然,“颇有政治抱负的和珅,强制自己迅速适应这种‘虎猎涉山赞山元,秋高紫塞寒,‘途长频策马,语响乍惊禽的生活”。

乾隆死后,嘉庆“钦定”和珅以“贪腐无厌,蠹国肥家”等“二十大罪状”,诛杀并“治罪”其“党羽”。王锺翰深刻地指出:“酿成清王朝中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体制的弊端,政策的因循,传统的制约,民生的凋敝,也有乾隆和和珅两人自身的弱点和局限。但說到底,乾隆和和珅只是加快中衰的进程,至于中衰的趋势,则是他们两人无法改变的。”可见,王锺翰认为封建专制制度与专制思想阻碍了清中期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的发展,这是乾隆与和珅处于当时的社会制度中,无法认识到的,也是他们无法改变的趋势。

王锺翰考察和珅,除了肯定其他学者持有的和珅贪腐的观点外,还从其得宠、失宠的过程及协助乾隆处理政务等方面着眼,进行全面的分析评价,尤其指出和珅刻苦努力,精通满、蒙、汉、藏等多种语言文字,有能力“佐治”乾隆治理国家。可见,王锺翰对和珅的考察更为全面。

总的来说,王锺翰多将历史人物放在历史背景中,尤其注重从社会发展趋势与历史人物所作的贡献等方面出发,始终坚持“据事直书,不虚美,不掩恶”的标准考察与评价历史人物,因而其论断更为全面、公允。

当然,由于受诸多因素的影响,王锺翰对人物的考察难免存在不足。如他在评价康熙时未将康熙置于同时代的帝王中进行比较分析,视野比较狭窄,而且他对康熙思想的消极作用也论述极少。

四、重视史学评论,强调史学工作者必须重视个人素质的培养

史学评论是史学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对推动史学研究与史学理论的发展都具有重要作用,自古以来受到史家的重视。王锺翰亦如此,20世纪80年代以后其所作史学评论的数量呈现增加的态势,反映了其晚年时期史学评论成就的增多。

首先,王锺翰史学评论具有客观求实性。众所周知,“书法不隐”、“据事直书”是中国史学的传统风格,也是中国史学评论的特色之一。王氏20世纪30年代在燕大求学期间就受到邓之诚、洪业、张尔田等教授的治史教导与严格的史学研究训练,此后,他勤于钻研,逐渐形成了严谨治史的作风。他指出“要尊重历史”,“尊重事实”,“这是一切工作的前提”,其多年认真点校史籍的实践也强化了他在史学评论中严谨的态度,他认为研究历史“有档案材料比没有材料特别是没有档案材料不知要好若干倍”,同时也要对此进行辨别,“不问材料或档案文书的来源和真伪”,就视之为“可信的第一手资料来证明什么也是徒劳的”。在《书〈道咸以来朝野杂记〉后》文中,王氏指出了标点错误、不当之处、错别字、前后内容颠倒等多处。在《陈梦雷与〈古今图书集成〉及助编者》文中,他从所用的文献资料等方面进行了深究,指出《古今图书集成》的“原著者为陈梦雷而非蒋廷锡”,另有助编者杨文言、林佶、金门诏、王汉倬等人。在《孔飞力教授新著〈叫魂者〉评介》文中,他指出密奏制度“创始于康熙朝”,“盛行于雍正朝”,才“是比较可信的”说法。

其次,王锺翰的史学评论是辩证的,既指出优点也指出不足。如他认为虽然《清史稿》存在“这样那样的错误”,但仍“有不可替代的价值”,虽然《清实录》“历朝多次篡改,讳饰之处甚多”,然而其中仍有许多“第一手档案资料和原始实物文献所无或不及载”的内容。实际上,时至今日,学界也认为《清实录》等作为皇帝重要言行、事件的记录,仍然是研究清史非常重要的史料。在《〈盛京皇宫〉序》文中,王氏指出了该书是迄今“最称精美完备、图文并茂的一部宫廷史”,其具有突出“民族”性、“引用大量第一手档案文献资料”、“大量运用亲身实地勘察测绘的数据”等特点,也发现了其“语焉不详”等不足之处。在《承前启后 新意不穷——何炳棣著〈中国历代土地数字考实〉读后》文中,他总结其“注重考证”、“综合具有新意”、“立论严谨”等特色,也指出作者“对造成这种状况(数字不实)原因的分析,似嫌不足”,指出该书在引用明朝人资料方面也有不够严谨之处。在《〈清帝东巡〉评介》文中,他总结该书具有“资料充实”、“研究有素”、“考订审慎”三方面的特色,也指出其在康熙东巡盛京驻跸等问题的研究上所用材料方面的不足。从多方面进行的考察辩证,保证了他立论的公允性。

王锺翰认为,要很好地开展史学评论,史学评论者,第一需有史德,应“言行一致”,“不能见风使舵”,“研究历史学不能违背客观事实任意歪曲。要说到做到,实事求是,绝不能明知是非科学的,你还要那样写,那是骗人。引用古人,或现代人的成果,谁讲的话就是谁的,谁的见解就是谁的”,“不要掠人之美,改头换面,变成自己的”,“运用今天的话就讲,就是职业道德。过去是讲史德,刘知几讲史家三长,章学诚在三长之外,又加‘史德,很重要。投机取巧,可以骗人于一时,或十年八年,但决不能骗人一辈子,终归要败露出来”。第二必须具备“完整系统的知识和一定阶段的个人独立思维的积累”。史学研究工作,“本质上属于一种个性思维长期自由探索的积淀和结晶”,“古往今来,许多大家都是孤立特行之士。所谓孤立特行,不是说关起门来不问政治、冥思苦想、毫无交流,而是指在正确的理论指导下,有一定阶段的独立思维过程。太史公游历名川大山,仍说‘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固难为浅见寡闻道也”,因此,史学工作者绝不能“忽视个人素质的培养”,“没有广博的学识和深层次的思考,就不具备成为大家的条件,而二者都是需要长时间的独自静学深思才能获得的”。

总之,王氏尤其重视从所用史料的充分性、准确性出发,进行辩证、客观的史学評论,着眼于客观严谨的论证过程,并指出史学评论者须具备言行一致的态度、完整系统的知识与“个人独立思维的积累”等条件,这为其史学评论公允、深刻奠定了基础。

五、以学术报国,强调史学的爱国主义功能

史学作为以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为研究对象的学科,不可能脱离历史与现实,史学家在成长过程中,其学术思想、历史观也或多或少地带有时代烙印。王锺翰的爱国主义思想最早来源于他生活的时代之中。他的中学时代处于20世纪30年代中国的东三省领土被侵占的时期,那时对他“震动最大的一件事,就是‘九·一八事变”,他当时就产生了不能光靠念死书本多争高分,还要有救国之心的思想。进入大学后,王锺翰受到其师洪业的爱国思想影响较大。洪氏在一次讲课前,愤然说道,日本人认为世界汉学中心“从来就不在中国”,“中国人没有能力”,大家一定要“把汉学中心抢回我们北京来”。这对王锺翰震撼很大,以致他“无法用语言文字表达出来”,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课”。在洪业爱国情怀的感召下,以后他“比较自觉地”把学术研究与“国家命运联系起来”。王锺翰至老年时期还进一步总结说,在他“所仰慕的长一辈老师和学者中”,“虽然学问各有所长”、“社会观念和生活态度也不一致,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在国难当头的时候,都有着深沉的忧患意识,并以这种意识来支配他们的学术探索”。陈寅恪、陈垣、邓之诚、顾颉刚、洪业全都如此,“他们不仅在学术造诣上达到很高的境界,而且在人格上具有极大的吸引力和感召力”,“正因为如此,才有那么多的学子仰慕他们,追随他们”,这才使中国在“经历患难之后尚能将其学术文化和道德传统不绝于缕地传承下来”。可以看出,王锺翰一生都在充满爱国的情感中从事历史的学习与研究。

爱国主义作为对祖国的忠诚与民族文化的热爱,是民族凝聚力的集中体现,其表现为强烈的民族自尊心、维护祖国的尊严与人民大众的利益。梁启超说:“史学者,学问之最博大而最切要者也,国民之明镜也,爱国心之源泉也。”李大钊认为,英雄豪杰“挺身而起为社会献身,在历史上留下可歌可泣的悲剧、壮剧”,“后世读史者不觉对之感奋兴起,自然而然的发生一种敬仰之心”。章太炎指出,“朝鲜亡后,日人秘其史籍,不使韩人寓目”。学者的论述皆凸显了解本民族历史对增强爱国主义的重要性,王锺翰也有类似之看法,他认为,从长远看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人民大众对本国、本民族的历史不了解”,或者“不能正确了解”,“怎么能叫他们热爱本国、本民族呢?”伟大的中华民族在人类文明漫长的历史发展进程中,“用自己的辛勤汗水”、“聪明才智”与“顽强精神缔造了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对人类的文明和社会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卓越贡献,“独具特色的中华民族文化”,对“世界文化的进步产生过和正在继续产生着巨大的影响,为世界各国人民所叹服、敬仰”。因而编纂一部“汇集中华民族文化成就,介绍中华民族文化精粹,弘扬中华民族文化神韵”的《中国民族文化大观》对“振奋民族精神,鼓舞革命斗志,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激发民族自豪感”等都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中国的民族英雄“为我们提供了一部爱国主义教育、民族团结教育的生动教材”,他们抵抗侵略的“革命精神及其业绩”,“足以激励后人”,缺乏对本民族英雄和传统文化的正确了解和深厚感情的人是“很难谈到热爱祖国的”。所以对中国人来说,《中国少数民族革命史》“不仅可以作为研究各少数民族历史必备的专著之一”,也可以作为“爱国主义教育的好教材”。新中国成立初期大力提倡中国近代史和农民战争史方面的研究,“这是十分必要的、及时的”,直到今天,这些研究“为普及各族人民的爱国主义教育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此外,《资治通鉴纲目》、《续资治通鉴纲目》和《清鉴易知录》等被翻译成白话文出版,这“无疑对推动广大青年多了解中国历史知识是有很大帮助的,同时对加强爱国主义教育也是非常有帮助的”。王锺翰引用列宁的“爱国主义就是千百年来巩固起来的对自己的祖国的一种深厚感情”来说明这一问题,指出人们应该认识到清代很多“用满文撰写而成的文书档案和图录典册”,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遗产中的瑰宝”,也是“世界文化宝库中的一颗明珠”,“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与研究价值”。很明显,王锺翰从国家、民族发展的宏观角度着眼,强调了通晓本民族、本国家的历史与文化可以促进爱国情感。有学者指出,王锺翰“终其一生,以才学立身,学术报国”,他对中国优良传统文化的“忠诚热爱、对学术的倾心投入和对兄弟民族特有的温情与敬意,是其取得成功的永恒动力与精神源泉”,这个概括是准确的,是合乎王锺翰的实际情况的,可以说,这也正是其爱国主义的表现。

综上,王锺翰作为中国现代著名的清史、满族史学者,在新中国成立前,他受其师教诲,逐渐走上偏重考据的史学之路,新中国成立后,他依据唯物史观方法研究清史、满族史等,既继承了传统史学注重史料甄别、考证的传统,又以唯物史观为指导,从宏观上着眼,从社会经济形态、阶级关系出发,研究历史问题。同时,他广泛运用多种中外资料,将历史问题置于时代背景中进行综合比较,注重全面地考察历史人物的成就及其对社会发展的作用,作出辩证、客观的史学评论。其生活的时代与其师的影响促使他较早地认识到史学的爱国主义功能,并坚守一生。其史学思想既体现了时代的特征,也有自己特色,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对当今的史学研究仍有参考、借鉴价值。深掘此,既是研究其本人学术成就的重要方面,也可借以窥见当时一批史家的史学思想与成就,对理解和认知中国近现代史学思想的发展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

注释:

① 主要者如刘小萌:《王锺翰先生的学术成就》,《清史研究通讯》1990年第3期;李鸿彬:《文章成一家 桃李满天下——介绍我国著名清史与满学专家王锺翰先生》,《庆祝王锺翰先生八十寿辰学术论文集》,辽宁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639—645页;朱诚如主编:《清史论集——庆贺王锺翰教授九十华诞》“序言”,紫禁城出版社2003年版;王俊义:《赫赫清史大家 巍然一代宗师——重读王锺翰〈学术〉与〈清史论集〉兼论其学术成就与思想》,《纪念王锺翰先生百年诞辰学术文集》,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993—1002页。

② “纪念王锺翰先生百年诞辰学术文集”编委会:《王锺翰先生的学术成就和地位》,载《纪念王锺翰先生百年诞辰学术文集》,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8、20页。

③④⑤王锺翰:《王锺翰学述》,浙江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7、86、95、114—118、114、258、233、15页。

⑥ 详见李春保:《王锺翰学术研究路径转变析论》,《史学史研究》2017年第1期。

⑦王锺翰:《王锺翰清史论集》第3册,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1567、1944、1946、1687—1689、1584—1585页。

⑧ 朱诚如主编:《庆祝王锺翰教授九十华诞》“序言”,紫禁城出版社2003年版,第3页。

⑨⑩ 陈其泰、张越:《清史、民族史研究工作的回顾与展望——王锺翰教授访问录》,《史学史研究》1994年第4期。

王锺翰:《王锺翰清史论集》第4册,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2517、2822、2817、2818、2020、2316—2318、2802、2165、2183—2184、2023、2180、2023、2023、1968、2183—2184、2023、2180、2023、2023、1968页。

李振宏:《历史学的理论与方法》,河南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414页。

王锺翰:《王锺翰清史论集》第1册,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183,191,195、615、617、717、697页。

陈寅恪:《〈柳如是别传〉缘起》,《学术研究》1978年第1期;魏文峰:《〈柳如是杂论〉问世》,《文献》1986年第4期;黄富源:《〈柳如是别传〉匡失四例质疑》,《贵州大学学报》1988年第2期。

胡明:《钱谦益诗论平议》,《社会科学战线》198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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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义:《论钱谦益对明末清初学术演变的推动、影响及评价》,《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1996年第2期。

王锺翰:《王锺翰清史论集》第2册,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949、953—960、953—954、953—960页。

李鸿彬:《只问耕耘 不问收获——介绍中国当代清史、民族史和满学专家王锺翰教授》,《社会科学辑刊》1993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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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锺翰:《王锺翰清史论集》第2册,中华书局1994年版,第879—880、884—887、1014—1022、1056—1059、1050—1059、809、10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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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春保,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博士研究生,江苏扬州,225000;王嘉川,扬州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江苏扬州,225000。

(责任编辑 张卫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