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生活在过去的人

2018-10-25 10:33陈泽佳
西部论丛 2018年10期
关键词:台北人白先勇夫人

摘 要:欧阳子曾经在《王谢堂前的燕子——台北人的探究与隐索》一书中,将白先勇先生的短篇小说集《台北人》的主要角色大致分成了三种类型,“完全或几乎完全生活在过去的人”是其中的一种类型。然而,作者在书中仅仅对分类的结果做了简略的介绍,并没有仔细地探究。我希望能够从这部小说原文的描述中去追寻那些“活在当下,而心系过去”的台北人,看看他们如何在今非昔比的生活中生存。

关键词:台北人 今非昔比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对《游园惊梦》中钱夫人一生最好的写照。从她踏进窦公馆的那一步开始,文章便站在钱夫人的角度,极力地描绘窦府的气派和奢靡,从金光银光闪烁的富丽客厅,享受着仙食一般的美味佳肴,衣裙气派的达官贵人,歌酒相伴,置身其中的钱夫人,她表面上似乎和过去的票友饮酒寒暄,和宾客们嬉闹。然而,宴会上的人物和景象,触动她对自己往事的记忆,于是在她的内心深处,过去逐渐渗透入“现在”。

有些时候,于无声处落笔反而更加引起读者内心的涟漪。当窦府的女仆接过钱夫人的外套,钱夫人的第一反应是瞥过镜子,梳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型。这还不算,她又“往镜子又凑近了一步,身上那件墨绿杭绸的旗袍,她也觉得颜色有点不对劲儿,她记得这种丝绸,在灯光底下照起来,绿汪汪翡翠似的,大概这间前厅不够亮,镜子里看起来,竟有点发乌。难道真的是料子旧了?”这里对钱夫人的心理刻画尤为细腻。我们知道,能够来参加今日宴会在外人看来非官即富。钱夫人也不另外,然而光鲜的背后,是不为人知的凄凉,正如文中所描写的,她今天穿的这身杭绸还是自己当年从南京带回来没舍得穿,为了这场宴才从箱子底拿出来裁的。从这里我们看出,钱夫人在失去郑彦青以及钱鹏志逝世之后,跟随国民党军官的百万家眷无奈退到台湾的时候,她不仅青春年华不再,连荣华富贵也随之离开。正如她自己总是自认为“台湾的衣料粗糙,光泽扎眼,尤其是丝绸,哪里及得上大陆货那么细致,那么柔熟?”或许她都没有去试试台湾的衣料质地,只是一厢情愿地活在对过去的缅怀。所以,这正是她躲避现实的一个借口,她不愿意承认当下落魄的生活,怀念过去大陆美好的一切,而这一切却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说蓝田玉以一种沉默的态度去面对生活带给她极大的落差,并且在无形中默认命运的安排。那么同样是生活在过去的赖鸣升,他似乎在用一种对抗的方式,他始终不相信“时间能改变一切,无可挽回地改变一切”的残酷事实,企图在回顾中自我满足,寻找生命的意义。

小说中,赖鸣升明明知道现在的生活处境大不如前,但是他并不耻于这些事实,我认为作者在处理两个细节对比中,更让读者替他感到同情。在除夕夜的饭桌上,至今仍是单身汉的赖鸣升在刘氏夫妇,面前竟开始谈论起夫妻之道,而现实生活中的他拿着自己退休补贴金作为聘礼,本想娶媳妇过日子,无奈山地女人是个骗子,在过门3天后,把赖鸣升的家里掏了个精空就离开了。这本是脸面丧尽的事,但是在他看来,这似乎都不算什么,因为他的内心深处藏着他抹不去的辉煌。果然,一杯高粱下肚,用手背把嘴一抹,开始追叙起“割靴子的往事”。赖鸣升毫不顾忌自己当前的生活处境,因为他的心里住着一个“巨人”,在他看来,人们不会因为现在的落魄而漠视了他过去为中华民国用自己的血汗共同创造的民国历史。对于过去,给了他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尊严,也正是因为这份“美丽的虚幻”,才让他在相对落魄的生活中活了下来。

相比赖鸣升在心灵上“自我塑造的巨人”推动生活向前走,我觉得朱青已经学会在玩世态度中让自己无孔不入。

小说中,师娘是朱青前后巨大反差最好的见证人,当她在台北再次遇见朱青时,让她感到十分诧异,那个曾经有些单瘦,腼腆不太敢和别人答话的女孩,早寻不到任何痕迹:她没有半点羞态,在聚光闪烁的舞台中央,踏着伦巴舞步,颠颠倒倒,和台下的青年眉来眼去。在自己家里打牌,与空军小伙子打情骂俏,满口风话。那個在感情中度日,多愁善感的朱青已经变得麻木不仁,在声色之乐中沉沦。曾经的朱青,当听到郭轸离去,在痛苦挣扎中躺在病床上,任由师娘照顾,随着郭轸的死亡,她的灵魂也死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空壳,所以当没有灵魂的朱青在台北面对和他打情骂俏的小顾坠机身亡时,她只是简单地和师娘提起,“已经将骨灰下葬了”随后便又开始招呼客人打牌吃饭。其实朱青对小顾,就像是在寻找一个影子,影子只能是陪伴自己挨过漫漫长夜,等到天亮的时候,影子消失,她并不觉得失落,因为她依旧可以在浪荡的生活中寻找另一个影子。或许善良温婉的朱青并不愿终日与歌舞相伴,在麻将桌上蹉跎自己的岁月,可是,正是因为她内心的这份单纯,她走不出过去惨痛的生活,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选择生活。

朱青在最美好的时光等待郭轸的归来,然而等待的结果是郭轸的离世,这对她来说不仅是丧夫,而是精神的幻灭,或许她还太年轻,没有经历过许多人世沧桑却早已身心疲惫,所以,她唯有“装疯卖傻”,用胭脂俗粉将自己的真面目伪装起来,让悲惨的痛苦埋藏在内心。然而当这样一个人物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她那份对“过去不肯放手”的执拗让读者更加心疼。

在《台北人》这部小说中,赖鸣升,钱夫人,朱青是这一类“完全或几乎完全生活在‘过去的人”的典型代表。同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活在自己虚拟过去的他们,如何看待和选择当下的生活是他们面临的共同的难题,而原先来自不同的社会背景和不同职业的他们,在具体的选择上也有了细微的差别,笔者认为,曾经战绩累累的赖鸣升其实是在讨生活,而为了“钱将军夫人”的身份和自己微贱的出身,蓝田玉不得不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为了维持这来之不易的名份,她只能在钱将军身后孤寂清凉地打发着漫长的余生,所以从小说中刻画,我们不难想象出蓝田玉一个人居住在台湾南部,基本上与外界隔绝。而朱青却选择用淡妆浓抹,世俗艳丽的外表,以“大姐”自称自居并且和空少放荡生活来掩盖内心丧夫的惨痛和岁月的

摩挲。

参考文献:

[1] 白先勇.台北人[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社

[2] 鲍国华.论《台北人》中的上海形象[J].华文文学,2003(06):23-27+33.

[3] 杨青.裸露的根——白先勇《台北人》中的“大陆情结”[J].内蒙古民族大学学报,2011,17(04):8-10.

作者简介:陈泽佳(1993.1—),女,汉族,广东普宁人,在读研究生,单位:华南师范大学,研究方向:教育学(学科教学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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