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药

2018-11-12 23:45王家业
连云港文学 2018年5期
关键词:管束小花狗军医

王家业

刚调进令许多战友羡慕对自己又有发展前途的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部队,二十出头,正值芳华的我,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志得意满轻盈地升腾起来。可天不遂人愿,无情的伤病毫无防备地降临到我的身上,顷刻,人生的太阳遭遇了日食,刹那变得黯淡无光,让我真切地体会了一回绝望的滋味。

我住进了重症病房。

我的主治医生王志英军医,眼里闪着温情的光,给我下了一道让我难以置信的医嘱:从化验结果上看,你必须二十四小时卧床!这关系到你的治疗效果和未来的健康。一张化验单就这么厉害?把一个活蹦乱跳的我活生生整在了病床上!从此,我对“化验”两个字非常敏感,似乎化验能决定我的命运,所以,一听说要化验,我心里就一紧,像是站在悬崖边上,随时会跌落下来的那种感觉。

青年人都好动,尤其是我更不安分,哪能天天躺在病床上。王军医有一味“特效药”,把我不安分的毛病治得服服帖帖。

在病房里,我享受着王军医兄长般的爱怜,也承受着他对我近乎苛刻的严厉管束。

一连几天,我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王军医每天除了查房,还会不定时地来我病房巡视。除了问一问“怎么样”?还有就是看看我是不是守规矩,有没有私自走出病房。我不是那种“安分”的人,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有时我趁王军医刚走那个空档,趁机下床到门外东张张,西望望,好几次都未被王军医发现,胆子就大了些,竟然悄悄地在大院里溜达起来,还和一条小花狗交上了朋友。只要王军医不在,我就偷空溜出病房去逗小花狗玩,还常给它点好吃的。即使受伤的腰发出“警讯”,我依然“奋不顾身”,乐此不疲。避开了王军医的眼睛,却捂不住他的耳朵。他用严厉的口吻问我出病房了没有,我紧张得打了个寒战,却矢口否认。王军医对我的不安分很是头疼,一时想不出管束我的好办法。一天,我还和往常一样,溜到大院里,小花狗在大树下摇着尾巴向我迎上来。还未来得及和小花狗游戏,王军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原来,那天他从我的病房出去,便隐蔽在我隔壁的病房里,等我忘乎所以地走向小花狗,他便蹑手蹑脚地跟在我的身后,结果我被他抓了个现行。等着挨训吧!谁知王军医经过多次对我的细致观察,掌握了我的软肋。他没有发火,只是撂下不软不硬的一句话“明天早上化验”。他的话就像一块沉重而又冰凉的石头压在了我的心上;血液仿佛一下子凝固了。这一招很灵,没费口舌就让不羁的我老老实实瘫倒在病床上。我真的害怕会化验出什么让我恐惧的幺蛾子来。

春暖花开,我的身体亦如从寒冬走向春天,轻松而有活力。我感恩王军医的精心治疗和给我的温暖,虽然他对我的管束是那么的严厉。

我看到了康复的曙光,心情像春花一样怒放。王军医对我的管束似乎也不像以前那么严厉了,他要我每天到院子里活动半小时,有时还会带我到篮球场上转着圈子和我比赛投篮。我忽然感觉我“解放”了。

人处在顺境,最容易忘乎所以,放纵自己的欲望,即使是病人也会如此。那天清晨,窗外的鸟鸣把我叫醒。我经不起诱惑,下了床就不声不响地走出病房,小花狗已经在院子里等我多时。大好春光,距王军医查房时间还早,觊觎医院不远处的小山头已然多日,何不趁此了却蠢蠢欲动的登山夙愿。有小花狗作陪,高不足百米的小山头,连大气都没喘,轻松登顶。我仰望长空,才想起我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欣赏过这样的蓝天。我细细地嗅着清新的空气和阳光的味道,静静地打量着逶迤的山峦,幸福、快乐的暖流涌遍全身。本想登上山头就下山返回医院,可贪婪的欲望驱使我继续向前,完全忘记了医院的规矩和王军医的谆谆教导。我和小花狗独占一条羊肠山路,山上的花草树木绿肥红瘦,养眼养心。一人尽享春意正艳的早春风光,心中甜蜜得像鸟儿尽情飞翔。

山虽不高,但很长。山道弯弯,林木茂密,几经曲折,走着走着,我找不到下山的路了。心急如焚,多亏了小花狗把不知所措的我带回了医院。这回我惹下了大麻烦了。

王军医不见了我的踪影,慌了神,组织医生护士院内院外漫无目标地寻找。我刚进医院的大门,就被王军医逮个正着。他没有了往日的和善、柔声,连起码的怜悯也不见了,严厉的目光拒我于千里之外,接着就是暴风雨般的训斥,我倒没有被王军医的凌厉攻势吓倒,但把我制服的还是他的撒手锏,“现在就跟我去化验!”我一听,心里飕飕起冷气。入院以来,从未有这么大的活动量,我想这回真的完了。

就像如今微信上说的,某种不起眼的药物就能轻松治好某些疾病那样神奇,我被简单的“化验”两个字治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安分了许多。王军医告诉我,再巩固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但要动静结合,注意休息,完全康复还要有一个过程。王军医的话让我浑身筋骨一轻,仿佛太阳从乌云里露出来了。从那天起,病房内外,随处都可以见到我活跃的身影。

有一天,轮到王军医值夜班,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护士打来的。王军医把我叫到值班室,用揶揄的口吻对我说,护士们请你去帮她们出黑板报呢,好吧,你去吧。他话锋一转,压抑着火气低声训斥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活跃分子,明天早上化验!”我跃跃欲试的热情被王军医一盆冷水给浇灭了。

王军医一次又一次地对我下狠手,用“猛药”,我不但没有怨愤。几十年过去了,我常常还想着他的好。我不想吃饭,他千方百计为我调剂伙食,还到市郊买来驴肉给我开胃口;他不仅把核桃送到我的病房,每次还用门缝夹破硬壳,把核桃仁放在我的床头;他还请中医来给我诊治,用中西结合的医疗手段促我早日康复;每天一有空,就到我的病房和我聊天,逗我开心;听说我的母亲病了,他买来药,还亲自邮寄……而他一次又一次地批评,用化验来吓唬我,那也是一种爱,只是换了一种方法来对付不安分的我。我能有后来的健康体魄,无不倾注了王军医的爱和心血。在以后几十年的日子里,每每想起王军医,思念和感动之情就会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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