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疯狂外星人》看美国冒险类动画电影

李 岩

(渭南师范学院，陕西 渭南 714000)

冒险类动画电影是美国动画长片之中备受追捧的一种。它往往以少年或动物为主要角色，以主人公的历险故事为主要内容，吸引着不同年龄段、不同地域的观众。由梦工厂推出，由蒂姆·约翰逊根据科幻小说《斯麦克节的真正意义》改编而成的《疯狂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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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正是如此。在电影中，冒险的主人公是外星人小欧与人类小女孩零钱宝。在小欧失去在同类中的立足之地的同时，零钱宝作为人类也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两个人结成了一个奇妙的冒险组合，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彼此依赖，给观众带来了不少感动与令人捧腹之处。作为美国动画产业化环境中生产出来的动画片，《疯狂外星人》在故事基调、情节设置以及人物塑造等方面，都体现着美国同类动画的文化基因与创作规律，可以视作是我们深入了解美国冒险类动画电影的一扇窗口。

一、冒险类动画电影与集体无意识

美国的比较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在荣格的原型心理学的基础上，于其《千面英雄》中提出了“单一神话”的概念，即英雄的冒险叙事模式原型。在坎贝尔的理论中，主人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青少年英雄(相当于人类的16岁左右)，而主人公要对抗的对象则往往是“魔鬼原型”或是给予了主人公生命养护和恐惧这颇有矛盾意味的双重“母性”经验的“大母神原型”。这两种原型给予主人公的都是一种负面力量，而主人公则在和这种负面力量的对抗中散发出魅力。

而在动画领域中，冒险类动画电影满足的主要是青少年观众心中的英雄崇拜。青少年观众接受动画电影的时间往往也是其自我认同正在逐渐完善的时期。对于“我是谁”以及“我能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有着一定的疑惑与思考。冒险类动画电影的主人公就能够为他们提供一个较为理想的人格榜样，促使他们进行关于人生和社会的深层思考。另一方面，美国动画电影在对青少年观众有所针对的同时，也充分考虑到成年观众的需要。而成年人尽管已经度过了自我角色认同混乱发展期，但是内心深处同样有着英雄情结。如在克里斯·巴克与凯文·利马执导的《泰山》(

Tarzan

，1990)中，主人公泰山是一名被猿猴抚养长大的孩子，他本人也在接触到人类后陷入了关于“我是谁”的思考中。在电影中，泰山身处人和猿之中，代表了人类在钢筋水泥、车水马龙的现代文明之中对于一种原始、纯粹社会关系的怀念，而泰山本人也在电影之中表现出了对自由的向往以及勇敢、坚毅、仁慈的一面。电影在通过清新的画面、令人热血沸腾的配乐等给人以美的感受的同时，也在用泰山这一英雄形象让人思索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应该建立起怎样的和谐关系。

而相对于往往还要借助民间故事、童话文化符号的迪士尼而言，梦工厂更喜欢塑造一些更接近于平凡人，甚至条件还有先天不足的人物。这一类人物在冒险完成后的蜕变更能使观众产生认同感。主人公小欧出生于波波星，波波星人普遍都较为懦弱，并且缺乏主见，虽然聪明勤劳却迷信领袖斯迈克舰长，遇到事情时总是追随所谓的智囊团的意见，因此才会在瓜星人面前不堪一击。小欧由于保留了自己的个性，并不惧怕冒险，并且行事总有些不靠谱而遭到同类的排斥。而与小欧一起冒险的小女孩零钱宝则是一个有着一头卷发的黑人小姑娘，她养了一只叫猪的萌猫，有着一种与小欧一样的自信和勇敢，还有着相对于小欧更为灵活的身手。同小欧一样，零钱宝也因为自己的成绩太好而被学校的女生所排斥。这两个形象都具有顺利度过冒险的基础，也是极容易获取观众的好感的。

在电影中，小欧最开始只是想帮助零钱宝找妈妈，然而在寻找零钱宝妈妈的过程之中，小欧逐渐对于亲情和家庭有了更为深切的了解。在电影的最后，小欧在瓜星人的无人机上拿到了瓜星人的芯片，在一众仓皇逃窜的波波星人中逆着人流迎上敌人，最终拯救了大家。更为可贵的是，小欧敢于当众质疑斯迈克舰长的真面目，反驳他关于人类的看法，动摇了斯迈克舰长的统治。可以说，这三个事件是小欧成为英雄的三个台阶。小欧在这三个事件中完成了坎贝尔所说的“二次重生”，对于观众来说，这是一种仪式化的、对集体无意识的慰藉。

二、冒险故事建构机制

坎贝尔在《千面英雄》中对各民族的英雄冒险叙事进行总结后，提出了“分离—启蒙—回归”的叙事核心公式。可以说，这一公式跨越了时代和地域，全面地涵盖了英雄冒险故事的基本叙事要素。其中“分离”在叙事上抛出了冒险语境，让主人公后续的冒险故事更具合理性，观众也在“分离”阶段将情感投射于主人公上，进入到角色的内心。主人公踏入冒险经历之中，有的是个人主动的选择，如巴里·库克和托尼·班克罗夫特的《花木兰》(

Mulan

，1998)中，木兰在相亲失败后主动隐瞒父母，割断长发替父从军，开始了自己险象环生的军戎生涯；而更多的则是因意外而被动地走上冒险之路。例如，在约翰·拉塞特与安德鲁·斯坦顿推出的《虫虫危机》(

A

Bug

'

s

Life

，1998)中，主人公菲力拥有一颗天才的脑袋，但是却不为其他蚂蚁同类所理解，加上误打误撞闯下大祸，让公主妹妹小不点被蝗虫捉去，他也被赶出了蚂蚁王国，只有在找到对付蝗虫的办法之后，才能得到大伙儿的原谅并回家。《疯狂外星人》中波星人小欧的“分离”过程也是与之类似的。小欧也是一个在同族之中颇不受欢迎的另类。波波星人在蛮横的瓜星人的侵略下决定远赴地球进行殖民时，因为小欧不慎将消息发送给了天敌瓜星人，因此既不能见容于瓜星人，又被波波星人当作叛徒而展开追捕。而“启蒙”可以视作是主人公得到的心理成长，包括各类技能的增长与心智的成熟等。冒险叙事中的诸多大小险情、峰回路转也发生于这一阶段。在美国动画电影中，这一部分是电影的主体，也是叙事的精彩之处。罗恩·克莱蒙兹与约翰·马斯克的《阿拉丁》(

Aladdin

，1992)、拉塞特与乔·兰福特的《赛车总动员》(

Cars

，2006)等莫不如是。在《疯狂外星人》中，小欧最大的改变就是彻底认识到自己族人侵占地球的行动是错误的，愚蠢自恋的斯迈克舰长是需要被推翻的，同时他的勇气和正义感也在冒险中不断被培养出来。波波星人在有和人类类似的“小便”“大便”之外还有“特大号”，小欧承认自己在面对危险时差点被吓出“特大号”，如被零钱宝从汽车里丢进大海，被波波星人团团围住，并看着他们奉斯迈克舰长的命令要将自己杀死等，但他最终还是让勇气战胜了怯懦。最终的“回归”表明冒险故事需要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主人公的回归并不是地理位置上的归家，而更多指的是主人公脱离了冒险历程，回到平静、幸福的生活当中，但是主人公的能力、心态抑或是社会地位等早已经今非昔比。如斯坦顿与李·昂克里奇的《海底总动员》(

Finding

Nemo

，2003)中，马林最终和儿子尼莫团聚，但是马林对儿子的态度已经发生了转变。在《疯狂外星人》中，波波星人和瓜星人之间的矛盾被彻底消除，零钱宝和妈妈也实现了团聚。所有人都意识到，先进的技术和强大的武力并不是最可贵的，最可贵的是人与人之间能够跨越种族和距离的关心和爱。而小欧也不再是那个人人不愿搭理的波波星人，他收获了族人的尊重与敬仰。

三、冒险故事的快感制造

美国冒险类动画电影本质上是为观众提供娱乐的精神产品，其叙事必须为观众制造快感。荷兰文化史学家赫伊津哈曾经指出：“人类社会的伟大原创活动自始至终都渗透着游戏。”冒险类动画电影便可以视作是精心结构的游戏，整个观影过程便是一个巨大的，观众参与其中的游戏场。观众为电影主创代入冒险的情境之中，得到一种进行游戏般的快感体验。

首先，冒险游戏最为基本的逻辑就是正方人物与反方人物之间的对抗，观众便是代入正方人物身上，和反派展开智力上的竞赛，如卡洛斯·萨尔达尼亚的《里约大冒险》(

Rio

，2011)中图里奥、琳达和犯罪分子之间的角逐等，主人公的最后胜利能使观众获得赢得比赛的快感。同时，观众与电影主创之间也通过对后续剧情的预测而形成一种竞赛。同时，在这些故事中，观众接触冒险的媒介是电影，并且这种接触是单向的，观众处于一种被动的地位中，并不能左右游戏的进程和走向。因此，观众会保持着一种疏离心理，即明确电影中的故事是虚构的，自己不会因为情节中发生的事而付出代价以及承担道德责任，这种虚构感在动画电影中更容易产生，如在《疯狂外星人》中，主人公的汽车会发射泡泡，用饮料来做燃料等。因此，当电影中的主人公遭遇各种危险磨难时，观众一方面会对主人公感到担忧和同情，另一方面又会对自身的安全有着确定心理。当观影结束后，观众就能回归到远离险境的日常生活之中。这种安全感实际上也是电影发挥娱乐功能的保障。其次，友情、爱情等元素的加入，也是冒险类动画电影给观众制造快感的方式之一。考虑到青少年观众的生活经历，动画电影中涉及友情、爱情的表达往往都较为简单，如萨尔达尼亚和克里斯·韦奇一起出品的著名的《冰川时代》(

Ice

Age

，2000)、《冰川时代2：融冰之灾》(

Ice

Age

:

The

Meltdown

，2006)中，猛犸象曼尼、剑齿虎迭戈和树懒西斯三人在消除了最初的误会后就成为不离不弃的生死兄弟，而曼尼在第二部中认识了母猛犸象艾丽，两人也最终因为在冰川融化时彼此扶持而结为夫妇。在《疯狂外星人》中，这主要体现在小欧与零钱宝、瓜星人与波波星人、地球人与外星人之间的和平共处上。历经不和、猜忌到最终携手，这也是整个“游戏”给参与者的馈赠和奖励，满足了观众的积极心态。

最后，诸多幽默元素的加入也是必不可少的。在《疯狂外星人》中，波波星人的情绪变动会直接反映在他们皮肤的颜色变化上，如一说谎身体就变成了绿色，一听到音乐就会不由自主地翩翩起舞，这使得小欧等人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让观众感到十分有趣。又如电影中作为反派出现的瓜星人，其形象一直是钢盔铁甲覆体遮面、体型庞大的凶悍战斗者形象，结果在电影的结尾，从巨大盔甲下跑出来的却是犹如橙色海星一般柔软可爱的动物，他们追杀波波星人也完全是因为波波星的斯迈克舰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走了装有瓜星人后代的石头去做了“嘘嘘”权杖。电影之前一直渲染的瓜星人的穷凶极恶与这里形成了巨大的落差，让观众在欢声笑语中卸下了精神压力。

美国迪士尼、梦工厂等不断出品冒险类动画电影，以充满童心的方式书写新的英雄传奇，满足观众在现实生活中难以实现的冒险期待。在《疯狂外星人》中，小欧通过重重考验，化解灾难，助人为乐的过程就是他证明自己是一位英雄的过程。而绝大多数的同类电影，在建构剧情、制造快感等方面，都与《疯狂外星人》有着相似的生产套路。这些美国冒险类动画电影正是用这些套路，迎合观众深藏于潜意识中的自我爱恋与娱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