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适应视角下华人经济生活研究

摘 要 文化适应是人类学的一个重要研究领域，对于华人移民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本文旨在通过对爱尔兰华人群体的田野调查展现不同职业、不同阶层爱尔兰华人的经济生活以及多样化的、不平衡的文化适应状态，同时也勾勒出了爱尔兰中餐馆兴衰的历史面貌。

关键词 爱尔兰华人 经济生活 文化适应

作者简介：马迎雪，山东理工大学法学院社会学系讲师，社会学博士。

中图分类号：D668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10.316

文化适应，指的是“个体从一种文化转移到另一种与其当初生活的不同的异质文化中后，个体基于对两种文化的认知和感情依附而做出的一种有意识、有倾向的行为选择和行为调整。”

经济生活是文化适应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华人的职业特点以及由职业决定的收入水平、价值观与婚姻关系，对华人在居住国的文化适应产生了重要影响。爱尔兰华人主要从事的是餐饮等服务性行业，尤其是华人学生群体。很多人亲身经历了工作的辛酸与无奈，同时也见证了爱尔兰中餐馆兴衰的历史。由于学历与专业的差别，华人群体内部在收入水平、价值观与婚姻关系方面出现了参差不齐。早期华人行业的垄断更是把中国的人情世故也带到了爱尔兰，找工作靠熟人托关系的风气日盛。可见，个体无法脱离整体的文化结构而单独获得本土的文化意义。

一、 华人日常生活与体验

（一）“读书”与“赚钱”的抉择

大多数来自中国大陆的年轻人来爱尔兰都是为了最终进入大学深造，但是现实让他们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因为即使他们全职工作一年，并维持最低程度的消费，他/她所有的结余可能也不足以支付在爱尔兰大学就读一年的学费。

26岁的预科生小芳讲述了她日复一日的工作情况。

“我曾经连续两年每周工作7天。在这一周里，早上必须五点起床，六点开始工作。六点到七点之间，我为赌场打扫卫生，然后，打扫一个很大的酒吧，其中还包括一家餐厅。中午，我结束工作。从十二点半到下午两点半打扫一间办公室。之后，我回家休息一会。然后从下午四点到六点在一家办公室上班。通常我可以六点前下班，晚上六点到十点在语言学校学习。”

爱尔兰政府允许外国留学生每周打工不超过20小时，但他们的打工方式远远超出了政府的规定。这样的情况对于许多中国学生来说，并不陌生。更多的中国学生，滞留语言学校，交上一年一千欧元左右的学费，却从来不去上课，把他们的年华留在了餐馆和酒吧里。

读书重要还是赚钱重要成为困扰很多中国留学生的一个问题。

（二）漫漫求职路

一位刚从爱尔兰留学回国的学生小峰介绍了自己难忘的爱尔兰留学感受。

“刚到都柏林，我以为英语好、不怕吃苦就能找到好工作。每天除了在语言学校上课之外，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到了找工作上，整个都柏林几乎让我跑遍了，带来的鞋也没剩下几双了。可是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一份工作。在找工作的過程中，我竟然惊奇地发现在爱尔兰外国人并不欺负中国人，反倒是自己人欺负自己人。一些早期华人已经垄断了各行各业的部门经理之类的职位。你如果想要找到工作，必须人托人，得把钱送进去，几百欧元几百欧元的给他们。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一个工作的机会。但是如果干得不好，他们也会轻而易举地把你开除。

走投无路的我，最后托朋友买了个中餐馆打杂的工作。这个不起眼的工作居然花掉了我300欧元。上班之后，我从刷盘子、清洁开始，到最后当上了厨师。虽然我干的很好，但工资还是被老板扣去很多。后厨员工的工资都被他扣去很多，可没人敢声张，都是怕被开除。最后，我手里只剩下回国的机票钱了。于是我决定回国。

其实在国外，苦点、累点，我并不怕，但不能忍受的是无聊、空虚，还有重复性地做一项不喜欢的工作。留学爱尔兰，我并不后悔，起码我开了眼界。但是我失去的时间和金钱却补不回来了。”

（三）二手房东

在爱尔兰租房子，你会惊奇地发现这儿的房东居然很多都是华人。他们都是二手房东，先用自己的钱向爱尔兰房东租下一套房子，然后再把房间分租出去，主要是出租给华人，从而赚取其中的差价。据说在华人到达爱尔兰之前，当地人的词典里是没有“二手房东”概念的。就像“送礼”的习俗一样，都是华人来到爱尔兰之后才流行开来的。因此，华人房东出租房屋也成为了最省力的“打工”方式。

都柏林的地价极高，城市里随便一幢小楼出售价格都在四五十万以上。因此很多打工者或者求学者大都会选择合租一幢房子，以便节约开支。

就读于都柏林大学会计专业的小森就是其中一个。

“我当时找到了一幢小楼，楼里一共有三个房间、一个客厅和一个起居室。根据我前一年住在爱尔兰第三大城市利默理克的经验，这样的房子只能住三个人。但是去年在都柏林，同样大小的房子竟然挤了七个人！

这都是二手倒卖的结果。因为只是短期租借，我不能与房东签署正式的租房合同，只能向二手房东租房子住。二手房东当时向房东租下这套房子的价格是1000欧元。他把这些房间分租给包括他在内的七个人：我租的房间和隔壁房间是双人间，420欧元/月；一间极小的单人间，280欧元/月；楼下起居室被隔开，二房东和他的室友住。最后一算，我们六人支付给二房东的租金有1120欧元，结果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120欧元。”

二、中餐馆的兴衰

（一）中餐馆的兴起

根据文字记载，中餐最早走进欧洲是在十九世纪初。中餐从被欧洲当地居民被动接受（请客吃饭是中国人特有的交际方式）到认同直至喜爱，大约经历了半个多世纪。在二十世纪末，移居欧洲的中国公民80%以上在居住国的第一个职业就是餐馆的洗碗工、服务生，那时也是爱尔兰中餐业的鼎盛时期。不少经历过那一阶段的爱尔兰餐馆业主，至今还十分留恋那种“客人多得无法接待”的景况：每天各家中餐馆客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家家都“愁”无法婉拒排“长龙”的顾客，生意火得应接不暇。于是有更多的人来分“蛋糕”，每天都有中餐馆开业，大街小巷中餐馆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尤其是都柏林市中心的帕奈尔大街，高悬的大红灯笼成为都柏林市中心一道亮丽的风景。

（二）中餐馆的现状

随着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爱尔兰经济开始滑坡，中餐馆生意遭受了直接冲击。很多中餐馆纷纷倒闭，余下的也主要是依赖昔日的回头客以及社会交际关系。昔日顾客群主要以华人为主，爱尔兰为辅。随着经济的不景气和华人收入的减少，现在光顾中餐馆的主要以爱尔兰人为主，华人为辅。只有朋友聚会或者过年过节才会看到昔日中餐馆门庭若市的景象。

对于中餐馆未来的发展趋势，我认为，首先，从行业整体上看，所在国经济的复苏与振兴会直接影响中餐馆的经营与发展。爱尔兰中餐业会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本土化的发掘与改造，专业化和本土化相结合将是中餐业发展的必由之路；其次，从行业定位上看，在中餐已经为西方人群所接受的今天，残酷的商业竞争必将使中餐业改变目前泛滥的局面，中餐将向精致工艺、良好口感、出众品味方向发展，从而在爱尔兰高档餐饮业中占领一席之地；最后，从经营模式上看，低档中餐业将以经营快餐为主，以优质、快捷、健康取胜，同时在众多西式快餐的夹击下，中式快餐将必然会走上发展道路。

三、 华人群体间的不平衡

（一）收入水平的差距

早期来爱的华人大多是来自香港、马来西亚地区，由于这部分华人大多在原居地接受过英文教育，在语言上能够自如地进行沟通。而且历史上他们曾属于英国殖民地臣民，因而在爱尔兰就业基本上不受限制，机会也更多。这部分人大多已经获得工作签证，享有爱尔兰获的永久居住权。改革开放之后，大批的大陆青年学生来到爱尔兰求学。一部分人为打工放弃了学业，成为实质意义上的劳工阶层。但受语言和身份的局限，他们大多从事的都是餐馆、酒吧之类的传统类型的工作。另外一部分人则完成了学业，或留在爱尔兰，或去其他国家谋发展或者回国。这部分人由于语言、学历上的优势，大多从事的是IT、金融、财务等新兴行业。因而不同群体之间经济水平的差距逐渐拉大。目前华人的职业状况可以反映出爱尔兰华人在经济生活上的差距。

通过对不同职业华人的问卷调查，结果显示完成学业的那部分华人学生群体的家庭经济状况明显比放弃学业打工的群体要好。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从事的职业好。完成学业的华人很多从事的都是会计、金融之类的行业。这些行业不仅机会多、收入高，而且可以顺利拿到工作签证，获得爱尔兰身份。访谈中的一些华人学生现在都在四大会计事务所上班，比如普华永道、毕马威。

第二，文化水平高。很多放弃学业的华人学生，在国内只读到高中，在愛尔兰也只读过几个月的语言学校，语言问题无疑是他们在爱尔兰工作的一大障碍。而完成学业的，大部分都是本科以上学历，能够熟练应用英语，就业空间比较大。

第三，家庭负担少。由于爱尔兰优厚的社会福利，尤其是爱尔兰生孩子全免费。而且小孩在这里出生后，有大约1个月150欧的福利。因而很多放弃学业的华人会选择在爱尔兰生孩子。而相比之下，学生群体很多在完成学业之前不会考虑结婚生孩子的问题。

可见，华人文化水平越高，就业状况一般就会越好，家庭的经济生活也越好。养育孩子的成本，也是影响家庭经济生活水平的主要因素。

（二）新价值观与婚姻关系

通过调查发现，爱尔兰华人婚姻关系中男女双方“同乡”的内部婚姻比率比较高，而且大部分属于同一个群体，比如打工群体男性与打工群体女性、学生群体男性与学生群体女性。究其原因，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华人在国内的生活状况和教育背景，使用的语言和生活习惯，宗教信仰、价值观等。

婚姻关系也反映出华人群体之间经济水平的差距。调查中了解到，打工群体的女性倾向于嫁给那些已经在爱尔兰打拼多年、有一定的积累和经验、有工作签的男性。而学生群体的女性也更愿意嫁给有稳定工作和住所的男性。可见一般而言，衡量婚姻对象的重要因素之一是经济条件。

华人学生签群体内部完成学业与没有完成学业的在职业类别、经济水平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也导致了整个群体内部的不平衡，呈现出一种多元化的适应状态。同时，中餐业在欧洲悠久的历史以及爱尔兰经济发展的不景气，造成大批从事餐饮业的华人面临就业困难的局面。经济生活也是影响华人选择以适应爱尔兰文化方式的一个重要方面。

注释：

王丽娟.跨文化适应研究现状综述.山东社会科学.2011（4）.44-49.

[爱]杰鲁莎·麦科马克主编.王展鹏、吴文安，等译.爱尔兰人与中国.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136.

留学爱尔兰：找工作不知磨破多少鞋.http：//www.chuguo.cn.2011年4月.

一位高中生眼中的爱尔兰打工生活.http：//www.chuguo.cn.2006年11月.

李献国.西欧中餐业前景堪忧.海外纵横.2006（6）.10.

雁溪.浅析欧洲华侨华人经济现状、发展趋势.海外纵横.2005（6）.8.

参考文献：

[1][爱]爱德蒙·柯蒂斯著.江苏师范学院翻译组译.爱尔兰史（上下）.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1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