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爱俗世的生活（组诗）

阿成

隧 道

慢慢走进去，身体

在身体里迷失，

灵魂在灵魂里变大。

我听到的，异乎寻常的声音；

不是你的，也不是山体之外的。

这样的情景经常发生，

又瞬间消失。

在一块空心板里，遇见

一个死去的朋友。

像梦，像暗淡的曙光——

一会儿就过去了。

浮 世

把身体交给人迹罕至的峡谷

是合適的。为什么慢不下来？

在盛夏的森林和幽谷中。

它们认识我们。那些

高的矮的树木。木本、草本

新生和老去的植物

我们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只接受让人汗颜的抚摸、触碰

抑或钉刺……

喧嚣而漫长，流水在岩石

磨损凹槽里称量时间的刻度

崖壁上，苔藓划出

深浅不一的记号——

河谷里，乱石坐卧，我们像

不曾来过……

大 雪

午后，母亲用一只旧木盆

一把菜刀，就砍下白雪的头颅；

确切地说，她在雪堆里

挖掘了我们的中餐和晚餐——

那时，我和弟弟正围坐火塘

她一双通红的手，在炭火上

搓得雪末噼啪作响、泪水横流；

她有三口大锅，再寒冷的冬天

也经不住那松木柴火，整日的

蒸煮啊——蒸腾热气萦出的

一棒棒金黄苞谷……

如 寄

我们在自酿的芬芳中

追寻生活的意义——

大河奔流，我们攫取

一段清澈的溪水享用……

不知此生如寄——那么狠、

那么白的雪！电视里，候车的

人，用纸巾捂住额头的人

不知顶棚塌陷的横祸

终止了一场梦……

每一天，我们要活出白雪的

气度——你看，屏幕上

报复的雪，劈头盖脸的雪！

鹅

奔跑着——在荒野、沟渠

和滩涂。红色羽毛

不为四季所动。

尖锐的喙，伸向黑色

果盘。一遍遍，在泥浆中搅拌

饮水，饮沙，饮巨石。

蓝皮卡车围着你，像一群母鸡

围着一只骄傲的公鸡。

——打鸣吧，号叫吧，在这

干涸、溃败的冬季。

阿 成：本名詹成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池州巿作家协会副主席。在《诗刊》《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诗作，曾十余次荣获全国诗赛、征文奖，有诗作入选《华语诗歌年鉴（2013—2014卷）》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