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宿语 杳杳无音

王涵羽　李德义

摘 要：《乌鸦》是爱伦·坡的经典诗歌作品之一。这首诗歌自问世以来，不仅在美国文坛大放异彩，在法国、德国和其他欧洲国家也深受读者们的欢迎。爱伦·坡凭借此诗一夜成名。纵观爱伦·坡传奇的创作生涯，他的的作品大多具有独特的唯美主义色彩和哥特式风情。《乌鸦》便是爱伦·坡个人创作风格的极致体现，本文主要以爱伦·坡诗学理论为指导，分析其诗歌中乌鸦的特点。

关键词：爱·伦坡，乌鸦，诗学，美

中图分类号：I1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8）08 — 0147 — 03

基于靈感、勤奋创作、大胆创新，爱伦·坡缔造了忠于自身独树一帜的唯美主义诗学理论，他的文风犀利且清晰，被冠以美国文学史上第一位举足轻重的文学理论家，他的诗歌同样富有天马行空的创造力，常常流露出爱伦·坡特有的细腻情感与沧桑韵味。这些特质的结合使爱伦·坡缔造了属于他自己的诗学国度。他的诗歌创作基于他的美学思与诗学理论，他曾强调诗歌的本质就是诗歌，诗歌要被纯粹的定义，诗歌就是一首诗。诗歌是美的集大成者，美是诗歌唯一正统的领域，美是诗歌的氛围与精髓所在，爱伦·坡躲进了诗歌的“伊甸园”，追求着他纯粹又透彻的文学梦。 他从美学的角度着眼 ，给予美以特殊的地位。认为只有“美”是诗歌的职责，“审美”是诗歌创作唯一的存在价值与评判标准。

在常人看来，诗歌是个人内心深处最澎湃最汹涌的情感迸发，而爱伦？坡的诗学理论几乎与诗的境界相反，爱伦？坡曾说过：“当我们坚持真理的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有真理。”他认为，坚持真理，我们必须要清楚、简洁地表达自己的创作；我们必须冷静，冷静，再冷静。总之，我们必须处于这样一种心态，他认为艺术家关心的不应是道德、真理，而是美，在通常的情况下，诗歌创作与道德或真理无关。很显然，这与主流的文学理想完全背道而驰，现在的舆论皆指向大众文化应以道德教育为己任，和主流思想相契合，文学创作应该有社会责任感，而爱伦·坡则另辟蹊径，把人民应以理想为终极目标称之为“异端的教训。

除此之外，爱伦·坡所倡导诗歌的美不是超验主义所倡导的自然美。他曾公开表达对梭罗、爱默生等大师的蔑视，有些人就是为了一首诗，一部小说而生，爱伦·坡就是这样的人，和浪漫派的诗人不同，身世可怜的爱伦·坡从小就被阴郁和失望包围，爱上的女子无一善终，在自己的热土上进行诗歌创作也鲜少得到肯定，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为何爱伦·坡的诗和小说会在“美国新诗”的大潮下显得格格不入，那样的奇异，却又那样的耐人寻味，因为爱伦·坡一直在探索诗人想象中存在的美，他甚至认为现实世界是无所谓丑陋的。最纯洁、最强烈、最迷人的感觉，只存在对于美的遐想中。他想象的美妙之处在于培根所说的奇异之处。一切精致的美都有其独特之处。

一、《乌鸦》中的唯美主义

埃德加·爱伦·坡提出诗歌的目的是创造美。他的诗歌就是他心灵的独白，而美是他所赋予诗歌的灵魂。爱伦·坡在抓住诗歌灵感的同时，并不局限于使用同一种特殊的韵律美、忧郁美，从而达到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他体现了纯粹的美交织着贫困现实的挫败，是他自身感官体验与全身心投入的主观思维过程。

爱伦·坡倡导美，欣赏美，捕捉美，懂得美，他指出诗歌最根本的目的是重现美。一首诗应该篇幅简短，可读性好。它的主要目的是为读者呈现美的意境，使读者由身至心都能徜徉在诗歌的美韵之中，因此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两件事，首先，艺术作品是一种被人为创造的美，然后诗歌应该充分诠释美。

爱伦·坡诠释美的概念亦与其他作家不尽一致。他的审美与其他狭隘的审美是究极不同的，区别于当时身处时代大潮中的其他美国作家。爱伦·坡的诗是其自身的反映。他认为诗歌应该触及读者的心灵，而美是诗歌创作的终极目的。爱伦·坡在《哲学颂赋》一文中，提出了“死亡之美”的概念。所以爱伦·坡的诗歌被死亡点缀、因死亡升华。死亡是其文学创作亘古不变的主题。他将人性至美的最高极限定义为死亡，而死亡在所主题中最为动人凄婉，他说，一个楚楚动人的女性的死亡是整个世界上最富有诗意的话题，爱伦·坡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深入运用了这一主题，同时也确定了《乌鸦》这首诗的主题与基调。

在他的诗歌中，始终会有一个俏丽的倩影，然而这个美丽的女子总是难以逃脱香消玉陨的宿命，这实际上是爱伦·坡所信奉的现实主义和唯美主义的极端。在他的内心中始终坚信在理想与现实存在强烈冲突之后，现实总是残酷且丑陋的。冷酷的世界如同困兽，人们心中所构建的理想乌托邦是不堪一击的，美好瞬间会被粉碎如烟尘，爱伦？坡就是这样矛盾的存在，他既深知现实的冰冷，却又期待可以有温暖的奇迹发生，他直面生活，以独特的视角表达着自己对整个社会的情感。在他的诗歌中，美总是伴随着死亡而浮现，快乐与恐惧轮番交替。忧郁和死亡的情感都寄予他一身。爱伦·坡借助死亡和梦幻来烘托他的的唯美主义创作观念，以此彰显永恒不朽的神圣美。

爱伦·坡认为诗歌的美需要仔细地观察，一首诗只有在振奋弱者灵魂的时候，它才配拥有自己的主题与价值。一首诗的价值正是这种令人振奋的精神。纵观爱伦？坡的诗歌《乌鸦》，我们可以看出，现实与想象的激烈冲突几乎贯穿于全诗，随着诗人的情感流露逐渐走向成熟，想像的张力在死亡的蛊惑下超越了现实的禁锢，为读者展现了一个梦幻般的文学世界。在那里，诗人可以和心爱的人执手相看，情谊真切，尽管爱伦`坡竭力反对诗歌的说教功能，但是寓言式的叙述是诗人前期和后期诗歌的主要传递形式。诗歌从一开始到最后所理解的世界都没有发生本质的变化，诗人似乎在诗意的世界里完成了一个臻美的轮回。

爱伦·坡在这个世界上只活了短暂而多舛的四十年。他幼年失怙，旋即成为爱伦夫妇的螟蛉之子。他从童年和到青年时期都与养父母一起生活，后因与养父关系失和，爱伦？坡便生活在困窘之中，学业无成就，恋人弃他去，身体又抱恙，饱尝世间艰辛的人生阅历导致了他独特的性格。在1845十一月份，《乌鸦》出版了，爱伦`坡在诗的序言里写道，“对我来说，这首诗的发表不是我的目的，而是一种兴奋，兴奋我应该受到尊重。”

爱伦·坡创作的作品充满了激情，他的作品大多是关于美的，这与他的唯美主义风格相吻合，《乌鸦》体现了爱伦·坡创作的思想和技巧。他在诗歌原则中说：“把心灵世界划分为三个最显而易见的区别。我们有智慧、品味和道德感（1463）。诗是美的创造。”这首诗也完美释义了爱伦·坡的人生观，死亡是他心中永恒的主题：美丽与幻灭，光明与暗郁，死亡的恐惧，希望的破灭，种种独到的表现手法和诗歌理论使爱伦·坡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审美情趣和创作意向，从而对后世的诗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乌鸦》中的哥特式主题

埃德加 爱伦·坡的另一个最著名的主题便是哥特式叙事风格，他遵循自己的内心，并不局限于迎合公众的胃口。哥特式是他诗歌中最经常出现的用来处理死亡问题的方式，包括负罪的情欲，腐坏的肉体，草率的埋葬，死者的复活，深切的哀悼等。

1.诗中的哥特式形象

这首诗的整体叙述围绕两位主角而进行，一位是痛失爱侣而神魂俱悲的年轻男人，另一个则是一只富有神秘色彩的乌鸦，它是死亡与厄运的象征。午夜时分，年轻人在狭窄而阴郁的房间里思念着他心爱的女人，这个逼仄的空间曾是这对眷侣的爱巢。乌鸦飞进了房间，触碰到了这个年轻人内心深切的悲痛。这首诗从头至尾都镌刻着无言的伤痕与苦楚。年轻人刚刚失去了他心爱的姑娘丽诺尔，所以他沉迷于书海中试图去忘记他的挚爱。显然，这种方式并不能减轻他的痛苦，反而加重他悲切的痛楚和无尽的孤独感，在本诗中乌鸦是不详与噩耗的象征。这个暗夜精灵为整个故事染上了凄苦与悲凉的色调。

这首诗还创造了一些重要的艺术观念，有助于主题的升华与抒发。其中一个艺术概念是黑色。黑色是一种纯粹的颜色，纯色可以增强人物的感情色彩，能使人强烈地感受到快乐抑或悲伤，从而向读者清晰地呈现了诗中的年轻人所持有的强烈的恐惧和弥漫的悲伤。

2.诗中的哥特式场景

爱伦·坡在诗的开头描绘了一个十分悲怆的场景，一位嗜好沉思冥想的年轻人与一只神秘乌鸦的离奇邂逅。在午夜，邪恶的凛风使人感到毛骨悚然和胆战心惊，除了寒风和书的翻页声之外，周围到处都是死寂。午夜的黑暗在无垠地弥散，但房间里的小小世界仍闪烁在微弱灯光之下。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年轻人在恍惚间误以为是他死去的恋人归来了，但是当他起身开门时，迎接他的除了那无尽的黑夜和呼啸的北风外，什么也没有了。然后他关上门，转身走进房间，敲击声再次在房间外面响起。这时，一只乌鸦飞进了他的房里。

如我们所见，作者为什么要把这首诗的背景设定在午夜呢？总的来说，子夜有一种恐怖神秘的色彩。这是鬼神精怪出现的时辰，许多惊悚小说和电影都偏爱将故事发生的时间设定在夜半时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抑郁场景奠定了乌鸦出现的基调。诗人故意把故事放在狭窄而孤寂的房间里。首先，这种衰败的场景和神秘的气氛对营造哥特式恐怖气氛有着重要的辅助作用。第二，这个房间曾经是这对恋人的温情港，但是随着女主人的去世，从前所有恩爱与缠绵的记忆都消失了，只剩一个男人形单影只，整日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忆自己心爱的人，这是一个异常揪心的场景。作者旨在最大限度地引起读者的共鸣。

3.答案的设置

在本诗中，这只神秘的乌鸦仿佛来自冥府的信使，它似通人情，然而每次都以同一句话回应作答，下面这小段诗句便是年轻人与乌鸦的第一次交流：

Then this ebony bird beguiling my sad fancy into smiling.

By the grave and stern decorum of the countenance it wore.

Though thy crest be shorn and shaven， thous I said， "art sure no craven，

Ghastly grim and ancient raven wandering from the Nightly shore

Tell me what thy lordly name is on the Night' s Plutonian shore！

Quoth the raven， Nevermore

乌鸦所回答的“永不复还”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因为这个词在全诗中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当年轻人向这位先知询问忘忧草是否可以缓解他思念爱人的伤痛，以及他们是否会在天堂见面，乌鸦均回答他“永不复还”最后，当他想将乌鸦逐出房间时。正是因为这种“永不复还”，使这个颓丧的男人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年轻人思念心切，想从来自冥界的乌鸦探听一点音讯，对于一个需要奇迹发生的人，每一个答案都能让他有不同的感觉。他坚持问乌鸦种种问题，希望乌鸦可以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然而，在年轻人心头萦绕的一丝希望之光随着乌鸦永不更改的回复而归于黯淡，他终于在旧梦中清醒，意识到他与爱人已是阴阳相隔，此生不复相见。作者从上到下精心设计了从弱到强的问题，读者读得越多，就越感觉奇怪。同时，他提出的这些问题，可以帮助读者了解主人公的心理变化，哥特式的魅力在于剖析人性的弱点，同时会释放更多人心阴暗的情绪。作者主要从这三个方面来升华哥特式主题。

三、《乌鸦》的写作技巧

在诗歌《乌鸦》中，爱伦·坡熟练地运用了许多写作技巧来揭示其美之构成，展现其美之风韵。他用象征手法生动地描述了这首诗，还有爱伦·坡所提倡的韵律技巧，例如头韵、内韵和尾韵等用来表达节奏之美。

1.象征主義

象征主义是一种比喻手法，它是指用符号来表达思想，特别是在艺术和文学中。象征主义在《乌鸦》中意义非凡，它奠定了这首诗的悲凉气氛和乌鸦的传统不祥寓意，对于乌鸦的象征意义，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看法。但乌鸦通常被视为传达叙述者的悲伤与绝望的信使，或直接代表叙述者的彷徨与痛苦。

对于爱伦·坡来说，他似乎倾向于另一种解释。乌鸦象征着死亡本身，而不是诗中年轻人自我强加的折磨。虽然他在心爱的人死后饱尝了无止境的孤独，但他仍然想同丽诺尔见面。然而，乌鸦给了他一个绝望的答案，这让他意识到，丽诺尔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痛苦的回忆。例如，读者可以在诗句中找到线索。

Thou oh thy crest be shorn and shaven， thou， I said， art sure no craven.

Ghastly grim and ancient raven wandering the Nightly

Tell me what thy lordly name is on the Night' s Plutonian shore！ （Poe 1370）

在希臘神话中，布鲁托是阴间与冥界的统治者。读者可以由此理解乌鸦与死亡之间的关系。很多人认为乌鸦是年轻人自己臆想或疯狂的拟人化表演的产物。但年轻人的追思与不舍如失魂般落魄颓丧，却让人倍感真实。在此诗中的另一个重要的象征符号就是帕拉斯雕塑，她是理智的象征，而乌鸦则恰恰相反，乌鸦仿佛被桎梏于帕拉斯之上，且不愿下来，两者出现于同一时间与空间，一黑一白，一个移动，一个静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这种差异是否也暗示着爱伦·坡内心对当时金钱主义至上的美国深恶痛绝，十九世纪中叶的美国人民已经失去了对美好的幻想，沉溺于享乐主义之中，这种极度失望使爱伦·坡醉心于群求精神上的桃源，力争心灵解放与个性重塑，回归诗作，这种安静的死亡与暴风雨之夜的对比，更加凸显了诗中的绝望和压抑的氛围，并强调了艺术张力。

2.巧用韵律

埃德加·爱伦·坡在《乌鸦》〉中极大展现了英语的魅力所在，他不停追求着最契合的词汇与最恰当的韵脚。《乌鸦》〉中大量的头韵，内韵和尾韵就是爱伦·坡殚精竭虑的体现，音韵美是《乌鸦》最突出的特点，极大增强了诗歌的节奏美与艺术表达。爱伦·坡在诗中大量使用双音节词，诗句也是长短落错，读起来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爱伦·坡对韵律追求尽善至美，林中小屋里枯坐一人的孤寂的意象让人唏嘘，韵律被划入到幽深的黑暗和恐惧的徘徊中随着乌鸦的到来反复逡巡，不论低语害怕求饶恐吓，乌鸦始终一句“永不复还”，诗中使用了十一次“永不复还”用来表达悲伤，痛苦和压抑的色调，因为长元音“O”，构成了深久的回音，让黑暗和忧郁的感觉一次次向读者袭来，再次突出诗中死亡的永恒主题。

总之，《乌鸦》是埃德加·爱伦·坡的代表作。这首诗完美的体现了他所缔造的美学思想和哥特式主题。唯美主义主要体现在死亡之美，这是爱伦？坡视角下的世界永恒之美。而哥特式主题主要体现在背景，例如诗中的叙事时间及地点。《乌鸦》之美也体现在韵律。爱伦？坡善用英语词汇完成韵脚，增加了诗歌的可读性。

爱伦·坡穷尽一生历尽苦难创作出了一首好诗，《乌鸦》是他辛勤缀笔的产物，为他带来了他应受的赞誉与褒奖，奠定了他的文学地位。爱伦·坡的作品也对世界上许多作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总之，埃德加爱伦·坡不仅是美国文学巨匠，更是世界文学史上的大师。

〔参 考 文 献〕

〔1〕余民顺.缠绵悱恻 哀凄幽婉——论埃德加·爱伦·坡《乌鸦》之美，广东教育学院学报，2006.

〔2〕朱振武，王二磊.爱伦·坡诗歌的美学特征及诗学原理.外语教学，2011.

〔3〕肖明翰，译.爱伦·坡.爱伦·坡哥特诗歌集〔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1：5.

〔4〕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4：111.

〔5〕文刚，吴樾，译.朱利安·西蒙斯.文坛怪杰—爱伦·坡传〔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

〔责任编辑：侯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