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爸

2018-12-24 10:03佟雨
特别文摘 2018年10期
关键词:妮儿学费老家

佟雨

30年前,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啼哭声,我呱呱坠地,但我的降临并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一丝的欢乐和幸福,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在当时的东北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严重。

父亲没有看我一眼,听到接生婆说是个女孩后,他扭头摔门而去,到街上的小酒馆里借酒浇愁去了,留下母亲坐在炕上号啕大哭。

我满月后,父亲开始策划着将我送人,并已找好了收养我的人——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姐姐,如果不把我送人就要不了二胎指标,父母就没有生儿子的机会了。

那对收养我的夫妇来了,父亲挥着手,像驱赶瘟神一样,示意那对夫妇快些把我抱走。那对夫妇刚走到院子门口,撞上了听到信儿急慌慌赶回来的爷爷。爷爷一把夺下襁褓中的我,搂在胸口老泪纵横。

爷爷把父亲狠狠地骂了一顿。爷爷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们不要妮儿,我要!我抱着妮儿回山东老家去,不耽误你们要儿子。”因为怕村里人走漏风声,爷爷把我包裹好,装进一个大旅行提包里,在上面戳了一个洞,好让我呼吸,对外就说已经把我送人了。爷爷提着装着我的大提包,带着母亲提前挤出的几大瓶奶汁,坐上了开往山东老家的火车。从此,我和爷爷开始了相依为命的日子。

在老家,爷爷艰难地把我养到6岁。后来,爷爷年纪大了,我也要上学了,爷爷这才带着我回到了父母身边。让爷爷没有想到的是,已经如愿生了儿子的父亲依然不愿意要我。他在院子的角落里给我和爷爷搭了一间小屋,低矮、阴暗、潮湿,但爷爷和我已经很满足了。白天,我去学校上学,爷爷去田里耕种;夜晚,我在灯下写作业,爷爷给我缝补衣裳。日子虽然穷苦,但爷爷和我都很快乐。

再后来,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花销陡然增加。爷爷去找父亲要学费,父亲不给,还说爷爷是自食苦果,爷爷气得不行,打了他一耳光,也彻底打没了这个他唯一的儿子。自此,父亲不再管爷爷和我。万般无奈,爷爷去村里的砖厂干活,给我挣学费和生活费。

一晃,我考上了大学,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几乎不用爷爷再寄钱给我。此时,爷爷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大四那年,我去外地實习,爷爷病倒了。爷爷临终最想见的人是我,弥留之际一直呼唤着我的乳名。等我赶回去时,爷爷的生命已经熬到了最后的时刻。见到我,爷爷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然后就慢慢地永远合上了。我扑在爷爷身上失声痛哭,肝胆俱裂。

爷爷一生为我付出很多,而我直到爷爷去世,也没能回报爷爷什么。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我思念我的爷爷——那个世界上最爱最疼我的人。

在与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里,爷爷一直扮演着爷爷与爸爸的双重角色。其实,自我上小学后,我就一直在心里管爷爷叫“爷爸”,可直至爷爷去世,他也没有听到过我这样叫他。我心里真的好悔恨,为什么不早一点这样叫他。爷爸,你在天堂里还好吗?

(摘自《黄河黄土黄种人》 图/高加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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