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行吟(组章)

2018-12-30 05:50许文舟云南
星星·散文诗 2018年30期
关键词:祖传加德满都咒语

许文舟(云南)

在蓝毗尼

比起玄奘,我是幸运的,机票省掉了吴承恩笔下妖魔鬼魅的阻碍。水有些浑,天还是1500年前的干净。矢车菊陷进冥想,信众跏趺。残砖之下,出土过玉玺与通关文牒。阳光收敛,大风起兮。

布施的人,带着自己懵懂的孩子。蓝毗尼好热,金砂都有火的怒容。塔鲁女人头顶五谷,穿行在麦芒挣扎的大地。草香的乳油,佛祖尝过,实际是心酸的味道。黑夜突转,孩子手捧心灯,佛主忘了拐棍。

旧砖头,仍然按净饭王的意思摆放。洗浴圣母的水池,更换了多次青苔。发掘,当然不放过下跪的膝,与发霉的月色。气势汹汹的烈酒,像一滩历史的淤血,供养着阿育王柱擎天精气。圣上的题签,只有闪电敢斩钉截铁地纠错。我在博物馆的聚光灯下,看见了一些烧焦的部首与偏旁。

在这里,我遇到了中国老乡,开宾馆做小本生意,给中国游客讲一些参观的规矩。家里安放了镀金的佛像,那抹微笑,让我想起他在中国安徽的老娘。

加德满都

每天有三万吨阳光灌溉田禾,如果再添几千吨雨水洗尘最好。加德满都是属于口罩的,招魂祭天,抚琴喝茶。鲜挤的牛奶,有青草未经消化的味道。整座城市的上空,时常飘过农业头上的乌云。

有人以身相许给拥挤,有人贩卖心慌赎回憧憬。夜空里星星四下溃散,就像遭击的蜜蜂找不到王。奶茶甜过心筋,肺叶粘满蜜意,茶店有秘籍与典藏属于天机。

古木被各种导线五花大绑,枝头有成群的鸟。闭合的咒语,总有春风的邪气。空气是泄密者,红烧或清蒸,盐淡盐咸,细水长流的生活,总得上桌节俭与隐忍。

一个爱花的城市,每一瓣都有蜜蜂的叮咛。我学塔鲁人在杜巴广场打坐。佛从来都忙,只有三三两两的流浪狗,每天都有雷打不动的午休。鸽子是佛主宠坏的孩子,都不用辛苦觅食,翅膀用得极少了,人们忘了,平和的镜像身后,曾同室操戈。

那么多人双手合十,不外乎奢求离苦得乐,错过冤情债主。于是,每一条小巷的尽头都有一尊佛。朝拜是加德满都市民不能节省的早点。

剪纸的尼泊尔女孩

刀走眉宇,晨风添补清晰的下颌线。刀不能在某个地方磨磨蹭蹭。实与虚、瘦或肥,全凭一把剪刀祖传的经验。

当她剪下鸟羽,我真担心尼泊尔首都的鹧鸪还能不能催春。锋芒是她让一朵花鲜艳的利器,游刃有余的双手,剪去了漏雨的屋顶,小店的赊欠,那桩似是而非的初恋……

她在杜巴广场的一角,用剪刀给游客留下背影。剪去渐渐增加的白发,驼背与用剩的咒语。她剪去千丝,却怎么也剪不掉心生的愁肠百结。她的每一幅剪纸都有一条填着鸭子的小河。持银针的乌云,总是找不到这片土地贫穷的穴位。

闲下来,她悄悄剪了一个花窗,让喜鹊落上私密的户籍。再把想象的男友剪出干净的额,簇新的笑脸。她当然不能剪掉结石发炎的胆管,父亲的宿债,与母亲的胃病。

她手里的剪刀,据说也是祖传。祖母曾持它,剪掉一个乡村女孩不该有的杂念。那是一把很特别的剪子,谁对着加德满都一剪,都会剪出生活的大相径庭。

喜马拉雅山麓的村庄

每一条褶皱,都埋伏溪水,密植不知今夕何夕的石头。奉旨的美人,依次下嫁,和一朵格桑花渐次迟暮。那里有优秀的男人,以英姿慑伏群魔,然后给灾情剃度。

村庄就挂在最陡的方向,佛皱眉头,树不便出声。村中的老人,含泪把咒语送给苦难,给春天献上祷辞。均分干净的溪水,给每一株粮食。道路贴着山腹瘦得像藤。

恪守祖传的节令收种,想法让麦子站稳脚跟。用一些节日把自己放倒,有些人倒下,就不用搀扶。仿佛我离去多年的父亲,找到了一个适合歇息的坡度。

我的目的地是加德满都,随时有可能因为弯腰劳作的人变得心不在焉。我一定要遇遇村庄里出走的人,他们心疼禾苗的眼神。这里没有诱拐少女的悲剧发生。春风,每年都将桃花逗得兴奋。

我走过村庄的时候,酒正出甑。醉得不省人事的喜马拉雅,水流失禁,花朵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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