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语篇的承文性研究——以小说《铸剑》和《三王墓》为例

2019-01-09 05:30王金阳
关键词:铸剑眉间奈特

王金阳



文学语篇的承文性研究——以小说《铸剑》和《三王墓》为例

王金阳

(大连外国语大学 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00)

当前的语言研究呈现出从句子研究到篇章研究再到篇际研究之势,强调篇章与篇章之间存在着动态联系的“互文性”理论正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和解释力。基于这种分析,本文首先介绍了克里斯蒂娃的“互文性”理论(也即“广义互文”) ,以及热拉尔·热奈特“跨文本性”概念中的“狭义互文”理论。针对当前作为五种“跨文本类型”之一的“承文性”理论研究成果不足的现状,本文将承文性概念引入文学语篇研究领域,以晋代干宝的志怪小说集《搜神记》中的《三王墓》和鲁迅改编自《三王墓》的小说《铸剑》为例,从小说的人物设置、叙事结构、环境描写出发,深入探讨了从前文本《三王墓》到承文本《铸剑》的派生类型、生成方式以及派生意图。

互文性;承文性;篇际关系;《三王墓》;《铸剑》

引言

当前的语言研究正呈现出从句子研究到篇章研究再到篇际研究之势,研究重心正逐渐由静态向动态转化。事实上,突破“句子”的限制,转为“篇章”研究,在上世纪70年代已经开始,“汉语学界70-80年代开始接受语篇理论,发展至今,学科基础理论初步奠定,语篇语法、语篇语义、语篇语用、语篇修辞等分支学科领域也开始形成”[1]。然而,突破“单个语篇”的限制,进行“篇际关系”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目前国内的语篇研究多集中于单个语篇内部结构的分析、句际之间的衔接关系和语篇内部的连贯等”[2]。

无论是把“句子”作为最大的语言单位进行研究,还是把“单个语篇”作为最大的语言单位进行研究,我们认为二者都是一种静态的、孤立的研究,原因在于这两种研究都把研究范围置于一个封闭的文本空间之中,属于“语篇之内”的研究范畴。姚远认为要真正了解一个语篇,应该从整体出发,把握语篇系统内外的关系,考察语篇间性,以及围绕在语篇周围影响或制约其生成的因素,构拟语篇的生成机制和过程[2]。即语篇研究应立足于“篇际关系”研究,将语篇作为语言研究的基本单位,而非最大单位。同时,在众多的语篇理论中,祝克懿认为克里斯蒂娃的互文语篇理论超越了结构主义静态平面微观的语言观,从而进入到动态立体宏观的分析层面[3]。因此,可以看出,克里斯蒂娃的互文理论思想与语篇的“篇际关系”研究思路不谋而合。“自互文性理论被引入语篇研究领域以来,由于它提倡文本之间的‘动态’‘多维’互动,与语篇研究的发展趋势不谋而合,因此顺利地完成了与语言学相关理论的融合,显示出强大的解释力,并推动了‘互文语篇理论’的产生。”[4]

互文性理论是上世纪60年代末,法国学者朱莉娅·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 创立的,她在《符号学:符义解析研究》(1969) 中首次使用了“互文性”(intertextualité) 这一术语[5],并将其定义为:“任何文本的构成都仿佛是一些引文的拼接,任何文本都是对另一个文本的吸收和转换。”[6]从克里斯蒂娃对“互文性”的定义可知,文本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任何文本都与其他文本存在这样或那样的联系,或“吸收”?或“转化”?总之,在克里斯蒂娃眼中,整个文本世界亦或是语篇世界,文本与文本之间呈现着动态的联系,它们时时刻刻都在“互动”,都在“对话”。

克里斯蒂娃“互文性”这一概念提出之后,给法国的“结构主义”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引发了西方文学批评家的大讨论,并形成了有关互文性理论的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互文性即克里斯蒂娃提出的“互文性”,而狭义互文性(1)即热拉尔·热奈特提出的:“两个或若干个文本之间的互现关系,从本相上最经常地表现为一文本在另一文本中的实际出现。”[7]69

与克里斯蒂娃的广义互文性相比,热奈特重在强调文本的“实际出现”,即在克里斯蒂娃看来,文本之间只要存在意义上的联系就存在互文关系,但是热奈特认为互文性必须要具备形式上的再现以及意义上的联系,因此热奈特的互文性理论中所包含的研究对象大大减少,被称作狭义互文性。

之后,热奈特将狭义互文性置于自己所发现的五种类型的“跨文本关系”之下,其他四种分别是“副文本性”“元文本性”“广义文本性”“承文本性”。所谓的“跨文本关系”,热奈特将其粗略地定义为:“所有使一文本与其他文本产生明显或潜在关系的因素。”[7]68-69热奈特在继承了克里斯蒂娃广义互文性理论的基础之上,又融入了自己对篇际关系的看法,他提出的五种“跨文本关系”明确了篇际关系的类型,为我们进行篇际分析提供了切实可行的依据,大大拓宽了我们的研究空间。

图1:广义互文与狭义互文

在五种类型的“跨文本关系”中,热奈特着重叙述了“副文本性”和“承文本性”。然而当前对于“跨文本关系”的讨论却集中在“副文本性”,对“承文本性”的研究涉及较少。对于“副文本性”的研究有:金宏宇《中国现代文学的副文本》(2012) ,董育宁、黄小平《新闻语篇副文性研究——以〈人民日报〉为例》(2013) ,耿强《翻译中的副文本及研究:理论、方法、议题与批评》(2016) ,王志军《互文语篇理论视域下的语篇副文本系统研究——以学术著作语篇副文本系统为例》(2017) 等,副文本性的研究涉及了学术语篇、新闻语篇、文学语篇、电影语篇等诸多语篇类型。反观承文性的研究,姚远认为:“目前对于承文本性的研究多数只是停留于对概念的介绍和分析,至于承文本的类型、关系、生成机制、生成制约因素等深层现象都还没有系统揭示。”[2]结合某种类型的语篇对承文性进行分析研究的成果也很少,如姚远的《教学语篇的承文性研究》。

总体来看,语篇的承文性研究尚未被广大学者关注,事实上,在《隐迹稿本》中,热奈特花了大量的篇幅对承文本性进行介绍,并认为“只有它才是本书的直接论述的对象”。承文本性在五种跨文本性中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同时,我们认为对承文本性的进一步探究,应该扩大其研究范围,结合不同类型的语篇进行分析。热奈特在论述承文本性的过程中,以具体文学作品为例,对承文性的表层现象做了简单的描述,因此文学语篇应是与承文本性最相契合的语篇类型,是比较合适的研究对象。

本文试图以文学语篇中具有承文本性关系的《铸剑》和《三王墓》为例,从考察篇际关系的角度,对承文本性做进一步探究。

1 文学语篇的承文性分析

1.1 文学语篇定义及样本选择

文学语篇的定义为:“文学语篇作为语篇的一种特殊形式,也可视为人类日常经验的一种特殊形式,人类认知的一种特殊形式,根植于我们赋予世界意义的一般认知能力(Gavins & Steen,2003) 。”[8]60“所谓文学语篇就是用特殊的语言创造的艺术品,是作者按照艺术世界的诗意逻辑创造的特殊话语,可以是一部小说,一篇散文,一首诗歌,一篇纪实文学,一部戏剧和影视作品等,或其中的完整的片段。”[8]60以上定义表明:从宏观角度来看,凡是彰显着人类的日常经验、蕴藏着作者赋予的特殊意义的语篇都属于文学语篇。从微观角度来看,文学语篇以小说、散文、诗歌等具体体裁存在于现实中。本文采取了后者的定义,以具体的文学作品——小说《铸剑》和《三王墓》为例。

同其他类型的语篇相比(如教学语篇、新闻语篇等) ,文学语篇的特殊性体现在其具有超脱于语篇本身由作者赋予的独特认知和审美。由于文学语篇世界的文本浩如烟海,本文选取《铸剑》和《三王墓》两部小说为例,之所以选择这两部小说,是由于以下原因:

第一,鲁迅作为我国著名的文学家、思想家,是我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同时在韩国、日本思想文化领域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和影响,被誉为“二十世纪东亚文化地图上占最大领土的作家”,因而他的作品应当具有代表性。

第二,《铸剑》是鲁迅历史小说的代表,是鲁迅根据干宝《搜神记》中的《三王墓》改写。对于这篇历史小说,作为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曾多次在创作谈中表达了对它的高度赞扬和向往之情,称之为“鲁迅最好的小说,也是中国最好的小说”[9]。因此在文学语篇世界众多文本之中,以这部作品作为研究对象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

1.2 承文性(2)

热奈特对“承文性”的定义为:“任何联结文本 B (我称之为承文本) 与先前的另一文本A (我当然把它称做蓝本了) 的非评论性攀附关系,前者是在后者的基础上嫁接而成。”[7]74

根据“承文性”的定义,我们又不得不在此明确两个概念,即上文所说的“承文本”和“蓝本”。“承文本”即“任何通过简单改造或间接改造而从先前某部文本中诞生的派生文本叫做承文本”。至于“蓝本”,我们常使用“前文本”来代替它,用它表示与“承文本”相对的、先前的、派生所依据的文本。前文本、前文本与承文本的派生关系、承文本这三者构成了承文性的三要素[2]。

与此同时,热奈特认为前文本和承文本之间的派生可以是以下两种情况:

1.承文本“谈论”前文本(如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的某一页“谈论”《俄狄浦斯王》) 。

2.承文本绝不谈论前文本,但是没有前文本,承文本不可能呈现出现在的生存模样。承文本或多或少明显地呼唤着前文本,而不必谈论它或引用它(如《埃涅阿斯纪》和《尤利西斯》是同一蓝本《奥德赛》的承文本) 。

热奈特将第二种情况的派生命名为“一种活动过程的结尾”,而这种活动过程称作“改造”。热奈特之所以用《埃涅阿斯纪》《尤利西斯》同《奥德赛》之间的关系,来解释第二种派生情况,不只是因为《埃涅阿斯纪》《尤利西斯》丝毫没有“谈论”《奥德赛》但又“明显地呼唤着”《奥德赛》,还因为《埃涅阿斯纪》和《尤利西斯》体现了两种不同类型的“改造”活动,也即两种不同的派生方式——“直接改造”和“间接改造”。

《尤利西斯》把《奥德赛》的故事情节直接搬到20世纪的都柏林,这种简单的、情节上的直接“借鉴”或“搬运”被称作是“直接改造”。《埃涅阿斯纪》虽然没有照搬《奥德赛》的故事情节,它叙述的完全是另外一个故事,但却是在借鉴《奥德赛》的基础之上创作出来的类型相同的作品(体裁类型,同时体现在形式和题材方面),这种复杂的、间接的改造被称作是“间接改造”或描摹仿。更具体地说,“间接改造”从前一文本中“提炼出并预先构成体裁能力的范式,该范式有可能产生不计其数的摹仿类性能”。“这一范式构成蓝本和承文本之间一个不可缺少的阶段和媒介,简单改造或直接改造中是不存在的。”[7]76

2 《铸剑》和《三王墓》的承文性分析

当我们根据承文性理论的基本概念反过头来考察《铸剑》和《三王墓》时,会发现从《三王墓》到《铸剑》的派生正是热奈特所说的第二种派生情况,《铸剑》丝毫没有“谈论”《三王墓》,却又在明显地呼唤着它。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奥德赛》到《尤利西斯》单纯的“直接改造”,亦不同于《奥德赛》到《埃涅阿斯纪》单纯的“间接改造”,《三王墓》到《铸剑》的改造同时蕴含着“直接改造”和“间接改造”。原因有三:

第一,从情节来看,《三王墓》讲述的是干将为楚王铸剑,之后被杀,其子为父复仇的故事,而《铸剑》讲述的是眉间尺之父为大王铸剑,剑成被杀,眉间尺为父复仇的故事。可以说,《铸剑》直接继承了《三王墓》的故事情节,体现了“直接改造”这种派生方式。

第二,从体裁来看,《三王墓》出自晋代干宝的《搜神记》,属于志怪小说。而《铸剑》收录于鲁迅的《故事新编》,是鲁迅历史小说的代表,这两部作品的体裁相同,因此又体现了“间接改造”。

第三,从热奈特对“间接改造”的具体操作过程的解释看,《铸剑》正是以《三王墓》为蓝本进而提炼出范式(父被杀,子为父复仇) ,最后通过融入作者本身的意图形成了当下文本(承文本) 。“人们将《铸剑》的主题概括为‘复仇’,就是从故事原型的基本情节——写一桩复仇事件——出发。”[10]虽然从表面上看这只是属于情节相同,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同《三王墓》简单的“为父复仇”不同,《铸剑》的创作是鲁迅在经历了“女师大学潮”和“三·一八惨案”之后进行的。面对女师大事件、五卅惨案、“三·一八惨案”,鲁迅认为应该“抽刃而起,以血偿血”,他深深认识到暴力革命的必要性。正如姚远所说的那样:“‘直接改造’可以归纳为一个‘改’字,而‘间接改造’则可概括为‘仿’。”[2]《铸剑》正是通过摹仿《三王墓》的主题——复仇,表达了鲁迅对现实极大的愤怒。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认为《三王墓》和《铸剑》的承文性体现在《铸剑》呼唤着《三王墓》,没有前者就没有后者(《铸剑》的主要人物和故事情节都是源于《三王墓》,如果历史上没有《三王墓》这部小说,鲁迅的这部作品可能就不会出现或以其它形式呈现) ,但《铸剑》却又对《三王墓》没有丝毫的提及。从前文本到承文本的派生形式上看,从《三王墓》到《铸剑》的改造既体现着“直接改造”,又体现着“间接改造”。

事实上,无论是“直接改造”还是“间接改造”,都只是一种抽象的派生类型,其生成和实现仍然需要更为具体的方法和手段。因此,本文将从这两部小说的人物设置、叙事结构以及环境描写三个角度出发,分析《三王墓》和《铸剑》之间承文性的生成方式及表达效果。

2.1 人物的承文性分析

2.1.1人物名称的改变

(1) 楚为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欲杀之。剑有雌雄。(选自《搜神记》卷十一《三王墓》)

(2) 莫邪子名,比后壮,乃问其母曰:“吾父所在?”(选自《搜神记》卷十一《三王墓》)

(3)有逢者,谓:“子年少,何哭之甚悲耶?”曰:“吾干将莫邪子也,楚王杀吾父,吾欲报之。”客曰:“闻王购子头千金。将子头与剑来,为子报之。”(选自《搜神记》卷十一《三王墓》)[11]240-241

(4) 她严肃地说,“原是一个铸剑的名工,天下第一。(选自鲁迅《故事新编·铸剑》)

(5)站起了,揭去床头的木板,下床点了松明,到门背后取过一把锄,交给眉间尺道:“掘下去!”心跳着,但很沉静的一锄一锄轻轻地掘下去。(选自鲁迅《故事新编·铸剑》)

(6) “是向来善于猜疑,又极残忍的。这回我给他炼成了世间无二的剑,他一定要杀掉我,免得我再去给别人炼剑,来和他匹敌,或者超过他。”(选自鲁迅《故事新编·铸剑》)

(7) 眉间尺浑身一颤,中了魔似的,立即跟着他走;后来是飞奔。他站定了喘息许多时,才明白已经到了杉树林边。后面远处有银白的条纹,是月亮已从那边出现;前面却仅有两点磷火一般的那的眼光。(选自鲁迅《故事新编·铸剑》)[12]55-70

以上文段(1) (2) (3) 节选自《三王墓》,其中包含了该故事中所有的主要人物,即干将、莫邪、楚王、赤、客。(4) (5) (6) (7) 节选自《铸剑》,同样包含了该故事中的所有的主要人物,即父亲、母亲、大王、眉间尺、黑色人(文中又称宴之敖) 。通过对比,我们发现两部小说在主要人物的数量上没有发生变化,但是却在人物名称上发生了改变。下表是两部作品主要人物名称的对比:

表1:《三王墓》与《铸剑》主要人物名称对比

主要人物名称 前文本:《三王墓》干将莫邪楚王赤客 承文本:《铸剑》父亲母亲大王眉间尺黑色人

从“干将、莫邪”到“父亲、母亲”,从“楚王”到“大王”,鲁迅没有透露“眉间尺”父母的真实姓名,也没有具体说“大王”是哪个国的大王,这些称呼的改变我们无从解释。但是从“赤”到“眉间尺”,或许来源于《三王墓》中对赤外貌的一段描述:

(8) 王梦见一儿,眉间广尺,言欲报仇。(选自《搜神记》卷十一《三王墓》)

楚王在梦中看见一个年青人额头很宽,他说他想要报仇。于是鲁迅就用“眉间广尺”加以改造,为其命名“眉间尺”。同时,从“客”到“黑色人(宴之敖) ”的名称改变亦有据可查。“宴之敖”曾经是鲁迅的笔名,鲁迅对其的解释为:“宴从宀(家) ,从日,从女;敖从出,从放;我是被家里的日本女人赶出来的。”鲁迅以“宴之敖”为“黑色人”命名,饱含了他心中的无奈和痛苦。鲁迅不仅将自己的笔名给了“黑色人”,同时也把自己的精神赋予了他,希望通过“黑色人”的复仇,表达自己希望“抽刃而起,以血偿血”的内心世界。

2.1.2人物角色的增设

根据前文的分析,我们了解到两部小说的主要人物在数量上没有发生改变,人物名称发生了些许变化。然而,从《三王墓》到《铸剑》,次要人物方面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这主要体现在《铸剑》一文中增设了大量的次要人物。《三王墓》中所有的人物都是主要人物:干将、莫邪、楚王、赤、客。《铸剑》中除了这些人物之外(只是名称发生改变) ,又增设了一干瘪脸的少年、妃子、白须老臣、矮胖侏儒、宦官太监、王后、大臣、武士、侏儒、围观的百姓等次要人物。详见下表:

表2:《三王墓》与《铸剑》中的人物角色

人物角色 干将莫邪楚王赤客少年妃子老臣矮胖侏儒宦官太监王后大臣武士侏儒围观百姓 《三王墓》+++++---------- 《铸剑》+父亲+母亲+大王+眉间尺+黑色人++++++++++

2.2 叙事结构的承文性分析

叙事结构的承文性实现主要体现在部分情节的增设和删减以及情节的改写三个方面。

《三王墓》的基本情节为:干将为楚王铸剑,三年乃成。干将知楚王会因铸剑时日过长而杀害自己,于是藏雄剑、带雌剑去见楚王。楚王知剑有一雄一雌,于是大怒,将干将杀害。干将和莫邪的儿子名赤,赤问其母父亲何在,莫邪告诉他:“汝父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杀之。”于是,莫邪带赤找到雄剑,赤走向复仇之路。楚王忽梦有一子将要刺杀自己,于是悬赏千金。赤听到消息逃至山中。遇一客,客表示只要赤把自己的头和剑交于他就能为赤报仇,赤照做了。客持头去见楚王,表示此头只有在滚烫的镬中才能把它煮烂,客在楚王观看时砍下楚王和自己的头一同坠入沸水。三颗头一起煮烂不能识别,人们只好将三颗头一起安葬,笼统称作三王墓。

而《铸剑》的基本情节为:第一部分,眉间尺在母亲睡下时听到老鼠咬锅盖,后又发现老鼠掉入水瓮中爬不出来,于是便戏耍起老鼠来。之后他在救与不救老鼠之间犹豫不决,最后却将老鼠一脚踏死。母亲发现后,叹息地说你已将近十六岁却无丝毫长进,你父亲的仇怕是无人可报了。眉间尺问父亲有什么仇,母亲告诉他父亲为大王铸剑,剑成,父亲担心大王猜疑他会铸出更好的剑,于是留下雄剑,将雌剑献给王并嘱咐妻子等孩子长大成人后为他报仇。之后眉间尺找出雄剑,走向复仇之路。第二部分,眉间尺在城中看到了大王外出游山,便提剑欲为父报仇,不料却被一干瘪脸少年纠缠,幸得一黑色人解救方才脱身。等到眉间尺返回欲再次复仇,国王早已不见。黑色人告诉眉间尺国王正在捉他,之后一起逃入树林中。黑色人告诉眉间尺他可以为他报仇,但是要眉间尺把自己的头颅和剑交给他,眉间尺照做了。黑色人包了头颅,拿了宝剑,走向王城。第三部分,游山之后国王感到烦闷无聊,于是手下人便提出让异人表演异术为王解闷。原来异人正是黑色人,他告诉王他的把戏是用鼎煮头,水沸之时,头颅便会歌唱。事实也果真如此,眉间尺的头颅在水沸时唱起歌来,但渐渐却停止了。王走近观看,黑色人趁机砍下国王头颅,眉间尺的头颅和王的头颅在金鼎中互相撕咬,渐渐王占了上风。于是,黑色人又将自己头颅砍下,与眉间尺一起将王咬断气。第四部分,王妃大臣等人将鼎中的头颅打捞出,并为哪个才是王的头颅进行争辩,最后决定把三颗头颅合葬。在出丧的那一天,“大出丧”变成全民“瞻仰”的“狂欢节”,场景十分滑稽荒谬。

2.2.1情节的增设与删减

通过对两篇小说的情节进行对比,我们发现,《铸剑》在《三王墓》的基础之上,增设了许多情节。例如:1.增设了眉间尺与老鼠嬉闹的情节。2.增设了眉间尺被干瘪脸少年纠缠的情节。3.增设了“打捞头颅”和“出丧”的情节。4.增设了关于剑的材质来源的描述。

《三王墓》出自干宝的《搜神记》,是一部辑录古代民间传说中神奇怪异的小说,因此在主题上并没有太多作者本人的感情色彩,同时作为神奇志怪小说,它篇幅短小,寥寥数语就将整个故事描绘了出来。而《铸剑》却不同,鲁迅通过以上情节的变动,主要是为了传达某种“意图”:

1.增设眉间尺与老鼠嬉闹,主要是为了表现出眉间尺的“孩子气”与“不上进”以及性格上的“优柔寡断”,同时也与下文眉间尺在得知自己父亲经历后表现出的勇敢和内心的坚定产生强烈对比,这种成长又与文章标题“铸剑”相呼应——“眉间尺就仿佛是一把剑”。

2.增设眉间尺在王外出游玩的人群中想要立即上前刺杀王为父报仇却又被一干瘪脸少年纠缠的情节,这主要是为了表现眉间尺虽然在性格上已经发生改变,变得勇敢坚定,但是却因为复仇心切,同时也变得十分冲动。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眉间尺被国王悬赏通缉。这也表明复仇仅仅靠勇敢是能完成的。

3.增设“打捞头颅”“为头颅争辩”“出丧”等荒诞滑稽的闹剧,则是鲁迅的一个意味深长的调侃。这不但是对专制暴君进一步的鞭笞和嘲弄,同时也包含着对宴之敖者乃至作者自身清醒的自嘲。残害百姓的专制暴君尽管已经在一场正义的复仇行动中丧命,但百姓们依旧木然地对着暴君的棺木跪拜不已(3)。

4.《三王墓》开篇便写道,“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三年乃成”,并未说明剑是由什么东西铸成的,但是在《铸剑》一文中,鲁迅这样写道:“二十年前,王妃生下了一块铁,听说是抱了一回铁柱之后受孕的,是一块纯青透明的铁。大王知道是异宝,便决计用来铸一把剑,想用它保国,用它杀敌,用它防身。”鲁迅用王妃抱铁受孕,生下一块纯青透明的铁——异宝,解释了剑的材质来源和王铸剑的原因。从鲁迅的这个解释中,我们可以发现这个解释十分的离奇荒谬,其原因似乎和小说想要形成的风格有关,蒋济永认为:“《铸剑》中的复仇兼具悲壮性、崇高性、神奇性、诡异性、滑稽性和荒诞性多重意义表达,《铸剑》将一个传奇故事变成了现代荒诞小说。”[9]此处情节的增设,正是为了形成小说的荒诞性风格。

由此可见,在前文本的基础上,承文本通过增设相关情节,丰富了人物形象,表达了作者的某种交际意图(即表达与前文本相似而不相同的主题)。

表3:《三王墓》与《铸剑》的故事情节

由于《三王墓》的故事情节本就相当简短,因此删减部分仅有一处,即删去了楚王梦见有一男子眉间广阔,约一尺宽,说要报仇的情节,增设了眉间尺在城里的人群中欲刺杀王却未成功的情节。鲁迅删减前者的用意应和增设后者的用意一致,因上文已做分析,在此不做赘述。

2.2.2情节的改写

情节上的改写主要有以下几个部分:

图2:《三王墓》与《铸剑》情节改写对比(1)

1.此处为《铸剑》对父被王杀害的原因进行改写。

在《三王墓》中,干将被王杀害的原因是王知剑有一雄一雌,而干将因三年才将剑铸成,担心楚王杀自己,因此只带了雌剑去见王,结果王怒,将他杀害:

(9) 夫语妻曰:“吾为王作剑,三年乃成。王怒,往必杀我。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剑有二,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王怒,即杀之。(选自《搜神记》卷十一《三王墓》)

然而到了《铸剑》中,关于“父亲”被杀害的原因描述如下:

(10) 他悄悄地对我说。“一到明天,我必须去献给大王。但献剑的一天,也就是我命尽的日子。怕我们从此要长别了。”……“大王是向来善于猜疑,又极残忍的。这回我给他炼成了世间无二的剑,他一定要杀掉我,免得我再去给别人炼剑,来和他匹敌,或者超过他。”……明天,我只将这雌剑献给大王去。倘若我一去竟不回来了呢,那是我一定不再在人间了。你不是怀孕已经五六个月了么?不要悲哀;待生了孩子,好好地抚养。一到成人之后,你便交给他这雄剑,教他砍在大王的颈子上,给我报仇!”(选自鲁迅《故事新编·铸剑》)

眉间尺的父亲被杀,是因为大王善于猜疑,担心他的父亲将来会铸出更好的剑超过自己手中的剑,于是将其父杀害。

之所以会进行这样的改写,可以从这两种写法的传达效果上加以考察。如果按照《三王墓》的写法,是因为其父担心自己铸剑时日过长楚王会杀害自己,因此把铸成的两把剑中的其中一把献给楚王,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因此,是其父身犯“欺君之罪”在先,被杀在后,这在古代是顺理成章的。于是,赤自发的复仇(与《铸件》相比,并不是他的父亲留下遗愿让他报仇)的正义性就会受到质疑。而如果换用《铸剑》的写法,表达效果就截然不同。眉间尺的父亲被杀害是在王不知道有两把剑的情况下,只是担心眉间尺的父亲还会铸出更好的剑才把他杀害,从中可以看出王心胸狭隘、残暴不仁。这样一来,其父留下遗愿让孩子为自己复仇就具有了正义性,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更加有利。

图3 《三王墓》与《铸剑》情节改写对比(2)

2.《铸剑》对剑在何处以及找剑的过程进行改写。

以下两段话分别是《三王墓》中关于剑在何处以及儿子找剑过程的描写:

(11) 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于是子出户南望,不见有山,但睹堂前松柱下石低之上。即以斧破其背,得剑,日夜思欲报楚王。(选自《搜神记》卷十一《三王墓》)

按照干将的说法,剑在南山石上松树的后面,但是儿子在找剑时没有看到山,最后是在堂前石头上的松柱里面找到了剑。

再看《铸剑》中关于这两部分的描写:

(12) 他的母亲站起了,揭去床头的木板,下床点了松明,到门背后取过一把锄,交给眉间尺道:“掘下去!” 眉间尺心跳着,但很沉静的一锄一锄轻轻地掘下去。……眉间尺伏在掘开的洞穴旁边,伸手下去,谨慎小心地撮开烂树,待到指尖一冷,有如触着冰雪的时候,那纯青透明的剑也出现了。(选自鲁迅《故事新编·铸剑》)

在母亲的指引下,眉间尺在床下直接就找到了剑。对比以上两种情节,《三王墓》的表达无疑显得离奇古怪和匪夷所思,而《铸剑》的表达相对来说则更加真实合理。我们认为这和《三王墓》出自具有神奇志怪小说——《搜神记》有关。

2.3 环境描写的承文性分析

从《三王墓》到《铸剑》,环境方面最大的变化是增添了大量的环境描写。由于篇幅有限,本文仅举一处比较典型的例子进行分析(4)。

在《三王墓》中,关于剑铸成时的场景并没有任何的描写,但是在《铸剑》中,鲁迅却用大量的笔墨进行了渲染,例如:

(13) 当最末次开炉的那一日,是怎样地骇人的景象呵!哗拉拉地腾上一道白气的时候,地面也觉得动摇。那白气到天半便变成白云,罩住了这处所,渐渐现出绯红颜色,映得一切都如桃花。我家的漆黑的炉子里,是躺着通红的两把剑。你父亲用井华水慢慢地滴下去,那剑嘶嘶地吼着,慢慢转成青色了。这样地七日七夜,就看不见了剑,仔细看时,却还在炉底里,纯青的,透明的,正像两条冰。(选自鲁迅《故事新编》)

钱理群先生认为,这是一段鲁迅式的文字:“我们触摸着鲁迅的创造物:这把剑——‘铁’化后的透明的‘冰’。我们看见了鲁迅式的颜色:白、红、黑,还有青,而且是‘通红’后的‘纯青’。我们又感受到了鲁迅式的情感:‘极热’后的‘极冷’。我们更领悟着鲁迅的哲学:‘无’中的‘有’。这是一种性格,一种精神。”[13]85-86于是,通过大量的环境描写,鲁迅不仅仅将剑铸成时的恢弘场面描绘得栩栩如生,同时又将自己的性格以及精神赋予其中,从而深化了“复仇”的主题。

2.4 派生意图与读者接受

前文详尽地分析了《三王墓》和《铸剑》在人物设置、叙事结构、环境描写上承文性的生成方式和机制。然而,利用诸多的手段对前文本《三王墓》进行改造,鲁迅显然并非在做无用之功,更确切地说,通过这样的改造,是为了生成作者想要达到的一种特殊的表达效果,换句话说,改造的过程和作者的派生意图有关。

通过人物角色名称的改换,鲁迅或许希望《铸剑》和《三王墓》在情节上达到相似而又不相同的效果。用自己的笔名——“宴之敖”为主要角色黑色的人命名,同时也将自己的精神赋予他,大多数学者认为,黑色的人就是鲁迅,鲁迅就是黑色的人。而人物的增设也为该小说的戏剧性、荒诞性和讽刺性的建构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通过情节上的增删和改写,《铸剑》在情节内容上比《三王墓》更加合乎情理。情节上的改造也使得人物形象——主要是眉间尺和“宴之敖”的形象更加丰满,使人物性格的塑造更加细腻成功。这些都与鲁迅想要真正表达的思想息息相关。例如,增添了眉间尺在城中人群中想要刺杀王却在失败后被悬赏通缉的情节,鲁迅想要说明的是“复仇”(也即革命)仅仅只凭勇敢是远远不够的,是注定失败的。

通过增加大量的环境描写,不仅在渲染气氛、形成作者自己独特的话语风格上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同时也融入了作者自身的情感、性格和精神。

然而,作者的派生意图是一方面,读者接受又是一方面。胡范铸认为新言语行为的主体包括“我”“你”“他”,即言语行为包括了“叙述者/驱动者”“接受者/实现者”“核查者”[14]。如何透过作者的言语作品了解他的派生意图或交际意图,需要叙述者和接受者的合作,即“一个成功的表达者,应该善于预测‘彼时彼地’的‘接受者’可能以什么身份在解读”“一个成功的接受者,善于认清表达者的多重身份,认定此时此地的话语主体究竟以什么角色身份在言说”[2]。了解承文本《铸剑》与前文本《三王墓》的差异以及熟悉鲁迅创作时所处的社会背景的读者,很容易就会明白鲁迅的派生意图和交际意图。

结语

热奈特曾以《诗学》《俄狄浦斯王》《埃涅阿斯纪》和《尤利西斯》以及《奥德赛》为例,阐述了承文性这一基本概念,并将前文本到承文本的派生方式简单归结为“直接改造”与“间接改造”。本文在此基础之上,以小说《三王墓》和《铸剑》为例,将热奈特的承文性理论引入文学语篇之中做了更深层次的解读。从小说中的“人物设置”“叙事结构”和“环境描写”出发,探索承文性更为深层的、具体的生成方式,从而发现作者可以通过改写人物名称、增加人物角色、增加故事情节、改写故事情节、删除故事情节、增加环境描写等手段,实现作者的派生意图。

但是,由于本研究只是以《三王墓》和《铸剑》两部作品为例,因此并不能穷尽得出所有的文学语篇承文性的生成机制和手段。例如:在人物的承文性分析中,我们并没有发现人物角色上的删减,那么其他文学作品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呢?再如,我们知道《红楼梦》的前八十回为曹雪芹所写,后面的部分为高鹗续写,因此前面的部分与后面的部分构成了承文关系。但是从派生方式上来看,这既不属于“直接改造”,也不属于“间接改造”,而是属于接续,这或许是承文性的一种新的派生方式,除此之外还有哪些派生方式或生成机制呢?其实,从《三王墓》和《铸剑》来看,《三王墓》以头颅无法分辨,大臣将三颗头颅合葬为结局,而《铸剑》却又在此结局之上续写了“争辩头颅”和“出丧”的情节,是否也算是续写呢?只不过考虑到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构成了整部《红楼梦》,而鲁迅的《铸剑》却不仅是续写了结局,前文还包含了《三王墓》的故事情节,因此仍把它放在“直接改造”和“间接改造”的范畴中。但是,在这两种改造方式之外,仍然还存在着其他的派生方式,这是毫无疑问的。

总之,从结构语言学的句子研究到篇章语言学的语篇研究,再到如今“篇际”概念的提出和语篇世界“篇际关系”研究的进行,可以看出,语言研究的视野正在逐渐扩大,“互文性”理论正在显现出强大的生命力和解释力。“‘互文性’理论超越了结构主义静态平面微观的语言观,进入到动态立体宏观的分析层面。”[3]“正是互文理论内涵的语篇关系意识和时空意识,为语言学研究开辟了新的论域并被越来越多的语言研究者作为研究选题。”[15]作为热奈特重点强调的五种“跨文本类型”之一的“承文性”,不应只停留在理论上的译介与概念上的解读,还应对其生成机制、派生类型、制约因素、派生意图等方面,做出更深层的解读。

注释:

(1) 狭义互文性即下文提到的热奈特提出的五种类型的“跨文本关系”中的一种。

(2) 在中文版《热奈特文集》(史忠义译) 的《隐迹稿本》一章中,称其为“承文本性”。考虑到翻译的问题以及两个术语之间的意义几乎没有差别,再加上当前的论文著作中多以“承文性”表述这种关系,本文采取“承文性”的表述。

(3) 此处引用了百度百科《铸剑》的介绍,搜索日期,2018年9月3日。

(4) 1927年,这篇小说在最初发表时题目为《眉间尺》。1932年,鲁迅把题目改为《铸剑》。从题目的改动来看,鲁迅是为了突出“铸剑”的意义。因此,关于铸剑场景的描写是比较典型的。

[1]祝克懿.互文:语篇研究的新论域[J].当代修辞学,2010(5).

[2]姚远.基于篇际关系的承文性研究[J].当代修辞学,2017(2) .

[3]祝克懿.克里斯蒂娃与互文语篇理论[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2-10-24(08).

[4]姚远.教学语篇的承文性研究[J].当代修辞学,20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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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谭学纯.广义修辞学三层面:主体间关系及相关问题[J].当代修辞学,2016(1) .

A Study of Hypertextuality of Literary Texts: Taking the Novelsandfor Example

WANG Jin-yang

(School of Chinese Studies, Dalian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 Dalian 116000)

Current linguistic studies have shown a shift from the study of sentence to discourse and then to intertextuality. The intertextuality theory, which emphasizes the dynamic relationship between text and text, is showing great vitality and explanatory power now. Based on these analysis, this paper firstly introduces the Kristeva’s intertextuality theory the Broad Sense of Intertextual, and the Narrow Intertextuality which is in the Gerard Genette’s concept of “transtextuality”. In view of the insufficiency of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Hypertextuality” which is one of the five “transtextual” types, this paper introduced the concept “Hypertextuality” into the field of literary discourse research first, and then taking the novels, which is in the Gan Bao’s collection of mystery novels, in the Jin Dynasty andwhich is adapted fromby Lu Xun as examples, and starting from the characters, plots and environment of the novel, this paper probes into the derivative types, modes of formation and the author’s intention of the former textand the hypertext.

intertextuality; inheritance; intertextual relationship;;

2018-09-17

大连外国语大学2017年研究生创新项目(YJSCX2017-138) ; 2018年辽宁省社科基金重点项目“习近平‘讲故事’对增强国家话语能力建设的影响”(L18AYY005)。

王金阳(1994— ) ,男,河南郑州人,大连外国语大学汉学院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8.06.10

I06

A

1004-4310(2018) 06-004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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