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说新语》看魏晋闺阁风韵

2019-01-10 11:23贺普普
文学教育 2019年1期
关键词:世说新语女性意识女性形象

贺普普

内容摘要:魏晋南北朝三百余年的乱世使儒家传统道德和思想式微,玄学、佛教盛行,崇尚自然、追求个性自由成为一时风尚。在此种情境下,女性的个体意识开始复苏,《世说新语》描绘了这一时期形态各异、独具魅力的女性群像,在中国文学史上可谓独树一帜,其在肯定女性追求个体生命意义上的进步意义值得重视。

关键词:世说新语 女性形象 女性意识

将整个魏晋南北朝三百多年的历史称作乱世当不为过。汉末战乱,三国纷争,八王之乱,晋室东迁,北方十六国混战等朝代更迭带来的斗争给这个时期标记了战乱和分裂的符号。人们既要躲避战乱,又要适应改朝换代,生死难测、命如浮萍,礼崩乐坏。儒家的道德教条和仪礼规范已失去原有的约束力,儒道衰微,一种新的符合人类本性的放任旷达、返归自然的生活成为当时人的追求,与此相应的反逆礼教、追求具有魅力和影响力的人格美—即魏晋风流成为新的潮流。崇尚风流的魏晋士人不拘名教,旷达自然,文学中投向女性的目光日渐增多,历来被与“小人”并列且斥为“难养”的女性其自身也在逐渐觉醒,在《世说新语》这部反映魏晋士人生活变化、表现魏晋风流的故事集中便表现出了魏晋女子特有的风神韵态,不啻为进步女性意识的先锋。

一.士人眼中的闺阁贤媛

《世说新语》涉及女性的条目共计九十余条,其中《贤媛》门专记32条,在以男性为主的文学记事中女性的形象前所未有地得到关注。当然,谈到女性行为的问题,不得不谈及刘向《列女传》,它分七卷记叙了105名妇女的事迹,其为妇女立传受到后世史官的效仿,《晋书·列女传》亦专门为34名女性立传。《世说·贤媛》与其所载时间相仿,但《晋书》着力最多的女性类型是“贞顺”,《世说》则以与正史不同的更贴合当时社会的民间视角在女子的“仁智”方面着墨较多,这说明在战乱频仍、社会秩序混乱的魏晋,社会上对女性的要求已不以儒家主流思想为标准,而其《贤媛》中女性之贤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贞顺之贤,甚至与儒家的标准背道而驰。《贤媛》篇“仁智”类女性多达10条,“辩通”类多达6条,敏而善辩、聪颖慧达已成为魏晋时期女性品评标准,表现出魏晋女性独立高标、不逊于男性的风骨精神。

《世说·贤媛》篇中塑造了魏晋女性的楷模形象,这些形象不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再是对女性“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柔情绰态,媚于语言”等阴柔之美的描述,而是展示出她们文采斐然、见识过人、风神高雅的一面。在《世说》中被浓墨重彩地描绘的女性中,最具才华者首推世族才女谢道韫,其以“咏絮才”闻名于世。她在出嫁前的一次家族聚会上,对于族叔谢安的“白雪纷纷何所似”,以别出心裁的作答“未若柳絮因风起”博得谢安“大笑乐”,足可见其才气风度不逊男子,其在出嫁后被赞“神情散朗,有林下风气”,即说她神情洒脱开朗,有比肩竹林七贤的风度气质。而《贤媛》中许允妇则是表现出了非凡的见识气度。许允妇因为长相“奇丑”,在行过交拜礼后,许允就不再有进入新房的意愿,家人为此很忧虑。正逢有客来,新年就让婢女去看是谁,婢女回来说是桓郎,她便说不用担忧了,客人会劝许允,果然许允回来见她,她便乘机让许允留下,许允问她:“妇有四德,卿有其几”,她说:“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许云:“皆备。”妇曰:“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许允很羞惭,因此很敬重她。许允因为任用同乡之人被魏明帝下令逮捕后,举家号哭。唯独她敏于事理,神情自若,说:“不必憂虑,不久就会回来的。”煮了小米粥等着,果然不一会儿许允就回家了。许允后来被晋景王诛杀,她正在织布,神色不变,说:“早知尔耳!”处变不惊,料事如神,告诫儿子:“汝等虽佳,才具不多,率胸怀与语,便无所忧……又可少问朝事。”她的儿子听了她的话得免于难。以风神气度尤甚的还有贾充的妻子李氏,李氏因父亲而被牵连流放,后遇赦返还。这时贾充已又娶郭氏为妻,李氏住在外面,郭氏想去探望她,贾充说:“彼刚介有才气,卿往不如不去”,郭氏于是严装打扮,去了以后李氏起身相迎,郭氏为期风采所慑,竟“不觉脚自屈,因跪再拜”。这些事例都反映了魏晋时期对女子才识的推崇与欣赏,可谓是时代风气的缩影。

二.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

在礼法森严的汉代社会,女性被儒教紧紧束缚着,直至崇尚自由、不拘礼法的魏晋,女性个体意识逐渐苏醒,表现在对情感的率真表达、热烈追求、对夫妻间平等相处的要求。王安丰的妻子常以“卿”称安丰。安丰说妇人以卿称夫婿在礼法上不敬,以后不要这样称呼了。因“卿”是上级对下级、位尊者对位卑者的称呼,然而王安丰的妻子以此来称呼自己的丈夫。但他的妻子答:“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这既是对丈夫情感的坦率表达,更是对夫妻间平等对话,享受与男性同等地位的确认。而说到至情至性,则要提到郗嘉宾的妻子。郗嘉宾死后,他妻子的兄弟想接其回家,但他妻子不肯离去,说:“生纵不得与郗郎同室,死宁不同穴”,如此情深意笃,让人不禁为之动容,千古之下依旧动人。魏晋女子率真、奔放,对美好事物的追求绝不掩饰,因此才有“韩寿偷香”“贾充嫁女”这样的美谈流传后世。韩寿美姿容,贾充的女儿见他后心悦之,便派婢女至韩寿家中告之,此后韩寿意动,与贾充的女儿暗中来往,因身上所染的香而被贾充发现,后将其女嫁给韩寿。王安丰、郗嘉宾的妻子及贾充女儿对爱情的自信与执着,以及她们追求意中人的真诚、直率,正是其个体生命意识觉醒的体现。

汉末魏晋六朝是诸侯并立、群雄逐鹿的年代,政治动荡、生命脆弱、祸福无常。“世积乱离,风衰俗怨”,这种情况下,对于魏晋士人而言一切的礼法束缚都没有意义、没有价值。在“人生一世间,忽若暮春草”的悲剧氛围中,于短暂的人生中秉烛夜游、及时行乐才最可贵,于是追求无拘无束、自我表达、将渺茫无常的人生艺术化无疑是必然的。随着士人个体生命意识的觉醒,势必会带来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世说》描绘的女性形象独特、鲜明、张扬的个性印记,在整个封建历史上是罕见的,这些聪颖、旷达、直率、张扬、极具风神的女性形象在今天看了亦觉珍贵,为后世对魏晋女性的社会地位研究提供了参考。

参考文献

[1]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

[2]世说新语[M].北京:中华书局,2007.

[3]申玲燕.《浅论<世说新语>贤媛篇》[J].文学教育,2011.

(作者单位:中民国人民解放军边海防学院科研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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