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众又高端，南极游是一门好生意吗？

李晓芳

近距离拍摄企鹅

“在南极旅行，挖出来的鼻屎是什么颜色？”去过南极四次的李志强曾经在2017年3月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当时，全国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可能只有数千名，国际南极旅游组织协会（IAATO）的数据显示，2015—2016年中国前往南极的游客人数为3558人。基数虽小，中国游客的增长速度却不容小觑，据不完全统计，2018—2019年到达南极的中国游客将有望突破一万人。

当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为了这片“人类最后的净土”一掷千金，它会成为一门好生意吗？

有闲，还要有钱

某种程度上，南极旅行可以成为“富豪”的另一代名词。

南极没有四季，只有寒、暖两季之分，寒季气温低，且常出现极端天气，适宜旅游的就只有11月到3月的暖季。一趟较为舒适、深度的南极旅行，行程最少还要安排在15天左右。

除了有闲，还要有钱，南极旅行的价格主要由三项费用组成：机票、南极邮轮船票、签证等杂项费用。通常中国的游客们需要先坐上30多个小时的飞机到达阿根廷的乌斯怀亚，这是全球最南端的城市，被称为“世界的尽头”，正式游览南极就只能选择在这里乘坐邮轮，船票是费用大头，可以占到总费用的60%—70%。

因其遥远的地理位置、不可替代的旅游地貌，以及相对稀缺的旅游资源，南极旅行一直是客单价最高的旅游产品，平均价格在10万元上下，选择的邮轮不同，总费用也可以在8万到20万间浮动。如果是选择直接到南极点或是更奢华的行程，旅行费用甚至可以达到五六十万元。

“游客选择去南极的目的一般可以分三类，一种是七大洲已经去过六个了，只差一个南极洲;第二种是常规的旅行地不感兴趣，就想去一些不一样的地方;这两种情况比较多，还有些摄影、冒险爱好者等。”李志强总结道。他是高端定制旅游机构行之悦的联合创始人，南极游就是他们的主打业务之一。

2014年11月，国内一家旅行机构所带领的游客在南极探险旅行，米克森港登陆，他们有人近距离拍摄企鹅，还有人拍起了婚纱照。（视觉中国 图）

行之悦在2013年正式创立，几个创始人都是传统IT行业的技术人员，深觉PC时代即将过去，转型成为必要。“为什么会转做高端旅游，说白了就是当时对中国的经济和发展前景比较看好，随着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提升，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把旅游作为一个支出重点。”李志强说。当时大家认为对旅行质量有更高要求的客户，会更青睐相对比较独特、自带光环的目的地，南极和非洲就成了这家初创企业的首选旅行地。

在前几年，选择去南极旅行的人群基本集中在50、60、70后这三个年龄段，“基本上是年龄偏大，经济收入水平最高的一群人。”李志强告诉记者。

高端旅游品牌奇迹旅行的副总经理马文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最早一批前往南极的游客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净值人群，大多是企业主、生意人，对价格敏感度相对较低，他们需要找一个听起来很酷很陌生的目的地。万科的郁亮在2009年就曾去过南极，他还脱光了上衣，留下属于冒险家的“独家记忆”。

在2010年的南极暖季，一群企业家还搞了一次包船极地行修、探索之旅。据报道，当时的船员包括：北大环境基金会理事长江家驷，北京金融资产交易所董事长郑昌幸，上海东方卫视首席主播袁鸣，国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金岩石教授等。

5万VS10万

最近两年，李志强明显地看到南极游群体中80、90后在迅速增长，“我們2018年—2019年的南极旅行船季里就有一个非常知名的自媒体博主，公众号随便发文章10万+，就是90后，自己出钱来的。”《中国极地游热点报告》显示，近两年46%的南极游客是80后，女性游客在南极游中占比58%。

26岁的柏思宇在2017年结束前的最后几个月辞了职，处在调整期的他想到处走走，希望趁年轻去个最远的地方，“南极算是最远的地方了，那就来一趟。”

他的心理预算是几万，“也就是一平米房子的价钱”，然而，搜索南极游的报价时，他发现许多南极线路行程动辄在十万以上，再多的价格他无法负担。凑巧的是，2017年，阿里巴巴旗下的飞猪旅行推出49999元起的南极旅游专线，“价格拉低到年轻人跳跳脚可以够得到的位置”，柏思宇毫不犹豫地预定了2018年1月出发的行程。

当时的飞猪南北极路线规划师崂山（花名）告诉记者，“市场上只认第一个开拓者，第二个全力扑上去，即使花10倍的力气，也达不到那么好的效果，这是一个规律。所以我们要打造IP，一出手发力就要猛，要狠。”低价就是飞猪旅行的敲门砖。

这记猛招也引来无数业内人士的质疑。飞猪旅行解释称，南极专线之所以能从行业均价10万降到5万，是因为他们对机票、酒店进行直接采购，直接面向用户售卖。更重要的是，飞猪拿下4个船期，每期满额500人，合计2000个舱位，大规模采购直接压缩占大比重的船票成本。

除了中间商转手的成本加价，影响南极船票价格的因素还有很多，例如出行时间、船只大小、登陆点多少等。“一般来说，预定时间越早价格越优惠，7月以后，不管是直接通过邮轮公司，还是国内旅行机构预定，都不会有太多优惠。12月初到2月初的价格最贵，2月到3月价格又会下降。”李志强说。

出于对环境的保护，南极设有专门的登陆点，每个登陆点每次只允许一艘船登陆，单次登陆人数不得超过100人。因此，船只越小意味着游客有越多的登陆机会，例如人数是100以下的邮轮，游客上午和下午都可以登陆，每次可以保证3小时左右的时间呆在南极大陆;如果是200人载客量的邮轮，就需要采取分两次登陆的方案，第一批100人先登陆，一个半小时后再换另一拨人，游客的单次登陆时间会减少。

在飞猪旅行包下500人大船之前，国内旅行机构一般预定的都是100或200人载客量的小船，飞猪旅行的游客每人每天只有一次登陆机会，在陆地上的停留时间也相对短暂，意味着游览拍照、接触企鹅等的机会都少许多，部分价格差异也来自于此。“就好像你去东南亚，有1999的跟团游，也有19900的定制游，1999肯定有问题，但也能玩。”李志强说。

但并不是每个游客对登陆时间都很执着，“10万确实负担不起，5万的行程我也近距离观察到企鹅和一些海狮、海豹、鲸鱼，还去了南极半岛其他一些景点。”柏思宇说。

为“稀有”埋单

尽管受到不少质疑，飞猪旅行的浩大声势客观上拉动了国内南极旅游的增长。

李志强回忆，2013年行之悦创立时，做南极旅游路线的也就十来家公司，游客也少，行之悦的第一拨客户也是几个创始人发动自己的社会关系，找亲戚朋友组了一支十来人的团队，“这个圈子很小，做南极的就是这么几家公司，客户也是很小一个圈子，真成一个标志性事件的就是2017年飞猪的5万元游南极。”

《中国极地游热点报告》显示，近两年46%的南极游客是80后，女性游客在南极游中占比58%

国际南极旅游组织协会的数据显示，2016—2017年有5286名中国游客到访南极洲，占总数的12%，到2017—2018年的船季，已经有8000多名中国游客到达南极，其中飞猪旅行就贡献近2000名游客，占总数的16%。

在此之前，南极旅游产品只能一点点推，李志强从2015年开始在知乎上专门写推介南极的文章，慢慢为公司积累一定用户，但依然还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个旅游产品。“只有飞猪这种体量的公司能产生这么大的推广效果，他们相当于做了5万元南极游的广告，帮助整个行业做了推广。”李志强表示，2017年行之悦的南极业务就有一个较快速的增长，客户数量比2016年翻了将近两倍。

南极游平均10万元的高客单价不断吸引着新玩家入场，李志强估计，如今成规模开展南极旅游业务的企业已经有二三十家了。然而，南极游的规模上限也清晰可见，目前南极游轮的运力大约在5万人次左右，尽管如今中国游客的数量已经排到第二，2018—2019年船季的游客数量预估将达到1万人，这也很难称得上是一个巨大且增量明显的市场。

此外，南极旅游业务的风险也极高。“不管你是包船半包船，还是零售座位，邮轮公司都是要求提前两年付钱预定，你怎么能预测到两年后市场会发生什么变化？”李志強说。

马文婷也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采访时表示，“远期采购需要占用百万甚至千万的资金，可换得的资源，却要在三年后才知道盈利情况，旅行社只能对未来下筹码。”

“2018年的经济相对低迷，很多公司的舱位都没卖完，但这是你提前订好的，邮轮公司也不会退钱，卖不完肯定亏钱。”李志强告诉记者，2018年-2019年船季，超过一半的相关公司亏本。虽然行之悦今年的舱位已经全部卖光，但李志强认为只是运气比较好，“前几年我们基本经常挣扎在盈亏平衡线上。”

飞猪也没有将“赚钱”作为南极业务的主要目标，他们打造的是一个IP战略，将极地旅游作为IP与自己强绑定，在5万元游南极之前，飞猪就已经推出过9999元北极之旅，还炒火了芬兰小镇，在当地开通支付宝，当地商户甚至为了迎合中国人口味开起火锅店。

“现在消费者的需求太个性化了，我们带头把事情做出来，给平台上的商家树立标杆，然后大家一起来，让这个市场丰富起来，需求才能被满足，飞猪的品牌辨识度自然也就出来了。”崂山对记者说。

李志强一开始就明白南极旅游线路不会是一个爆发增长的市场，“同等类型产品里，永远都是越便宜的东西销量越大。”但依旧会有少数人为“稀有”埋单，在南极旅行，挖出来的鼻屎到底是什么颜色？答案是白色的，或是近乎透明的胶状。因为南极太干净了，PM2.5接近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