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与麻雀》，横跨两个时代

许晓迪

郑君里（1911年—1969年）

電影《乌鸦与麻雀》剧照。

跨年之夜，在《地球最后的夜晚》那一个小时梦幻缱绻的3D长镜头中，新中国电影随着新中国的历史也走进了第七十个年头。今天，回望70年前，新中国成立第一年时的大银幕，生机勃勃，星光熠熠。

1948年，天地玄黄，国共双方正在进行“三大战役”的生死决战。一天晚上，上海昆仑影业的陈白尘、赵丹与郑君里一起吃饭闲聊，大家兴致盎然，便说要拍摄一部故事片，记录蒋家王朝最后的罪恶史。

剧本是一夜间完成的，取名《乌鸦与麻雀》，郑君里担任导演，汇聚了赵丹、黄宗英、上官云珠等一批重磅明星。故事发生在上海弄堂里一栋石库门老房中，住在楼上的“乌鸦”是国民党官僚侯义伯，住在楼下的“麻雀”则是由小商贩、教师、房东和佣人组成的市民群体。楼上楼下的空间设置，揭示出社会的倾斜不公，也带出一场普罗大众与腐败官僚的对峙与斗争。

房屋易主隐喻着山河重整，人民翻身，正如《乌鸦与麻雀》的诞生也横跨了两个时代。电影拍摄时，曾被国民党当局下了“禁拍令”，但摄制组并没有放弃，他们把剧本藏在摄影棚顶破麻袋包着的稻草里，白天休息打麻将，晚上悄悄开机。影片拍到一半，上海解放，摄制组才能光明正大地将影片拍完。

1949年11月1日，新中国成立一个月后，《乌鸦与麻雀》上映，轰动一时。电影在人物刻画、场面调度、镜头语言上的精妙与娴熟，与同时代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代表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难相信，这是导演郑君里独立执导的第一部影片。这位出身于上海苏州河畔的水果摊少年，是上世纪30年代名噪一时的“电影老虎”，搭戏的都是当时的“大花旦”——阮玲玉、黎莉莉、陈燕燕、王人美。然而，也是这位最初的“偶像明星”，以初中肄业的学历，翻译了两部“表演圣经”——《演技六讲》与《演员的自我修养》，半个多世纪来，从戏剧专业的学生到梁朝伟、周星驰，都曾手不释卷;1947年，他与蔡楚生联合执导的《一江春水向东流》，仿若一部抗战编年史，创造了当时中国电影票房的最高纪录;新中国成立后，他又导演了《聂耳》和《林则徐》，于1959年被安排在一头一尾放映，赢得“红烧头尾”的佳话……

回顾70年前的《乌鸦与麻雀》，于“旧时光”中感受到老一代电影人的魅力。曾经有这样一位“大腕儿”：他不会打牌、跳舞、下棋，爱穿耐磨的劳动布衣服，去书店买书看;他每天骑一辆破自行车，咕噜咕噜蹬到上影厂，第一个坐在摄影棚里等待开机;他在一周前就把每天需要拍摄的内容送到工作人员手里，什么机位、哪种镜头，像工程图纸一样细致规整……

这，就是演员、导演郑君里的“自我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