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把刀

孟宪岐

那年，村里来了一位卖菜刀的男人。

男人的菜刀确实好，用嘴对刀刃吹一下，隐隐的嗡嗡声。

刀虽好，却没人买。

那时，一把菜刀不过两块钱，可两块钱能办好多事啊！你想啊，火柴2分钱一盒，糖块一分钱一块，羊肉5毛钱一斤。

见男人的菜刀无人问津，王大爷就问：“敢把刀赊给我们不？”

男人犹豫不决。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王大爷自言自语：“这几年闹灾荒，大家手里没闲钱，等年头好了，买把菜刀算不了啥。”

王大爷又问：“你知道这叫啥村不？”

男人摇头。

王大爷说：“这村叫诚信村。据说，村名是一知县给起的。当年知县还是个卖梨木梳子的小货郎。他来到我们村，一把梳子还没卖出去，就被一伙流寇给抓了。小货郎急中生智，把装梳子的口袋扔给了一个老太，老太捡起口袋就走。3年后，小貨郎来村里，老太太一眼就认出了他，把20两银子给了他说：‘我替你做主把梳子卖了，你的梳子一共是50把，你当时喊价是4钱一把。小货郎感恩涕零而去。10年后小货郎当了知县，知县亲自把一块刻有‘诚信村的梨木木匾送来了。”

听了王大爷的话，男人说：“老哥，我信你！我信村！”

男人问：“老哥，您说，赊几年？”

王大爷答：“10年！行不？”

男人大声说：“10年就10年！”

男人说完，就把手推车上的菜刀卸下来，当着王大爷的面，点清。

男人说：“老哥！这98把刀，拜托您了！ 10年后的今天，我来找您！”

男人说完，就推着小车走了。

男人叫啥？家住哪？谁也不知道。

男人走后，王大爷挨家挨户送菜刀。全村正好97户，每户一把，还余一把。

王大爷家就多出了一把刀。

王大爷边送菜刀边叮嘱：“记住，咱是诚信村的人人，10年后人家来取钱。”

可是，王大爷没能等到10年。第6年，王大爷就得了重病。

王大爷临去世前，把村支书请到了家。

王大爷颤巍巍把那张记有当年他送菜刀户的纸递给支书，吃力地说：“再过4年，有人来拿菜刀的钱，这事就拜托你了。”

支书点头：“老哥放心，谁让咱是诚信村的？”

又过4年，村里来了小伙，小伙说要找王爷爷。

有人问：“村里姓王的十几户，不知你找哪个王爷爷？”

小伙答：“我也不知道找谁。我爸就告诉我来诚信村找。”

大家从东数到西，猜测这个王爷爷应该是谁。

可猜来猜去，还是说不准。

有人问：“你找王爷爷有啥事？”

小伙答：“我爸让我找王爷爷拿菜刀钱。”

大家一下恍然大悟。

知道当年此事的人立即说：“你说的王大爷已过世好几年了，你去找村支书吧。”

小伙见了支书，忙说：“您好！我是张小铁的儿子，我爸是铁匠，已经离世5年了。我爸说诚信村有一笔菜刀款，到时让我来取。”

支书就回家找当年王大爷记的那张纸，可找来找去没找到。

放在哪里了？

支书有点儿着急。是呀，王大爷托付的事，竟给弄没了。

这可咋办？

支书问小伙：“你爸告诉你多少把菜刀？”

小伙答：“应该是98把吧，不知道是不是？”

支书说：“哦，98把，应该是。”

小伙跟支书来到村部。

支书拧开扩音机，大声喊：“各位村民请注意，10年前，谁家赊了人家菜刀的，马上把钱送来。”

村支书一连气播了好几遍。

不一会儿，村民陆陆续续来送钱。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钱交得差不多了。

村支书数数，一共收了190块钱。

还差4家的。

又等一会儿，有3家送来了钱。再等，便没人来了了。

小伙说：“谢谢支书。就差两块钱，拉倒吧。我不等了。”

支书说：“不行。再等。不能差钱！”

又等。

小伙有点急：“支书！就两块钱，没事的！我走了了！”

支书眉头紧锁，拉住小伙：“在我们村，一分钱都都差不了的！”

支书朝屋外望望，空空的，没有人来。

突然，村支书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性，咋就把我家忘了呢？”

连忙从兜里掏出两块钱：“真是的，差谁也不能差我这呀。”

小伙千恩万谢而去。

支书琢磨：少把菜刀，差在谁家？

他知道，他来诚信村落户不到8年。

他不知道，第98把菜刀，在王爷爷家。可惜，王爷爷没有儿子，闺女嫁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