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失踪之谜

2019-02-26 19:18刘学柱
上海故事 2019年2期
关键词:黑虎胡佳洪家

刘学柱

1.新娘遭抢

清朝康熙年间,皖西舒城西门外,一条南溪河绕城而过,溪边翠竹丛生,郁郁葱葱,有一个偌大土墩矗立其中,巍峨壮观。墩子上有只金鸡,雄立其上,傲视四野,远远望去,令人叹为观止,抚掌叫绝,实为舒城城西一道迷人景观。更绝的是,这个金鸡墩有个传说,说这金鸡是太上老君饲养的,吃金丹长大,从天宫飞到凡间。因此这金鸡有灵,可保舒城这地方人杰地灵。这些年来,舒城地方富饶,人才辈出,人们都说全是因为金鸡庇佑。因此,金鸡墩犹如神坛,人们对金鸡顶礼膜拜,视为神物。

在金鸡墩下住着一户孙姓人家,孙家有个年轻后生,名叫孙大吉。孙大吉的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孩子,从小让他读书识字,刚过弱冠之年,就考取了秀才。此时有人登门说媒,要将一个胡姓人家的闺女嫁与他为妻。胡家在城里做豆腐为业,胡家妻子素有“豆腐西施”之称,她的闺女胡佳佳更是花容月貌,远近闻名。孙家好不欢喜,只等着娶过胡佳佳,便一心读书,将来求取更大的功名。

良辰吉日到了,孙大吉披红戴绿,骑着高头大马去迎亲,向岳父岳母叩头后,迎娶新娘返家。一路唢呐高奏,鼓乐喧天,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只盼着将喜轿抬到洞房,拜堂成亲。

这一路要经过猪头尖。猪头尖上啸聚了一伙强人,号称有百十号人,为首的外号黑虎,黑虎手下有一个“军师”,是个落魄秀才,外号黑豹,诡计多端。县衙林知县派官兵连年攻打猪头尖,向周边百姓,尤其是富户人家摊饷派捐,但每次攻打猪头尖,虽然声势浩大,却总是被这伙强人轻松击退,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孙大吉知这一路凶险,本来想绕道而行,可媒婆说绕道而行,需枉走许多路程,恐耽误了拜堂的时辰。何况盗亦有道,天下强人素来标榜五不抢、五不夺。这五不抢即喜车丧车不抢;僧侣、道人、尼姑不抢;鳏寡孤独不抢;摆渡的不抢;背包行医的不抢。这五不夺即娶姑娘送媳妇的不夺;送葬起坟的不夺;和尚道士不夺;妓女不夺;医生不夺。猪头尖这伙强盗,虽然臭名昭著,但谅不会对迎亲队伍过不去。

孙大吉想想媒婆说得对,便挥挥手让队伍赶路。这猪头尖,形如猪头,高耸入云,十分险恶,抬头往上看,不觉胆寒,加上山风呼啸,树林摇摆,令人毛骨悚然。此时迎亲队伍的吹打声更是嘹亮,似乎是给自己壮胆。整个迎亲队伍不觉加快步伐。正走着,忽然哗啦一下从山道两旁冒出一队人马,不打一话就猛扑了上来。大家措手不及,个个呆若木鸡,等回过神来,只见大花轿倾倒在路旁,里面没了新娘胡佳佳。

倒是媒婆反应过来,哭丧着脸,跌跌撞撞地跑到孙大吉马前,声嘶力竭地叫道:“黑虎抢了新娘了。这挨千刀的!”

孙大吉脑袋“嗡”的一下,天旋地转,嘴中泛着白沫,从马上一头栽下来,不省人事。

2.金鸡飞了

孙大吉昏昏沉沉睡了两日。这天微曦初露,天方放晓,父母劝孙大吉趁着万物安静,人声未动之际,到金鸡墩下,给金鸡磕头,乞求金鸡祈福,让胡佳佳能够平安回来。孙大吉虽然不大相信这一套,但别无良策,只好听从父母嘱咐,来到金鸡墩下。他正要给金鸡磕头,却发现金鸡墩秃兀兀的,不见金鸡。孙大吉以为自己这两日昏昏沉沉的,一时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金鸡墩上果然没了金鸡。孙大吉还是不放心,又揉了揉眼睛,定了定心神,再仔细看,千真万确,金鸡墩上的金鸡真的不翼而飞了!

“金鸡不见了,金鸡飞跑了!”孙大吉脱口叫起来,这一声喊,划破了半边天空,打破了凌晨的寧静,连竹林里栖息的鸟都惊飞一片。

孙大吉的父母远远地看着儿子向金鸡祈福,不想却听到这么一声喊,连忙跑了过去,抬头细看,便也跟着孙大吉喊叫:“金鸡墩上的金鸡不见了,金鸡飞走了!”

这事儿可不小,人们纷纷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金鸡墩下,不一会儿就聚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大家相互打听着,扯着嗓门嘶喊着:“金鸡不见了,金鸡飞跑了!”

没了金鸡,金鸡墩全没了往日壮观的妙境,怎么看都不习惯,怎么看都感心颤。金鸡飞了,舒城这地方没金鸡庇佑,还会像以前那样人杰地灵吗?

孙大吉忽然一拍脑门,爬到金鸡墩半腰,对大家喊道:“这金鸡不可能是自己飞走的,八九不离十是猪头尖强人黑虎趁夜掠走的。他们连娶亲的队伍都抢,没过门的新娘都夺,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有种的跟我走,拿上家伙,去猪头尖抢回金鸡!”

有人小声嘀咕:“猪头尖强人不是好惹的,连官兵三番五次攻打,都打不下来,我们老百姓能奈他何,别把他惹急了,收不了场!”有人十分同情孙大吉遭遇,又见金鸡遭劫,大声附和孙大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咱们老百姓同心协力,还怕他百十个强人!”

一时间,群情激奋,许多人挥着拳头,要跟孙大吉一起去猪头尖找黑虎算账。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道士。这道士拱手施礼,半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无上太乙度厄天尊,您老慈悲,金鸡是上苍赐予本地一灵物,无价之宝。可现在却不幸为奸人所窃,天理难容。尔等凡夫俗子,只会妄加猜测,凭一时意气,冤枉好人。贫道实看不过眼,特来给你们这些俗人指点迷津。贫道凭一双慧眼,便可看出金鸡现落于何方。”

这道士说着,装模作样,煞有介事地手搭凉棚,四顾瞻看一番,然后哈哈哈发出朗朗的笑声:“贫道已知金鸡现居何处了,尔等跟我去讨回金鸡吧。”

这道士说得玄乎,一副高深莫测的神秘样子,孙大吉对他将信将疑,但道士的口气那么肯定,有人见了跟着就走,许多人也跟了过去。孙大吉不由自主也跟了过去。那道士神情庄重,带着人七绕八转,走过几个村落,竟然在洪家大屋停下了。

这洪家大屋可了不得。主人洪老将军原是明朝大将,带着几万明军对抗清军,清军死伤无数,却不能前进半步。最后清军想了个办法,派人与洪老将军谈判。洪老将军见清军源源不绝,而自己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眼看是支撑不了多日。洪老将军为了保全百姓和手下兵卒性命,顶着降将的骂名,解散军队,解甲归田。清人将他遣至舒城这个偏僻的地方,给了块土地,让他过自己的日子,无力再横刀跃马,反抗清人,同时也好笼络人心。随着清人横扫天下,势如破竹,洪老将军知道大明气数已尽,心灰意冷,老老实实做个田头翁。周边百姓也都十分敬重洪老将军。

这道士难道疯了,怎么把大伙儿领到这儿?孙大吉暗暗吃惊,但还是忍不住琢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道士将大伙儿带到这儿,说不定有玄机。别人没有这个胆量觊觎金鸡这个灵物,这姓洪的是这儿的大户,就说不准了;加上他背景特别,说不定要用这金鸡干啥大事,用它号召天下,也未为可知。

孙大吉这么一乱琢磨,就向大伙儿抱了抱拳:“各位乡邻,金鸡被劫是大事儿,既然这位道仙将我们领到这儿,我们就问问洪老将军。”

孙大吉这么一说,众人七嘴八舌,发出一阵阵的喧嚣声,正要往洪家大屋里冲。忽然,洪家大屋的大门打开了,洪老将军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握大砍刀,白髯飘飘,勒马奔了出来。

3.谁是窃贼

洪老将军虽然六十有余,但说话声如洪钟,对着大伙嚷道:“你们是跟我一起去剿猪头尖强人的吗?”

洪老将军因为恼官兵剿猪头尖强人不力,一怒之下,纠集一班人马去攻打猪头尖,他将洪家大屋的儿孙、仆人、家丁,以及亲邻好友组织起来,已操练许多日子。洪老将军此事犯了大禁。康熙皇帝令他不可再披甲擁兵,为了笼络他,又御赐他一把铁鞭,不受州县府衙节制。现在为了剿灭猪头尖强人,洪老将军置皇帝的禁令于不顾。林知县曾亲自登门,严词警告,洪老将军根本不买账,还将林知县呵斥一顿。林知县无可奈何,只好灰溜溜地离去。孙大吉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近来又忙于自己的婚事,但还是听闻洪老将军招兵买马,准备攻打猪头尖一事儿。

孙大吉默默念道:洪老将军见一干人聚了过来,骑着马横着刀,声称要去攻打猪头尖,难道他是王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打岔,佯装不知金鸡失踪吗?孙大吉稳了稳自己,款步上前,向洪老将军深深施了一礼,毕恭毕敬却又绵中藏针地道:“洪老将军,昨夜金鸡墩上的金鸡失踪了,这位道仙说金鸡在你院中,是真是假,能否让大家看看,以解心头之惑。”

洪老将军也许岁数大了,孙大吉文绉绉地说了半晌,他还没弄清咋回事儿。不知谁喊叫一声:“跟他啰唆什么,冲进去搜他个措手不及,免得他跟咱们拖延,好将金鸡藏起来!”有人早耐不住性子了,也有人向对洪老将军敬重有加,此刻也不给洪老将军情面,跟着众人一窝蜂地往洪家大屋冲。不多大会儿,有人搜出了一个金鸡。孙大吉见这金鸡粗糙朴拙,黯淡无光,全不像在金鸡墩上美丽壮观,熠熠生辉。

孙大吉心中疑惑,再找那道士时,道士已经不见了。众人交头接耳地说:“这道士能掐会算,肯定是个得道仙人。这会儿他遁形了!”不知谁猛然又叫了一声:“拿下这老匹夫,押他见官,看他还有何话说。”洪老将军见从他的院中搜出金鸡,却十分坦然,朗声说道:“老夫是个光明磊落的爽快人,这金鸡肯定是哪个小人栽赃于我。”他扬起手中的大砍刀,不偏不倚,拍在那金鸡上,金鸡“啪”的一声,落在地上。随即,他高擎着手中的大砍刀,大声喊道:“猪头尖强人猖獗,官兵屡次攻打不下,我已操练人马多日,今天就去攻打猪头尖,有愿意的就跟我走。”

大院中一支队伍跟着洪老将军,排开众人,浩浩荡荡地走出洪家大屋。没走多远,迎面转过几个衙役和一顶官轿挡在路中心。林知县从轿子上下来,虎视眈眈地瞪着洪老将军,寸步不让的样子。

原来,林知县得到金鸡墩上金鸡被窃的消息,不敢怠慢,带着差役火速赶到金鸡墩,听说一个道士领着人去了洪家大屋,便折向这儿,正好将洪老将军堵住。林知县嘿嘿嘿怪笑着,阴声怪气地说:“洪老将军,你声称去攻打猪头尖,猪头尖是那么好打的吗?你窃了金鸡墩上的金鸡,人证物证俱在,你想金蝉脱壳,逃之夭夭吗?左右给我拿下!”

洪老将军一甩白色长髯,鼻子里哼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他那柄御赐铁鞭来,向林知县扬了扬:“识得这铁鞭吗?谁敢挡我,小心我砸碎他的狗头!”

林知县一错愣,洪老将军已带着洪家大屋的人马,冲了过去。林知县眼睁睁看着洪老将军领兵走远,无可奈何,拾起那落在地上的金鸡,灰头土脸地回县衙。

孙大吉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胡佳佳尚在猪头尖黑虎手中,心中盘算:我何不跟着洪老将军的人马过去,如果他真是去攻打猪头尖,我或可得到胡佳佳的一点儿消息;如果洪老将军能救出胡佳佳,就更是万幸。不管如何,总比守在家中吁声叹气,或者求神拜菩萨要好。孙大吉不敢耽搁,回家骑了那头毛驴,就向猪头尖奔去。

4.又见金鸡

孙大吉骑着毛驴,一口气跑到猪头尖下,却见洪老将军领着人马下山而来,一个黑头黑脑的强人浑身是血,被捆绑成粽子,横放在一匹马上。洪老将军的手里捧着个金光闪闪的金鸡,一身疲惫,但神采飞扬,骑着高头大马横刀紧跟在那强人的后面。

孙大吉大惊,洪老将军这么快就打下猪头尖了?洪老将军认得孙大吉,瓮声瓮气地对孙大吉说:“这猪头尖看上去凶险,却十分松懈,号称百十号人,其实也就几十人。老夫没费多大力气,就捣毁猪头尖,活捉黑虎。老夫不明白,猪头尖这么容易打,官兵为何三番五次用兵,却就是打不下来,真是怪了!”

孙大吉喊道:“洪老将军抓住黑虎了吗?”

洪老将军指了指那个黑头黑脑的汉子,说道:“那不是?”

孙大吉欢天喜地,又喊道:“洪老将军可见我的新娘胡佳佳。黑虎这强盗抢了我迎亲队伍,劫去了我的新娘,我这是寻人来了!”

洪老将军跳下马来,将大砍刀的铁柄在山石上顿了顿,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抬手拍了拍孙大吉的肩膀,说道:“我下决心操练人马,就是见猪头尖强人太过无道,而官兵却屡攻不克。今日看来,非强人有多强悍,实乃官兵不用力啊!你快去找找你的女人吧,找到后与新娘速速完婚,我老夫也讨一杯喜酒喝!”

孙大吉寻胡佳佳心切,答应一声,扔下毛驴,便往山上爬。孙大吉没爬多远,见山下一阵喧嚣,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扑了过来。孙大吉心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这支队伍过来了,才知道是林知县领着官兵过来了。上次他只带几个人,是办差的样子,这次他率领官兵,个个戴盔披甲,手执兵器。林知县的官兵足有几百人,铺天盖地,将洪老将军的百十来号人马层层围住。

林知县远远地对洪老将军道:“姓洪的,你为明降将,竟然不听皇上旨意,大动干戈,你到底意欲何为?”

洪老将军捋了捋飘在胸前的白髯,哈哈一笑,指了指被捆作一团的黑虎,又抬了抬手中金光灿灿的金鸡,和颜悦色地说:“林大人,我这是来剿匪,这还有什么疑问吗?瞧,我生擒了黑虎,荡平了猪头尖强人,找回了被强人盗去的金鸡。瞧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金鸡,在我院中找到的,那是个假的。另外,我还解救了被黑虎掳去的人口……就是皇上知道了这事儿,也会对我不做计较的吧!林知县带了衙役阻挡我就罢了,为何又回县衙调了这么多人马,撵到猪头尖,你这是要剿猪头尖强人,还是要为难我?”

林知县大怒,厉声斥道:“大胆!黑虎被你抓住不错,这金鸡是真是假,不是你说了算,并不能说明金鸡墩上的金鸡是黑虎盗去的。你这明人降将,什么破烂事儿做不出来,你盗了金鸡,见被个道士戳穿,便栽赃猪头尖强人,也为未可知。你还是快点下马跟我回县衙,让我查清真相吧。”

洪老将军惱了,“唰”的从腰间又抽出那柄御赐铁鞭,攥在手里,一字一顿地说:“这么说林大人是一定要跟我过不去了。我洪某光明磊落一生,岂会干些小人勾当。倒是有人栽赃于我,在我的大院中,弄个金鸡嫁祸我。如今我抓住了强人,寻到了真的金鸡,你却又血口喷人!快点让官兵让道,不然我手中御赐铁鞭,打死了人可是白打死的!”

林知县又是嘿嘿嘿怪笑:“你这个老混蛋,你操练人马,再敢铁鞭乱打我大清官兵,就坐实了造反的罪名。你还没老糊涂吧,扳扳手指头算算利害关系!快把黑虎和金鸡老实交给我,跟着我去县衙,接受我调查,方是明智之举!”

洪老将军低头沉吟半晌,哈哈笑了几声:“林大人说得也是。我跟你一起,接受调查又何妨,真相一清二楚,我怕你林知县什么?再说这黑虎和这金鸡,本要交给官府处置。”

5.惊天秘密

孙大吉目睹此情此景,虽然震惊,也没太当作什么事儿。他有些为洪老将军担心,但感觉林知县不会把洪老将军怎么样,洪老将军自有办法对付林知县。孙大吉心里惦记着胡佳佳,连忙跑到猪头尖四下寻找。猪头尖上有洪老将军留下的一些人,正在收罗残余的强人,登记强盗抢劫的钱财。不多大会儿,县衙里的差役陆续上山而来,将洪老将军留下的人驱散。整个山寨狼藉一片,混乱不堪。孙大吉四下找胡佳佳,却一直没找到。这时有人呼叫,在一处山崖下的僻静处发现一具女尸。孙大吉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到了那侧山崖,下到崖壁处,果然发现一个女人的尸体。女人死相极惨,可是孙大吉一眼就断定,那不是胡佳佳。

孙大吉反身再次抓着藤条,踩着乱石,往崖壁上攀爬。刚爬上山崖,发现一个女人从另一端崖壁爬上来,惊惶万状,漫无目的地奔突。这女人蓬头垢面,衣服褴褛,扭头见到孙大吉,龇牙笑了,样子十分惨然。孙大吉正疑惑,那女人叫了一声:“大吉——”扑向孙大吉。孙大吉这才认出那女人是胡佳佳。孙大吉紧紧地搂着胡佳佳,悲喜交加,热泪奔涌。胡佳佳更是号啕大哭,撕心裂肺。

孙大吉扶着胡佳佳下山,找到了那头毛驴。孙大吉让胡佳佳骑在毛驴上,他自己牵着毛驴,欢天喜地地回家。孙大吉问胡佳佳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胡佳佳一直摇头不语。

孙家也不嫌弃胡佳佳曾在强盗窝里待过,更不深问她在强盗窝这些日子的端详,见当天正好是个良辰吉日,便与胡佳佳拜堂成亲。

当天深夜,看望问候胡佳佳的好奇的人们,恭喜两位新人经历大磨难,拜堂成婚的亲朋好友,都相继散去后,胡佳佳起身关上房门,开口说起话来:“大吉,我在猪头尖遭遇十分险恶,见到了一个特殊的人。我一直不敢对人说,只好三缄其口。现在,你我正式成了夫妻,命运捆在一起,我可以把一切说给你听了。”

孙大吉惊诧不已,点了点头,让胡佳佳慢慢说。

原来,胡佳佳经历了九死一生噩梦般的日子,还发现猪头尖一个天大的秘密。那天她被黑虎抢到猪头尖后,好睡好吃的关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又被强人客客气气地请到大堂,大堂里坐着两个人,满桌美味佳肴,正你一盏我一杯地对饮。一个是黑头黑脑的汉子,那些小喽啰都呼他大头领,还有一个穿着官服,正是林知县。见胡佳佳被领了过来,黑虎便嬉笑着对林知县说:“前两天,兄弟我听到林大人念叨这个叫胡佳佳的姑娘,仰慕她的美貌。我虽然没见过这姑娘,但也听说她的母亲有豆腐西施之称,豆腐西施的闺女自然貌美如花,我立即派手下打探情况。正好这姑娘出嫁,兄弟我琢磨,这姑娘一旦成了别人的人,林大人心里一定别扭。为了让林大人高兴,我派人抢了迎亲队伍,将新娘子抢上猪头尖。今晚我特地把林大人请来,就是让林大人与这新娘入洞房的。哈哈哈——”

胡佳佳也许太过惊恐,又疲惫不堪,妆容不整,面目憔悴。林知县听了黑虎的话后,便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走到胡佳佳的面前,手托着胡佳佳的脸颊左看右看,没什么兴趣,回到桌子前,连酒也没兴趣喝了。黑虎见林知县对他好不容易抢来的女人不大满意,便又讨好地说:“林大人从未来过咱山寨,这次过来,何妨随我一起看看猪头尖夜景。此时猪头尖,月色朦胧,繁星满天,花草飘香,正是观赏的好时刻。”

林知县一听这话,便高兴起来,点头说道:“那好,酒足饭饱,我正想在你这山头走走,赏赏山头夜景哩。”

黑虎与林知县相携着,一同迈出大厅,观赏夜色山景。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琵琶声,在这宁静单调的山野之中,显得格外美妙、动听。林知县十分好奇,循声迈步走了过去,只见一扇窗下,一个妙龄美女的妙影,正在忘情的弹拨着琵琶。林知县呆了,问黑虎这姑娘是谁。黑虎眉飞色舞说:“这姑娘是咱山寨‘军师黑豹的闺女。黑豹是个落寞秀才,与我在这猪头尖占山为王后,将闺女娟娟也带到山头。黑豹这几日下山做事去了,这孩子一个人寂寞,弹琵琶消遣呢!”

不想,林知县耍起酒疯:“大头领藏着这么好的女人,为何瞒着我林某?”

黑虎傻眼了,叫道:“这是我二头领的闺女啊!”

林知县说了声“你黑虎难道还怕那个黑豹”,冲进娟娟的屋中。黑虎想要阻止,可他酒喝高了,此时走路都摇摇摆摆,哪里阻止得了疯了般的林知县。娟娟猛然见半夜屋子闯进个汉子,大惊失色,仓惶逃出来。林知县紧追不舍,娟娟半夜慌不择路,一脚踩空,坠下山崖。

林知县和黑虎撇下胡佳佳不管,胡佳佳连忙趁机溜出大堂,目睹了这一切。她连忙逃命,攀下山崖,发现一个隐秘的山洞,躲在山洞中。一直等到洪老将军带人打上山寨,她才犹豫着从山洞出来。可怜那娟娟跌落到山坳,被杂草腐叶掩盖。黑虎怕黑豹知道真相后,找他麻烦,干脆不收尸,好瞒过黑豹。

孙大吉听到这儿,连连“啊啊”了几声。

6.遭遇杀手

第二天一早,父母过来说,金鸡墩金鸡又飞回来了,要孙大吉和胡佳佳一起去给金鸡磕个头。孙大吉心想林知县这是将金鸡又送回金鸡墩了。他连连称是,领着胡佳佳就去金鸡墩。两人到了金鸡墩下,只见金鸡墩上果然又伫立着一只金鸡。可这金鸡虽然与原来的金鸡外形一致,却缺少一种气势,更缺少一种生气,显得腻歪歪,呆愣愣的。来看金鸡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忽然有人高叫一声:“飞走了一只灵鸡,飞回来一只笨鸡,这只鸡蔫头蔫脑的,灵验吗?还能保佑我们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吗?”

这句话说到了人们的心尖尖上,孙大吉扭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个乞丐。乞丐又叫道:“一定有妖人作祟,我们别在这儿祈福了,都散了吧!”

乞丐这一说,孙大吉打了个冷颤。金鸡墩金鸡丢失后,他见到两个金鸡。这显然不是洪老将军在猪头尖找到的那个,倒像是从洪家大屋搜出的那个。孙大吉再看蜂拥过来看金鸡的人,都悄无声息地四散而去,胡佳佳也扯了扯孙大吉,示意他回家。片刻工夫,本来摩肩接踵的金鸡墩下便空荡荡的了。

孙大吉与胡佳佳回到家中,与父母说起这事儿,父母也都十分张惶。小两口一直到半夜,也未能入眠。忽见窗前人影一晃,房门被人轻松地撬开,挤进两个黑影,手里是两把闪着寒光的朴刀。孙大吉护着胡佳佳,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擅闯民宅,要干什么?”

那两人将面目包裹得严严密密,只说了声:“我们只要这女的性命,放聪明些!”便从两边围上来。孙大吉护着胡佳佳左闪右躲,正在这紧要关头,只听“唰”的一声,从窗户飞进一个人来。这人手里一把利刃,两道弧光闪了闪,两个黑影手里的两把朴刀,便“咣当咣当”落在地上。那两人抱头没命地跑了。

这人将利刃收了起来,扯去头巾,孙大吉不禁“啊”了一声,这人正是他与胡佳佳白天在金鸡墩见到的那个乞丐。乞丐向孙大吉和胡佳佳抱了抱拳,说道:“我几番打听,来找这位姑娘,却不能确信这位姑娘对猪头尖的事儿有多了解,但我发现有人盯梢你们。于是我不动声色,紧跟了过来。果不其然,有人要加害这位姑娘,说明这位姑娘知道猪头尖的惊天秘密。要刺杀姑娘的要么是猪头尖的人,要么是林知县的人。猪头尖的人我都认识,这两人无疑是林知县的人了。实不相瞒,我就是猪头尖的二当家,外号黑豹的。我替猪头尖在山下办事,我的闺女娟娟则遭遇不测,日前我才知道闺女娟娟死得冤屈。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些零散信息,姑娘能否把知道的,都告诉我吗?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没娘,我习武习文,没有时间照料她,原希望她在山寨享点儿福,谁知竟遭杀身之祸!”

黑豹说着,竟然呜呜地哭泣起来,格外凄厉。胡佳佳忍不住一五一十将目睹女孩娟娟被逼惨死,细细说了一遍。

黑豹大吼一声,从窗户又飞了出去,瞬间没入夜色之中。

孙大吉搂着胡佳佳呆了半天,猛然一惊,说道:“贤妻,看来你在家中待不得了!今晚这两人是被打跑了,但明天可能又有人来,而且你把你看到的情况跟黑豹都说了,黑豹去找林知县,林知县更饶不了咱!”

胡佳佳结结巴巴地说:“我太同情娟娟了,又见一个父亲如此伤心,我不忍心不将真相告诉他呀,而且他还救了我!”

孙大吉摆了摆手:“事已至此,我们只有跑了。”

胡佳佳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跑了,我们的父母会跟着遭殃,为今之计,只有找个庇护所了。”

孙大吉立即说道:“洪老将军为人慷慨正直,向不与官府同流合污,要说庇护所,也只有洪家大屋或可避一避了。只是洪老将军与林知县扳手腕扳得厉害,当下又与这金鸡墩金鸡丢失搅在一起,不清不楚,谁会招惹麻烦呢?我们此去,他肯不肯收留我们,实在不好说。”片刻,孙大吉突地站了起来,语气坚定地说:“与其坐以待毙,不若试一试。”

孙大吉拿定主意,将自家的驴车一驾,一家人连夜直奔洪家大屋。

孙大吉“咚咚”拍响洪家大屋的大门。家丁慌忙开门,孙大吉说明原委。家丁立即说道:“我家老爷,带人剿了猪头尖强人,却被林知县抓去,如今已许多日了,仍不见回来,派人去县衙,沒一句话,一顿棍棒打回。现下夫人已着人去京城,看能不能见着皇上,有没有下文,一概不知。咱洪家大屋今非往日,哪里还敢收留你们一家老小,跟官府作对呀!”

孙大吉如被兜头浇了一瓢冷水,只感到透心的凉。洪家大屋的大门“咣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孙大吉一家进退两难,站在大门外,不知如何是好。没过多久,十几个衙役奔了过来,见到胡佳佳,一哄而上,将胡佳佳捆翻在地,押着就走,只撂下一句话:“这女人是猪头尖漏网的强人,我们找了许久才找到她!”

7.御赐铁鞭

暗杀不成,改为明抓了。孙大吉顿足捶胸,断定胡佳佳这一去凶多吉少。父母知道斗不过林知县,强拖着孙大吉回家,将孙大吉控制起来,不让他离开半步,怕他干出傻事儿。一直挨到第二天,父母稍有松懈,孙大吉才跑了出去,骑上家中的毛驴,直奔县城而去。

孫大吉一口气到了县城,只见县城到处都是告示,一个大红“斩”字分外醒目。仔细一看,是县衙处斩犯人的公告,将被处斩的是三个人,一个是猪头尖大头领黑虎,一个是盗窃金鸡墩上金鸡且通匪的洪老将军,还有一个是猪头尖女匪胡佳佳。

胡佳佳被当作猪头尖的强人要被处斩?孙大吉眼睛发黑,一看处斩日期,时间紧迫,连忙向人打听一番,向菜市口奔去。到了菜市口,林知县端坐在监斩台上,黑虎、洪老将军、胡佳佳三个人披枷戴锁,背插一个“斩”字,被推到行斩的地方。几个彪形大汉,手持鬼头大刀,如凶神恶煞一般站立一旁,只等林知县发令。

林知县一本正经,阴声阳气地向围观的人解释,说由于案情重大,对这三个重犯斩立决,先砍了他们的头再说,以防不测。洪老将军的御赐铁鞭放在案头上,林知县时不时把玩着它,神气活现。

孙大吉什么也顾不得了,冲到监斩台前,向林知县叫道:“胡佳佳是我的妻子,被猪头尖强人抢上山去,怎么成了强人?请大人明鉴,好好审审这个案子,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林知县一拍案桌,厉声斥道:“大胆!这厮莫不是猪头尖漏网之鱼,敢来刑场妖言惑众,左右给我拿下!”

几个衙役一哄而上,紧紧扭住孙大吉。这时,远远的传来一声吆喝:“且慢!”人群一阵骚动,两乘大轿抬了过来,两个身着官服的大人下了轿子。林知县傻眼了,慌忙过来施礼问安。原来这两个大人一个是朝廷来的孟大人,一个是庐州府的梁知府。洪老将军被林知县羁押后,洪家大屋上下着急,派人去了京城,一位朝廷大员带着觐见皇上,皇上记得洪老将军,特地派孟大人赶过来查明真相。

黑虎、洪老将军、胡佳佳被带到孟大人和梁知府面前,两位大人当场问案。可是这三个人全都浑身是血,嘴巴呜呜的,不能说话。林知县赔着笑,对两位大人说:“这三个贼人,被抓后,口出狂言,诅骂朝廷。故而,我令人割掉了他们三人的舌头。”

两位大人目瞪口呆,可是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三个人都不能说话了,这案子没办法审呀!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过一个道士来,合掌打躬向两位大人施礼。朗声说道:“两位大人没法问到实情,是吧?贫道是最直接的证人,我说与大人听!”

孙大吉仔细看了看,不错,这道士就是说金鸡被洪老将军盗去,带着人去索要,又悄悄遁去的那个神仙。

孟大人惊喜不已,令这个道士但说无妨。道士便侃侃说了起来:“金鸡被盗实为一场阴谋,目的就是要陷害洪老将军。林知县与黑虎官匪勾结,林知县暗暗保这黑虎,黑虎将抢夺的财物和美女献给林知县。洪老将军见猪头尖强人祸害一方,官兵剿匪不力,便自己操练队伍,准备攻打猪头尖。黑虎和林知县十分紧张,可洪老将军握有御赐铁鞭,奈何他不得,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有头绪。我便献上一计,带着几个精干喽啰,将金鸡盗去后,放到洪老将军院中,再令几个喽啰混在人群中起哄,鼓噪百姓去冲击洪家大院,搜出金鸡。洪老将军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但黑虎贪婪,觉得金鸡是灵物,一定要霸占金鸡,声称金鸡可助他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令人将金鸡掉包了,弄个假金鸡放在洪老将军院中。现在金鸡墩上的金鸡,就是假金鸡。想必真的金鸡被洪老将军从猪头尖搜到后,又被林知县窃取!”

道士将道服脱掉,露出一套乞丐服。孙大吉不由得“哦”了一声,那天说金鸡墩上的金鸡是假的,又半夜赶走两个刺客,救了胡佳佳的那个乞丐,也是他。这人将乞丐服脱下,变成一个秀才。

所有的人都惊叫一声:“黑豹!”

大街上有官府张贴的捉拿猪头尖强人的通缉令,上面一个图影,便是个秀才。

黑豹嘿嘿一阵苦笑,哭喊道:“不错,我是黑豹,我为虎作伥,自作自受。这两个恶魔,趁我在山下为他们的阴谋四下奔波时,将魔手伸向了我的女儿娟娟!”

黑豹扑向林知县,与林知县厮打起来。那些官差、兵卒,听了黑豹的话,都瞠目结舌,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再说,有孟大人和梁知府在,两位大人没发话,谁敢动一动。

孙大吉看了看胡佳佳,又看了看洪老将军,知道林知县怕他们说出真相,竟然残忍地将他们全部割舌,又掩人耳目,来个公开处斩。真是太残忍,太刻毒了!孙大吉悲切激愤之情不可抑制。他虽然是个文弱秀才,此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抓起林知县案桌上的那柄御赐铁鞭,对准林知县的脑袋,狠狠砸下去。林知县脑袋崩裂,倒在地上。

8.尾声

黑豹被抓起来了,黑虎被处死了。孟大人在林知县的卧室搜出了金鸡,孙大吉不仅被免于罪责,而且还得到褒奖。那把铁鞭又还给了洪老将军。皇上还特赐匾额,亲书御字,命洪老将军颐养天年。

金鸡墩迎回金鸡那天,金鸡墩下人山人海,许多人都传说金鸡有灵,让好人平安,坏人得到惩处。孙大吉和胡佳佳也来了,两人虔诚地向金鸡祈福,胡佳佳虽然不能说话了,但孙大吉对胡佳佳的意思心领神会,两个人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儿去了,就是乞求金鸡赐予孙大吉好运,在即将开始的科举大考中,马到成功,考取功名,将来官任一方,做个造福于民的好官,廉洁奉公的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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