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什么

黄萍

时间的哲学定义我不知道。现在大人和小孩都会说“时间就是金钱”。以往住在乡下的工人们，起早贪黑骑着洋车急急忙忙地去赶时间上班，学生也是时间很紧张，步行要走三四里的路程，才到学校。农民的时间更紧迫，种地是要赶二十四个节气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忙着收、忙着种，错过了时令，粮食就会减产甚至绝收。当官的人时间也很紧张，今天县里开会，明天公社开会，大会小会都是为人民服务，当官的是车头，车头不转，一年时间白干。六七十年代的人虽不把“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挂在嘴上，但都落实在行动中了。

现在就连三岁的小孩都会喊这句话：时间就是金钱。可是含义变了。那天我去邻居朱大嫂家串门，他的孙子胖胖坐在沙发上玩积木，朱大嫂喊：“胖胖，去把奶奶眼镜拿来。”胖胖说：“我没时间给你拿眼镜，我正忙着搭积木呢。妈妈临走前给我说过，下班回来要看我搭的积木房，只要我搭好了，妈妈回来就给我十元钱。”朱大嫂笑着对我说：“看看这是啥年月，一個三岁的娃儿都知道‘时间就是金钱。”

我在朱大嫂家坐了一会儿，又去了侄儿家，我刚坐下他的手机就响了。对方说，三缺一就等你了。我侄儿回答：“今天我不能去了。我姑远道而来，想陪陪她。”对方说：“你真不够朋友，昨天你赢了我们的钱，今天就不来了？你手气那么好，再来捞一把嘛，时间就是金钱啊。”

我侄儿红着脸说：“姑，真对不起，昨晚赢了他们的钱，今天不去说不过去。”我说：“你去吧，我是顺路过来看看你，没有什么事。”说完我就起身走了。刚走到马路上就遇上一大帮老年人，擦胭脂抹粉的，穿得花花绿绿，腰里拴着红布条，每人手里还拿了一把粉色的丝绸扇。这帮人我很熟悉，都是退休的老年人，养老金年年涨，他们活得很潇洒。他们也常说，时间就是金钱，只要活着，国家就得月月给钱。

前段时间，我的老朋友赵君，从石棉县美乐乡回来了。我问她石棉现在怎么样，她说：“变化大得很，但是我们这些山区七老八十的人，在家里带孩子种地，还是免不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忙碌着。儿女都去远处打工，把娃儿丢在家里，我不管谁来管呀？家里的土地总得种点东西，不能荒了呀。我们的时间就是领着娃儿守着山，不像城里人那么逍遥自在。拿着国家的退休金，没事三五成群的唱呀，跳呀的。那天我感冒了浑身难受，就打电话给女儿，喊她回来一下，她在电话里说，没时间回来看我，她家的狗和别人家的狗打架，腿被咬烂了，要赶时间去给狗打针，就把手机挂了。看，狗比她妈还重要。”

现在视宠物贵于老人，这情况很普遍。哎，人老了活得太久也真没啥意思。对于有些老人而言，时间已不是金钱，那是遭罪呀！

【原载《今晚报》】

插图 / 认亲 / 张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