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杀父母的十三岁少年

佚名

从七年级时写的作文来看，罗毅（化名）是幸福的。这个十三岁少年写道，他与父亲坐高铁去云南老家省亲，那儿有与他同岁的叔叔;距离老家六公里的“五庙村”里，住着疼爱他的外婆，还有一个能帮他收拾烂摊子的表哥。

试卷外，摆在这个世代居住在湖南省衡南县三塘镇学塘村少年面前的，则是另一番光景：忙着谋生的父亲，身有残疾的大伯，鲜有来往的姑姑，罹患精神疾病的母亲和姐姐，疼爱他的外婆也早已不在人间。

将云南虚构为故乡后不到一年，罗毅涉嫌用锤子杀死了自己的父母。之后，他骑着父亲的摩托车去了镇上的网吧，又用父亲的身份证买了前往云南大理的高铁票，如愿以偿地踏上“归乡”路。1月2日下午，在事发三十多个小时后，罗毅在大理被警方抓获。

自称孝敬双亲的少年

三塘镇学塘村，位于长沙东南方向的衡南县。罗毅家位于村子的东部，贴着米红相间瓷砖的二层小楼远远望去很气派。但屋子里还是毛坯状态，放着屈指可数的几套家具。

“我恨死他了”罗伊的大伯罗生（化名）沉默良久，“可他还是罗家的血脉啊。”

作为惨案的唯一目击者，大约二十岁的罗毅的姐姐罗晴（化名）懵懂地靠在厢房门框上。她表达困难，说话没有逻辑，不成句子。

除了虚构在别处的故乡外，罗毅在一次考试中的答案也让人印象深刻。那是一道看图说话题，题干中，一位老人坐在椅子上，给她洗脚的年轻人累得满头大汗，小孩在给年轻人扇扇子。罗毅的答案是，这体现了孝敬长辈的传统美德，“尽孝应该在当下。他要孝敬双亲长辈，关爱家人。这不仅仅是长大成人后的事，从现在开始就应该行动。”

官方通报，罗毅杀人用的锤子是父亲罗春（化名）养家糊口的重要工具：他常带着这把锤子去工地上做木工，靠着一天三四百元的收入，养活一家四口。

走访中，在村民、老师、同学的口中，罗毅的形象逐渐清晰：有心计、讲义气、好面子、温和听话、最近常去网吧、花钱大手大脚。但没人想到，他会杀死自己的父母。

众所周知的溺爱

最先赶到现场的罗生当时看见三弟坐靠在外屋的墙边脑袋耷拉着，弟媳则双腿跪地头栽在地上。之后有人问起侄子的杀人动机时，罗生都会给别人说，“要钱打游戏没给。”但这个原因仅是众人猜测。罗毅2017学年就读的大山中学124班班主任曾写过一篇告家长书，提到了罗毅上网、打游戏、这让众人对这个猜测更加深信不疑。

因为贫穷，身高一百六十五厘米的罗春三十岁才从外地讨到媳妇。结婚时，罗毅的母亲谭某花二十四岁，婚后不久生下了女兒罗晴。家里少有的喜事发生在2005年。这一年，罗毅出生，健康，还是个男孩。

多名村民向记者证实，中年得子后，罗春像变了个人。“经常看到他天不亮就骑着摩托出门，天黑了还没有回家。”

靠着辛勤的劳作，罗毅家的经济情况好转，带给罗毅的直接好处就是零花钱的增多。多名熟识罗毅的村民告诉记者，因为是中年得子，罗春平日里对儿子百般娇惯，“农村人，又没有时间陪小孩，就是多给钱。”

1月2日晚，罗毅在大山中学的费老师也向记者证实，从平时的吃穿用度上看，罗春对他有溺爱的倾向，“我们学校一学期一千五百元管吃管住，但他父亲在这基础上还给他零花钱。”

在大山中学读完七年级后，2018年9月，罗毅被送到了镇上的华星学校上八年级。华星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一年的学费要一万五千元。

短文写父亲被表扬

刚到华星学校时，罗毅参加了摸底考试。“两门课加起来只有几十分，底子很薄。”罗毅在华星学校的班主任腾平告诉记者。

费老师说，罗毅成绩中等，在老师面前表现很好，是一个比较“厉害”的学生，“心计比较多，撺掇别人往前，他躲在后边出主意。”

2017年冬天，罗毅替好友王鹏（化名）出头，花三十元钱雇了高年级的学生充当打手殴打同学。而罗毅的风光，很大程度上建立在父亲给予的丰富的物质条件。但对于身患精神疾病的母亲和姐姐，他对老师、同学一直瞒着。

“我的父亲是一位朴实的工人，他和普通的工人一样手上长满厚厚的茧，脸上布满许多的皱纹，话说比较和蔼，每次回来它（他）并不是问我学习而是生活过的（得）好不好，其次在（再）是成绩，我父亲他对别人和对我没啥区别，别人对他很尊重，当每次去和爸爸买菜时认识的人都会亲切的（地）来一句问候，我为此感到很娇（骄）傲。”这是2018年12月25日罗毅的课后作业。

元旦假期前，罗毅刚刚在语文课上学完朱自清的《背影》，那是一篇写父爱的散文。腾平给学生们布置作业，用一段话表现父亲的形象。腾平认为罗毅的这篇短文“写出了真情实感”，还专门批注表扬了他。

再往前的2018年10月，腾平在课堂上让学生联系实际说说母亲对自己的影响。罗毅称其母亲是外地人，说话有乡音，但在小区邻居面前很亲切，“我妈在邻居眼里很贤惠，在家中是个好妈妈、好妻子，我妈妈让我心变得坚强了，也让我在邻居眼中成为一个好孩子。”

听到这个答案，腾平心里不是滋味，但为了鼓励孩子，还是给罗毅打了高分。

1月2日晚，衡南县召开紧急会议针对罗毅的情况进行了充分讨论。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称，目前，县里对罗毅后续学习、教育问题的最终方案还没有确定，“罗毅患有精神疾病的姐姐，政府将在罗家后事完结后，出资让其去敬老院生活。”

【原载《大家文摘》】

插图 / 母亲与儿女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