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颠覆者
——马赛尔·杜尚

2019-03-22 21:51李康凌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
传播力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小便池立体主义凯奇

李康凌 中国传媒大学南广学院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谈起艺术,即便在欧美国家,大部分人想起的还是绘画、雕刻、建筑这些传统的艺术形式。不管是最开始的法国拉斯科洞窟壁画、欧洲以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文艺复兴美术三杰为代表的鼎盛期,亦或是古希腊传统的理性原则为根据的,寻求真实的再现事物美,西方传统美学很大程度上都以气魄浑宏、雄伟健壮的现实主义为主的面貌展现在世人面前。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人们对战争爆发的反抗产生悲观消极的情绪,一群爱好艺术年轻人在苏黎世酝酿了一场反文化的运动——达达主义,它的名字取自于德法词典中的词语,“达达”的发音如同它的本质一样是无意义,它反对一切传统和现实的秩序与真理,甚至反对艺术本身,我们眼中的西方艺术不再是传统的模样,艺术可以是不限定的各种形式和风格,在现在熟知的后现代艺术比如“行为艺术、装置艺术、观念艺术、身体艺术”,都深受达达主义和杜尚的影响我们不能想象一个世纪初没有一个集团叫达达运动,更不能想象没有一个杜尚。

马赛尔·杜尚生于1887年,和毕加索是同代人。1912年,他用立体主义的手法画了一幅画《下楼梯的裸女》,并且将它送往巴黎的独立沙龙参展之时,结果被超现实主义的同行在展览上拒绝了,正是这件事打醒了他,之后他决定彻底放弃了绘画。经过这件事,杜尚的观念彻底转变了,“这真正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从此之后,我对那些画派再没有兴趣了。”杜尚这样说道。他认为立体主义一旦有了条条框框,就不再具备艺术的生命力,自由才是杜尚所追求的。这和当时的达达主义在一定程度上相似,渴望对艺术进行革新,打破艺术原有的规则和束缚,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一切都可能成为艺术。

1917年,杜尚在商店购买了一个小便池,在上面签上名和年份“R.MUTT 1917”,然而,小便池上的签名并不是杜尚的真名,由于他是当时展览会上的评审组委之一,他希望能够通过匿名的方式得到美国艺术家们对它的真实反映。杜尚命名为《泉》作为自己的作品后,并且把它送往纽约独立艺术协会的展览会上。作品成功投递之后,纽约独立艺术协会拒绝了《泉》,艺术评论家们纷纷指责他这是一种剽窃的行为,把日常生活中的一件物品作为自己的艺术作品。对于《泉》,他给出的解释是,一件艺术品重要的不是谁亲手“制作”出来,而是艺术家选择了这个现成品,并且把它从原来的意义中解放出来。由此可知,当杜尚亲自命名小便池为《泉》的那一刻,小便池不再具备它的实用性,而是从实用价值转向了审美价值,甚至让大众从全新的角度来欣赏它。正是这一个举动,杜尚把艺术从传统规则的束缚中解脱出来,他认为,艺术源自于生活,生活应该是自由的。比如杜尚日常生活很大一部分时间是在下国际象棋,有人说他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在乎自己的本心,甚至最后他彻底放弃了绘画。有人问他是否还会继续绘画,他回答地轻描淡写,“说我又不欠这个社会一幅画”。这能给我们一个启示,任意一件生活现成品都可以成为艺术品,艺术与非艺术之间没有标准的界限,也没有美丑之分,艺术品的价值在于你看待它的角度,一切都可能成为艺术。英国BBC 电视台在1966年对他的采访当中,他说自己并不崇拜艺术,因为他时刻都生活在艺术之中,甚至希望有一天能够摆脱它。杜尚以自由、开放的态度对待艺术,他认为艺术就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并且对自己的观念坚定不移,也为艺术创作指明了一条新的道路。

提起杜尚,很多人会同时提起“达达主义”,认为杜尚是引领这个运动的中心人物,实则不然,他与达达主义的接触甚至还没有超现实主义的多,当时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会邀请杜尚帮助他们策划展览,他都会欣然接受,但是他从来没有代表过他们,甚至代表过任何主义或者运动,对于各种流派,杜尚采取的是不介入的态度。达达和超现实这两个圈子里的人都和杜尚关系很好,而且极想拉他入伙,杜尚却始终跟他们保持不即不离的态度,以此来保持他精神的独立自由。1920年在巴黎办的达达展览上,达达们写信给当时在美国的杜尚,希望他也能送一些作品来参展,杜尚给他们回了一份电报开玩笑说:“给你个逑”,达达的成员感到摸不着头脑,之后便把“给你个逑”这四个字裱起来署名杜尚的作品展了出来。对杜尚而言,真正的自由是不用附着于任何名称的,是一种精神或一种态度,无需大张旗鼓地作为一种主义或者运动,因为那样会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乃至成为束缚。而达达运动,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给欧洲带来了毁灭和灾难时,在文人艺术家中产生的精神上的虚无主义,它实际上是情绪化的一个精神运动,所以说,从表面上看达达精神和杜尚精神是相当接近的,但达达未能达到杜尚的境界。

现代艺术种类繁多,五花八门,无奇不有。在美国的现代艺术界中,有一位名叫约翰凯奇的音乐家,美国六十年代出现的这些反常的创作方式都与他的影响有关。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约翰凯奇的思想是来源于中国的禅宗,颇有老子的“无为而为”思想。我们熟知凯奇的著名作品《4’33’》,就属于一种“无为”的状态,在最大程度上去掉一切人为的因素,推至极端。在这个作品中,钢琴家不做任何演奏,琴盖子都不用打开,只需要在台上坐四分三十三秒,把这段时间留给观众自己去捕捉。这个作品曾经拿来演奏时,台下许多的听众认为这是一个玩笑,就像大众看待艺术的角度,往往认为艺术是高深莫测、难以理解,甚至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音符的一部音乐作品,为何可以引起轰动,是试验还是戏弄;一段“无声”的音乐为何值得人们所赞颂。约翰凯奇自己却认为他的这个作品是成功的,在四分三十三秒的过程中,席间观众们的耳语和不耐烦的骚动,间隙传出的咳嗽声、演奏家们的呼吸声、人们脑海里浮现迥然不同的画面,可能是一段旋律亦或生活中的琐事,这一切热热闹闹的填满了这四分三十三秒。它们正是约翰凯奇希望听众去注意去欣赏的生活本身。探求起来,我们会发现杜尚的艺术思想和约翰凯奇接受的禅宗有极大的相似,他们把生活放在艺术之上,甚至用生活来取代艺术,认为人要达到自由和安然,要排除人的心智的作用,尽可能地去接近生活本身。

杜尚对艺术颠覆性的革命,不仅在于他彻底放弃了动手绘画,还在于他早期的绘画作品中,他把画尽力画的不像传统的绘画,在他那副用立体主义分解物体的手法创作的《下楼的裸女》中就有表现。杜尚借助立体主义的途径,很快独自探索起一个立体主义者没有触及的课题:对运动的描述。由于是表现运动,就不可能像画静物那样地去画对象了。所以在《下楼的裸女》中既无感性美,也无形式美,颜色不丰富,线条密集,没有优雅的形式,这一点让杜尚感到得意,他让绘画变得不像绘画,使绘画离开传统的感性美。然而等杜尚在画出《下楼的裸女》和另外几张探索运动感的画之后,他就停止不画了,他认为已经完成了立体主义和运动的结合,绘画的过程已经无法令他感到满足,所以从1912年他决定不再做一个职业意义上的画家了。

杜尚在艺术领域是一个颠覆者,但他颠覆的绝不仅仅是艺术,如果他探索够了,甚至可以随时放弃艺术。他不在乎“艺术”,认为艺术不应该凌驾于人类的其他活动之上,不值得人们盲目的尊敬和推崇,他想打破人们对艺术不必要的崇拜,反对将艺术神化。他表示我喜欢呼吸甚于喜欢工作,尽可能的把艺术生活化。在他后来的一生中,杜尚给自己的课题就是:他如何可以把艺术变成非艺术。正是这个念头和围绕着这个念头的做法,产生了杜尚对整个西方艺术颠覆性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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