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写作的中国面目与可期未来

2019-03-22 02:25张林贺
今传媒 2019年2期
关键词:现实意义

张林贺

摘  要:新的媒体环境、新的历史时期,非虚构写作因贴近现实,追求真实的力量和文学的意义,契合大众的审美趣味等特点,成为文学创作、新闻写作、生活化写作等共同拓展的“最大公约数”。 本文对中国文学领域非虚构写作的现状进行了盘点和梳理,论述了新媒体时代中国非虚构写作的重大现实意义,分析了当前文学领域非虚构写作存在的困境和社会性难题,提出了中国文学领域非虚构写作的突破方向。

关键词:非虚构写作;现实意义;困境和难题;突破方向

中圖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2-8122(2019)02-0000-03

一、“非虚构写作”的缘起和它的“中国面目”

“非虚构写作”概念始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一开始就是跨越文学和新闻的产物。美国作家杜鲁门?卡波特(Truman Capote)率先在其作品《冷血》(In Cold Blood) 中运用文学创作的各种手法,被公认为“非虚构小说”的开山之作。此后,《纽约先驱论坛报》记者的汤姆·沃尔夫(1931-2018)成功地将小说的写作技巧移植到新闻报道中,其作品被称为“新新闻报道”。1979年,《巴尔的摩太阳晚报》记者约翰·富兰克林凭借其医学报道《凯利太太的妖怪》获得首届普利策新闻奖特稿奖。2015年,白俄罗斯女记者、作家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凭借其非虚构作品《切尔诺贝利的回忆:核灾难口述史》,获得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显示了非虚构写作强大的生命力。

(一)文学领域的“非虚构写作”探索——以独特视角解构中国现代化发展进程

2010年以《人民文学》开设“非虚构”专栏为契机,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文系女教授梁鸿的“非虚构”作品《中国在梁庄》在人民文学发表,成为“非虚构写作”在文学创作领域的最具代表性的探索。梁鸿通过深入的调研,还原了家乡河南邓州梁庄三十年令人揪心的时代变迁和冰冷现实。随后,网络作家慕容雪村的《中国,少了一味药》,孙惠芬的《生死十日谈》,新疆作家李娟的《羊道三部曲》,湖南作家萧相风的《词典:南方工业生活》,河南作家乔叶的《盖楼记》《拆楼记》等相继问世。

2016年春节,广东金融学院财经传媒系副主任黄灯的返乡笔记《一个农村儿媳眼中的乡村图景》发表于《十月》杂志,展示了其丈夫老家湖北孝感孝昌县的一个村子的留守儿童、养老问题、城乡二元对立等公共话题。

与此同时,一些常年生活在中国的外国人如彼得·海斯勒(中文名何伟)的《江城》、《寻路中国:从乡村到工厂的自驾之旅》),《纽约客》杂志驻华记者普利策奖获得者欧逸文的《中国最危险的女人胡舒立》,《全景镜头》NPR驻上海记者罗伯·施密茨的《东北游记》等,都在中国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些“非虚构写作”者,投身现实,直面中国城乡不同阶层和人群的生存逻辑和人性伦理,映射自己的独立判断和精神理想,为解构中国现代化发展进程和人文研究提供了独特的审美视角和现实参照。

(二)越来越多的作者投身非虚构写作

眼下,一些权威文学杂志门户网站、新媒体平台纷纷依靠自身优势,通过资助非虚构写作项目来发现和聚拢有潜力的作品和作者。如《人民文学》的“人民大地”写作计划就“希望非作家、普通人,拿起笔来,写你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传记”,建立起刚健有力的行动和认识意愿,而不是靠着“二手生活”自得其乐[1]。

而网易的“人间”栏目,腾讯的“谷雨”栏目,上海报业集团原生新媒体“界面”新闻的“正午” 栏目等,都在鼓励普通人写出属于自己的非虚构故事,提升写作水平。2017年4月, 乡村民办教师出身在京做月嫂的范雨素一篇《我是范雨素》的网文横空出世, 刷爆朋友圈, 而推出该文的正是“界面”新闻的非虚构写作栏目“正午”。

二、中国文学界为什么需要非虚构写作

(一)好的非虚构书写,可以呈现令人“难以置信又深信不疑”的世界

那么,我们的社会为什么需要非虚构写作?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曾经指出:海量信息涌现的时代,我们需要清楚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们也希望能够在一个真实的水平上,深入具体地认识这个世界的丰富性和人的丰富性。”[2]非虚构写作恰恰就承担了人们能够具体深入认识这个世界的功能。

“非虚构写作”追求真实、关怀现实,深入生活,看重理性思考与人文情怀,在表现手法上注重故事化表达,强调建构情节、呈现场景、设置悬念、展示细节、丰富对话、采用不同视角等,能够在形形色色的人物故事和跌宕起伏的文字中,呈现特定社会群体众生相,让受众看清纷繁复杂而又意味深长的社会图景。

(二)与写作对象“共在”,作品更具备打动人心的力量

“非虚构写作”长于展现事实,转化事实,更接地气。正如美国《俄勒冈报》前主编杰克·哈特(Jack Hart)在其专著《故事技巧:叙事性非虚构写作指南》里指出,非虚构写作重在“关注面临日常生活挑战的普通人,并从故事中寻找并提取生活的意义。”[3]

无论什么题材的非虚构,都需要写作者置身其中的扎实采访, 只有与写作对象“共在”,才能更好地反映一个群体和个人的社会存在,才能深层关照社会制度、宗教信仰、公序良俗等,发掘人性的力量。

(三)非虚构写作可以凝聚共鸣与共识,推动人类发展进步

“非虚构写作”善于以小见大,凝聚共鸣与共识。把写作还原为人类的一种生命活动和生活方式,起到了表达心声和人际沟通的效果[4]。在真正的非虚构作品中,我们不仅能看到人物内心世界的书写与刻画,也能体会到作者内心的反思与追问。非虚构写作关注视野多是社会底层普通人的喜怒哀乐,通过个人命运去映射国家、民族的历史和文化,折射深刻的社会现实,与受众产生共鸣,为社会改良献计献策。

三、文学领域非虚构写作的困境与隐忧

真正意义的非虚构写作在中国经已经历了十多年的发展。但盘点非虚构写作在文学领域的发展状况,却透露出不少隐忧。

(一)一线作家集体回忆往事,不愿意从事非虚构写作

作家作为具备人文情怀的阶层,本应是新时代的牛虻和精神领袖,理应以良知和勇气直面社会问题,通过更为积极的“非虚构写作”深入现实,反映现实,并为社会治愈进言献策,贡献自己的智慧。但据笔者观察,近年来文学领域的非虚构写作,除了如梁鸿、黄灯等个别高校教师,以及年轻的网络作家外,鲜有一线作家进行尝试跟进。莫言、贾平凹、韩少功、梁晓声、阎连科等作家,不约而同地陷入对二三十年前的往事的回忆,有的则倾向于书写风花雪月和闲情逸致,偏离了文学的本质向度。即便有作家如韩石山的《既贱且辱此一生》、黄永玉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问世,也多是掺杂更多个人感悟的回忆录,对当前现实的关照偏弱。一些作家出于现实利益、地位和写作风险的考虑,在写实中丧失了深入采访,直面“真实”的底气、勇气和能力。缺乏人文指引的社会公众要么沉浸在自吹自擂、浮躁喧嚣、无聊煽情、游戏享乐之中自嗨,要么在伪装盛行、真相蒙蔽和抱残守缺中人人自危。

(二)写作题材的窄化与边缘化

纵观近年来文学领域的非虚构写作,多集中在社会底层、流浪人员、病人、残疾人、弱势群体、边缘化个体等,题材日益窄化和“边缘化”。有关社会主流群体即所谓白领、官员、演员、商业人士、中产阶级真实生活和生存状态的“非虚构写作”依然是无人落笔。

反观近年来美国普利策新闻奖文学类非虚构奖作品,对主流世界的关注却是持之以恒的。比如2018年普利策文学类非虚构奖作品《监禁自己人:美国黑人的罪与罚》,作者针对越来越多的黑人被以不同犯罪名目关押,对黑人的精英阶层如市长、议会议员、警察局长、法官、检查官等,进入了深度访谈。而2017年普利策奖非虚构奖作品《驱逐:美国城市的贫困与暴利》,则将“剥削”的概念引入有关贫穷的辩论。

(三)非虚构写作普遍难以找到问题的对策和出路

仔细分析分析中国近年来的非虚构作品,如梁鸿的《中国在梁庄》《出梁庄记》、黄灯的《大地上的亲人》等许多作品,尽管呈现了现实的无奈,人间的悲凉,展示了中国基层民众的非正常生存状态,却并没有提供有效疗救的方子。梁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表示,自己无力为这些问题提供方案。她能做的是尽可能描摹出她所观察感受到的一切,希望引起公众更多的关注和思考。显然,对敏感问题、实质问题的有意规避,不提供解决思路与办法,都会让非虚构写作在展现现实中充满无力感,让读者看不到希望。

四、中国文学领域非虚构写作的出路、突破和未来

(一)高速發展的社会为非虚构写作提供了取之不竭的优质素材

当下中国正处于科技高速发展和社会深刻变革时期,各阶层的现实构造与生存图景变得越来越复杂多元。每一个人都是伟大历史变革的亲历者和见证者,这无疑为非虚构作者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素材和源泉。广大作家和写作者理应肩负起自身的神圣使命,深耕时代沃土,充分挖掘资源宝库,忠实展示各类人群的生存图景,讲好中国故事。与此同时,还要具备全球化开放视角,拓宽题材的维度,深入采访、遵循创作规律是出好作品的关键[5]。通过非虚构写作,让受众看清纷繁复杂而又意味深长的社会图景,并从中提取生活的意义。

(二)不断扩大的写作与阅读团体,将进一步凸显非虚构写作的价值

新的历史时期,千姿百态的生活赋予非虚构写作普及化的不竭源泉,更多人参与非虚构写作成为可能。 随着非虚构写作读者基数的不断上升,他们对这类写作的欣赏力和鉴别力也会随之提升。这意味着更高的阅读需求和更深刻的洞见,更具普遍意义的人性关照,也必将助力更美好社会的早日建成。 发展更多的类似《纽约客》、“谷雨”、“人间”、“正午”等培育和发表非虚构写作平台,构建更为广阔的非虚构写作图书市场,才能不断壮大非虚构写作阵营。

(三)真正优质的非虚构写作,离不开写作者的深度挖掘和独到见解

1.不可或缺的走近、共在与深度调查采访

非虚构写作,重在构建故事,而一个成功故事的构建,除了走近、“共在”与锲而不舍的采访与深挖别无他途。作家、摄影家林强为了写《生命的力量:一个麻风病人的纪实》,曾连续 15 年走进曾被人们视为禁地的凉山麻风村,与麻风病人交朋友朝夕相处。李娟的《羊道三部曲》也同样是她与新疆阿尔泰牧民同吃同住一起放牧迁徙的成果。

2. 好的非虚构写作应有自己的态度和观点,找到疗救社会的良方

好的非虚构除了善于展现,还需要有自己的情感与立场,要能够通过对社会展开深度观察,寻求到社会认知的最大公约数,找到解决问题和社会疗救的办法。

非虚构写作的客观展现与犀利深刻的主观态度之间并不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思想争辩、观点争鸣,最终的落脚点应该是共识。有了为人民书写的道义担当,有了社会认知的最大公约数,有了解决问题的共识,才能更好地推动人类社会的的发展与进步。

结语

高速发展的中国有足够丰富的非虚构写作资源,有足够大的读者市场有待开发和培育。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全民写作的觉醒,更加深刻的高品质非虚构写作和阅读必将促进更加人性化的美好社会的构建。

参考文献:

[1]李敬泽.留言[J].人民文学,2010(2).

[2]罗皓菱.南方文学周开幕 莫言白岩松等出席[EB/OL].腾讯文化,http://cul.qq.com/a/20130819/008405.htm.

[3](美)杰克?哈特著.叶青译.故事技巧:叙事性非虚构写作指南[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261.

[4]席晓丽.作为生活方式的非虚构写作[J].写作(上旬刊),2018(2).

[5]许旸.非虚构写作火了,但研究相对滞后[N].文汇报,2018-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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